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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假山石后
醉雨三刃剑,无匹无敌,天下无双,不是雨化田还有谁?
曹云钦不敢怠慢,爆喝一声,碧玉的剑鞘寸寸碎裂,落在脚下,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挥动长剑,揉身而上,与雨化田斗在一处。
雨化田手中剑就如三条白色灵蛇,蜿蜒灵活,飞刃如虹,剑动若电。曹云钦出剑沉稳,却似乎不敢出招,一个不对,就立刻回招防守。他在这柄碧水剑上花了十几载寒暑,自负以剑法而论,天下能抵挡着不出十人,若在宫廷之中就更是罕逢敌手,但今日却使得战战兢兢。
只因雨化田的这三刃剑实在太是出奇,主剑虽与寻常长剑无异,但两翼的飞刃却神鬼莫测,迅捷无比,会从不同方向击向对手,与中央主刃相互呼应,还会随时变化方向,防不胜防,似暗器,但又能长久在空中停留,似兵刃,却比兵刃更灵活迅猛,攻击范围更大,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遇到这等妖气缭绕的兵器,也先吃三分亏,想那赵怀安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在洛水战船之上,三招两式就败到这三刃剑之下,倒不是他武功与雨化田相差真的如此悬殊,实在是因为他对这诡异兵刃全无应对之策。
二人翻翻滚滚拆了几十招,虽然招式上看雨化田大占优势,可曹云钦防守严密,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雨化田一剑刺出,曹云钦举碧水剑横挡,那两翼飞刃却疾飞向上,分别刺他脸上“承为”“人中”二穴,曹云钦大惊之下,想使个铁板桥,身体向后仰,可手中剑正挡着雨化田刺过来的长剑,若身体再向后使力,非直接摔倒不可,眼看银光点点,飞刃就到眼前,情急之下,右膝一点曲了下去,猛一缩头,飞刃直穿了他的乌纱官帽险险而过,这招一出,他还没觉得庆幸,已经立时后悔,如此膝盖着地,就如同跪在西厂厂公面前求饶一般,顿时脸红过耳,羞愧无地,
他为人又是心胸狭隘又是傲慢自大,自上任东厂以来,处处被风里刀压制,早就憋了口恶气,刚才陆金惨败在牛得意手上,司礼监林芳又出言奚落,心中那股孤傲怨毒之气更胜,此刻招数上一个不慎,做出跪地求饶的姿势,胸中愤怒羞惭更如烈焰浇油,似乎要把他烧成灰烬。眼中血红,碧绿剑刃带着巨力划破空气的声音如裂纸,也不再斤斤计较一味怕输,拼命强攻,只求将雨化田伤在剑下,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
雨化田见他如此如颠似狂的搏命打法,却暗暗心惊,他在黑水城中毒后,内力一直没能完全复原,可驱动两側飞刃,就要靠内力维系,今日仓猝与曹云钦对阵,本拟出其不意,以三刃剑的灵巧取胜,但若这个一流高手以性命相拼,就不得已要比拼内力,以自己眼下状况,跟曹云钦相比还是颇有不及,但他多临战阵,心思沉稳,不再硬接曹云钦的剑招,脚下轻盈轻功展开,两边飞刃使得夭矫灵动,变化莫测
曹云钦毕竟不是庸手,见他不再正面接招,只管斜削猛刺,剑法使的招招夺命狠辣异常,忽使五岭断魂剑,忽使八卦剑,每一路都深得精要,可雨化田轻功着实了得,几套剑法使下来,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擦到。曹云钦心中着急,忽听得耳边剑刃声响,醉雨剑的飞刃已经从后脑绕到他耳边,曹云钦反应神速反手举剑一挡,“当”的一声,飞刃双双落地。
曹云钦心中大喜,心道三刃已去其二,自然威力大减,复提起手中长剑,又再跃起向雨化田当头横劈而下,雨化田举剑格挡,双刃相交,火花四溅,似乎突然内力不济,手腕乏力,就向下坠去,曹云钦的碧水剑就要当胸划过,眼看西厂厂公就是破腹之祸要血溅当场,在座之人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忍不住掩口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雨化田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开去,曳撒裙摆旋飞如梅花绽放,手中剑轻轻一拨,将曹云钦的碧水剑荡开。曹云钦上前,方才明明已经坠地的两片窄窄的飞刃,如同蛰伏之蛇,倏然飞起,一前一后,紧紧贴住了他的脖颈,哪怕曹云钦再向前寸许,冰刃都会立刻划开他的气嗓咽喉。
雨化田负手而立,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微笑看他“曹厂公,你可认输?” 翩然如谪仙之姿。
曹云钦面如死灰,长叹一声,手劲一松,宝剑“呛啷啷”一声落在地上,盯着雨化田,眼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
这番打斗精彩绝伦,险象环生,看得人血脉贲张,各位贵客如梦方醒一般,也不论官衔几品爵位如何,都抛了矜持,哄然叫起好来。
一个时辰之前。
