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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昭话音一落。突见司乘法身子一起,拔出随身而带的尚方斩马剑,一剑搁在了赵昭的脖子上,说道:“赵大人既说生死相同,我就先杀了你。”
司乘法心想这等腐官必要下跪求饶,但出乎意料的是赵昭并不求饶,反而闭上了双眼,嘴中喃喃说道:“世人如何参的透这世间万象,我是死是活,都在这里……”
司乘法、赵奉璋、众万骑见到这一幕,更觉诡异。司乘法举剑不定,心道:“这姓赵的怎么不求饶了?他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已经安排了伏兵在此,欲要抗拒。”不及多想,眼睛四方一扫,却又没有发现有什么伏兵在此。
司乘法正琢磨不定,见旁边一个小衙役脸带踌躇之色,似有话说又不敢说,当即把剑一移,架到小衙役脖子上。
小衙役顿时吓得失魂落魄,求饶道:“大人饶命,小的才二十三岁,家里唯一男丁,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司乘法喝道:“饶你不难,只需老老实实说话。”
小衙役连连称“是”。
司乘法随即问道:“赵涛与这赵大人是什么关系,赵大人极力为他开脱,甚至命也不要?”小衙役回道:“大人说的赵涛想是在汴州一带做药材生意的,他与赵大人只是相识的朋友而已。”司乘法把剑朝他脖子一压,说道:“还不老实,如果只是朋友,赵大人何必冒死相救。”
小衙役看了一眼赵昭,道:“大人不知这中间的缘故,我们赵大人是跟司马承祯谈了几个月道学,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赵昭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又何必给他说这些,这些修为又岂是一般的人能领悟的到。”
一旁的赵奉璋脸显惊喜之色,说道:“原来是司马承祯道长,他老人家的高谈妙论,看来是你赵大人未必尽数懂的了,否则何以会生了这些奇怪念头。”
司乘法把剑一收,心中更是疑惑,这司马承祯又是何许人也?他的三言两语何以会有如此魅力,竟让一个人的言语行为大乎异常?
只见万骑苏元才神色也颇为得意,说道:“以前武后召司马承祯到神都洛阳,我见到过他。前年皇上初登大宝,还专门起驾衡山问教于他。”
司乘法道:“这司马承祯是个什么人物?”赵奉璋面色颇为激动,说道:“小兄弟,他老人家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世间多少人想见他一面都亦不可得,道法高深,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人可以相提并论。”
司乘法听赵奉璋这么一说,看到眼前这个赵昭只和司马承祯谈论几个月的道,就如此疯疯癫癫,不畏生死,心道:“这个司马承祯不知是何方妖人,竟让当今天子都膜拜不已。”他不信鬼神,一心觉得肯定是这个司马承祯糊弄了天下人,当即朗声道:“赵昭迷信妖道,不惩凶手,如此无所作为之人,何以为官!”说着朝赵奉璋看去,继续道:“帅哥,你马上写个帖子,叫驿马送到长安姚大人手里,这样的官养着无用,早撤早好。”赵奉璋应了一声,提笔就写。
司乘法见府衙的一群小衙役脸上都流出欢喜之色,问道:“撤了赵大人,你们以为如何,公不公证?”几个小衙役互相对望几眼,不敢说话。
罗青山道:“司大人叫你们说你们只管说就是了。”其中一个看了看赵昭,鼓了一口气,道:“公正,赵大人收了我们东西,也不给我们办事。”
赵昭脸带怒气,斥道:“那鸡鸭鱼肉是你送给我的,又不是我抢来偷来的。”那小衙役道:“我给你吃了那东西,是叫你不要抽我哥哥去当兵丁,你却是吃了东西也不办事。”赵昭又是一阵狂笑,道:“你哥哥去当兵,他就去了汴州或是潼关,他不还是你哥哥,又不会因为当了兵变成你姐姐。”
众人听到他这一句话,都笑出来了声,均想:这老儿果然迂腐之极,小衙役塞钱买他哥哥不当兵,已是犯了大唐律令。他自己随便怎么一说,都是大有道理之事,现竟被他说的强词夺理一般。
其实赵昭虽为官之久,但他干什么都是敷衍了事,毫无章程,因此下属衙差和百姓对他都不敬畏。起初都以为他是贪财,要收钱才办事,于是众人都悄悄送礼。可他是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办事,搞的送礼之人背地暗暗叫骂他不通世务,却又无可奈何。
他还常常感慨道:“治理一方之地,无为便是大智慧啊!”
司乘法心下更是觉得赵昭百无一能,把尚方斩马剑往地板上重重一磕,喝道:“赵家村竟出此无能之辈!”然后对身旁的罗青山道:“罗大哥,你带了这衙役,去传那赵涛,今日我们就在此审查这人命案。”罗青山受命,两个衙役带路,朝外走去。
赵奉璋此刻折子写好,把笔一掷,说道:“我这就去驿站,想来五日过后能收到长安回信。”司乘法点头道:“帅哥辛苦。”
但见此时赵昭站在大堂中间,依然面不改色,神采奕奕,丝毫不已司乘法参他一本为悲,司乘法心中不禁又对他感到一丝佩服,问道:“赵大人,我向朝廷告你一状,要罢你官,你为何毫无悲愤之气?”
赵昭道:“下官本来就一无所有,得到这一官半职之后,不过是从无而生,现在卸去这官职,不过从有到无,回归本元,我为何要有悲愤之气了。”
司乘法见他毫无功利之心,有点佩服,道:“那大人说杀人凶手无罪,只是把别人的死提前了一下,可曾想过被杀之人的亲属,见亲思痛。”
赵昭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不过都是自然之理,何须悲喜!人之生也,聚气而成,顺时而来,合自然之理,有何喜哉?人之死也,散气而灭,顺时而去,合自然之理,有何悲哉?放生时贵生,死时怕死,皆是以己之意愿而强求生来,强求死去,皆背自然之理而任己之情也。”
司乘法听他说的叽里咕噜一大串,反正听出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不要开心或是悲伤”这个意思,他知这人有些迂腐偏执,也不在跟他啰哩啰嗦。
到了下午傍晚时分,罗青山和两个衙役才传了赵涛回来。那罗青山去传赵涛时,赵涛正从汴州回来,说是舟车劳顿,怎么也不去衙门。罗青山说今日不是赵昭来传的,而是姚大人派的治蝗大臣司大人传唤。
赵涛一听,心中甚喜,想他是姚大人派来的,自然要去拜访拜访,还可以顺便问问舅舅赵诲可托了什么物件过来。当时心中高兴之极,叫管家备了两顶花轿,自己和罗青山各坐一顶,朝府衙而去。
轿子一落,赵涛便迫不及待的朝府衙内堂走去,苏元才早已在门口等候,见罗青山跟在这人后面,心中已知这人是赵涛无疑。上前问道:“你是赵涛!”赵涛听他直呼其名,心下十分不痛快,道:“是又如何?”苏元才道:“司兄弟……哦,司大人在公堂相候。”
赵涛心中觉得奇怪,司大人为何在公堂相候了。但也没有多想,就朝公堂走去,罗青山和苏元才紧随其后。
到了公堂,赵涛见赵昭坐在一旁的高椅上,而公堂正中坐的却是一个少年模样的年轻人,心道:“这年轻人小小年纪就坐在公堂之上,必是他们说的司大人了。”当即迈开大步,走到正中,笑嘻嘻的一鞠躬,也不下拜,说道:“这位想来是司大人了。”
司乘法坐在大堂正中,心道:“唐朝百姓见着大官,不是要下跪么?为何这赵涛不下跪。”此刻,只听一旁的赵奉璋喝道:“大胆赵涛,见着大人为何不跪?”
赵涛依旧笑嘻嘻的道:“刚刚传唤我的大哥说司大人是姚大人派来的,姚大人我是知道的。我们都是自家人,所以才没搞那些客套规矩,还望司大人海涵,海涵。”他这句话表面是在向司乘法套近乎,实则是给他使了个下马威,意思是“我和姚崇是有关系的,你想想让我跪你你够不够格。”
司乘法听他说和姚崇是自家人,不禁问道:“哦!你既说你和姚大人是自家人,说来听听!”
赵涛一脸得意之情,说道:“我的舅舅赵诲,乃是当朝的中书省主事,那便是姚大人推荐的,大人说我和姚大人算不算得上是自家人啊?”
司乘法笑道:“这个自然了。”心道:“好啊!难怪你娘的这么嚣张,原来是中书省主事的侄子,看老子今天不治死你。”赵涛道:“大人今天叫我来不会是来认认亲戚这么简单吧?”司乘法顿了一顿,道:“我听说赵老板在做贩琉璃的生意?”
赵涛一惊,脸现阴森之色,说道:“司大人倒是消息灵通啊,我才做一回琉璃生意就传到你耳朵了。”说完看了看坐在高椅上的赵昭,赵昭双目微睁,与一切似乎视而不见。
司乘法微微一笑,道:“那赵老板可曾认识王元宝、王元青兄妹!”
赵涛眼珠四顾一扫,但见两旁衙差手持仗棒双双对应而立,心想:“原来这姓司的是在审我。”说道:“大人说的王元宝、王元青兄妹是何许人也,草民我不认识,大人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