风里刀出了南华厅,登时长出了一口气:能离开就是好事,至少今日不会血溅当场,他离了那屋子就没打算回去,打定主意立刻回灵济宫收拾细软,再叫上鸣凤楼的顾少棠,从此头也不回的离开京城,厂公虽美,总比不上自个儿小命儿更美。
他急匆匆穿过一个月洞门,旁边假山中忽然闪出一个人影,他只觉腰上一股大力,猛的被拽到了假山之后,刚要开口,嘴巴也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一个嗓音在耳边低语“别嚷,我就放开你”,风里刀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很识时务的点点头,手上的力量一松开,风里刀立刻转过头去,然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面镜子:一样的俊颜玉面,修眉朗目,眼神却如万年玄冰,不带一点人间烟火的热气。
风里刀毫不迟疑,上前几步,揪住雨化田的领子,把他压在假山石上,急问道“顾少棠在哪儿?她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把她怎么了?下毒?下蛊?” 雨化田颦眉不悦,厌恶的看了他抓着自己领子的手,左手轻拂,风里刀只觉有烙铁在他触碰到的皮肤上烫过,不由自主松了手,仍然怒瞪着雨化田。
雨化田整了整自己被揪乱的衣领,冷冷道“她马上就回来,你自己问她就是”
风里刀还想抓他手腕,但想起刚吃了苦头,只好举起一根手指,对着雨化田的脸,怒道“你这个死太监阴险狠毒,我才不会信你”
话音未落,假山靠墙的方向风声一响,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飘然落在了二人眼前。风里刀一呆,“啊”的一声轻呼,眼前人冰肌雪肤,清秀飒爽,正是他日思夜想无时或忘的顾少棠。
顾少棠看见眼前一模一样的两张俊脸,也是一愣,片刻后转了头,把手中的东西递给雨化田,却是一套跟风里刀所着相同的厂公官袍靴帽。
雨化田轻轻一笑接了过来,厌恶的看了眼风里刀,道“臭家伙,你如不想宫里的太监发现御花园里有两个西厂厂公,就好好的躲在这里别出声。” 换好行头,翩然出了假山,朝南华厅去了。
这个危险又碍眼的家伙一走,风里刀立刻满脸喜色奔到顾少棠面前,刚要开口。顾少棠脸色一变,伸出纤纤食指在唇边一放,做了个“嘘”的口型。风里刀听她的命令,几乎成了本能,条件反射般立时闭嘴。
原来是几个身着低等葛衣服色的太监,在假山正面站住,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东厂厂公和西厂厂公在南华厅比剑呢”,另一个尖声尖气道“你说谁能赢?”。先头一人道“应该是曹厂公吧,看那一身腱子肉,比雨厂公壮实得多了”。又一人道“又不是买苦力,哪能以身形论输赢,你倒是胖的跟牛一样,能打的过二位厂公吗?”尖声尖气的人叹道“大家都是太监,人家雨厂公和曹厂公能万人之上,咱们就只能做些个粗活”几个太监都不以为然的哄笑了起来。
顾少棠和风里刀贴着假山石悄然而立。
顾少棠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金丝乌纱上镶着红宝石,黑色坐蟒锦袍,粉妆盖面,眼角斜飞,举止神态已有八分是那昔日西厂督主的冷傲威风,而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个惫懒机灵又花心的江湖混混,打过骂过却永远分不开的冤家对头,却似乎一点不像了。只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那点春日暖阳般的热意,却依然是可以触碰到的温暖。当最熟悉的人以她最陌生的一面站在她眼前,顾少棠又是心酸无措,又是茫然感动。
风里刀的眼神温柔抚过这个惦念了无数次的面孔,看着顾少棠的眼神一时闪亮一时黯然,只觉所有热血霎时都涌上心头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顾少棠的纤纤素手,
顾少棠眼中怒意闪过,手腕用力一挣,就要扭脱他的手。本以为以风里刀的三脚猫功夫,这下足以甩开,可风里刀却突然固执了起来,眼神倔强的像咬住了心爱骨头的小兽一般,用起了全身的力气,把骨节都捏的泛白了,就是不松手。
顾少棠这下动了真怒,猛的一用力,提起被风里刀握住的手就向后边的假山石撞过去,这下没有留力,将坚硬无比的山石都撞碎了几片,风里刀俊朗的眉头猛的一皱,似要呼痛,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继续固执的凝望着顾少棠,手依然没有松开,手上鲜血却红豆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上,假山后阳光照射不到,犹有残雪,血红雪白,煞是好看。
风里刀本不是执拗之人,可自从东安门见了顾少棠跟雨化田在一处,这几日真是担足了心事,种种猜测都让他坐立不安,此刻顾少棠细腻柔滑的手在自己掌中,就如同得了什么保证一般,让他忍不住的安心,忍不住的愉快,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