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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琉呆呆地颓然坐在地上许久,直到侍女回来,见她居然瘫坐在地上的这副模样,连忙扶了起来,给她掸掸身上的灰尘,关心道:“大小姐,怎么跌在地上了?哎呀,小姐的脸色苍白如纸,莫不是中了暑气?或者突发的不舒坦?”边说边殷勤地给赫连琉拍拍胸口,这时侍女才发现赫连琉脸上满是泪水,顿时被惊到了:“大小姐?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是……”侍女转眼想到先前支开她们,说是要单独跟赫连琉谈话的平王爷,轻声嘀咕道:“难道,是平王爷不成?小姐,平王爷,他,他莫不是轻薄于你了?”侍女看赫连琉哭成这样,忍不住会联想到是否一向正人君子的平王爷,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儿,禁受不了赫连琉美貌的诱惑,做出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之事……
“没有。他不敢。”赫连琉稍微平静了下心绪,道:“给我打盆玫瑰花水,我要洗脸,再拿条热毛巾过来。”
连带着拒婚那日,今日已经是她被拓跋翰羞辱的第二次。她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拓跋翰竟然会掐住她的脖子数落威胁她。
想到此,赫连琉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又跑去铜镜边仔细端详。看到脖子上的指痕红印,赫连琉扑了几层平日里涂脸的珍珠粉膏遮盖,翻出来红玉串珠的长链,在脖子处绕了几圈戴好,想让外人看不出指痕印子。收拾妥当,她这才对着镜子照了许久。侍女端来清凉的玫瑰花水,给她轻轻擦拭满脸泪痕,再重新补了妆容。
在镶着金边的铜镜中,赫连琉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方才,听王爷给我讲了个故事,心内难受,这才流了眼泪,可是又不想被他看见,只能趁他走后垂泪。此事不要与任何人说起,免得人家觉得我们二人有何暧昧之事,尽说些胡乱猜测的谣言。”
“是。奴婢也想着,小姐如花似玉,平王爷怎么舍得轻薄。再说了,往后啊,”侍女悄悄抬眼打量着赫连琉的表情,恭维道:“小姐早晚都是王妃的嘛。”
王妃?拓跋翰竟然敢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对她动手,这个王妃,还要吗?
赫连琉沉默着,转念又一想:这样遂了他的意,岂不是便宜了他?你拓跋翰不是瞧不上我吗?你既瞧不上我,这个王妃,我还偏要当定了!我就是要让你一生都躲不过我!
一想到拓跋翰刚才对自己的态度,赫连琉就是又气又怕又恨。气极生怕,怕极生恨。
她的面目渐渐狠了起来,暗自切齿思道:拓跋翰,你维护她?我偏要叫她死!你想逃过我?我偏要纠缠着你一生!
侍女看到赫连琉一时没有回应,忙闭了嘴,以为自己说错话要被责骂。谁知赫连琉却回头对她轻轻一笑,道:“那是当然,我生来就是王妃的命。”
“是,是。”侍女忙不迭地应声。
窗外,有一人隐蔽于花木中少时,此刻正蹲着挪步,小心翼翼的起身,四下打量,确定周围环境安全,才直起腰,快步回自己房内。
“二小姐,你回来了。”
“嗯。”赫连璃仅点点头,便独自回房内。她向来话都是极少的,在众人面前均是低着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这也难怪,她的生母是低贱的丫鬟出身,去世前的两年又总是卧病在床,连带着她,在赫连府中毫无地位可言。赫连璃从小就是做赫连琉身边的小丫鬟,赫连府从来不承认她的身份。直到她的母亲去世,赫连府才决定安抚她,按年龄,给她一个“二小姐”的名份。然而,虽说晋升了赫连府“二小姐”,却只寒酸地给她配了一个侍女,连名字取得……都是依附于赫连琉。
赫连璃本不就赫连璃。她为侍女时,是母亲取的名字。还记得那日,那位高高在上的将军,陌生的父亲,从没看过她一眼,他们的眼中,只有明珠般的赫连琉。
大夫人端着慈眉善目的表面,道:“既然升了名份,往后也该改个名字了。琉儿,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她,你说,给她取什么名字好?”
赫连璃当下心就寒了:让赫连琉给自己取名字……为人儿女者,谁不是父母取名?轮到她,竟只让赫连琉给她取名……呵,自己还曾抱了一丝希望,以为升了“二小姐”,就能分得些关注的目光,当真是太幼稚了。
“女儿也不知啊。平常都是她伺候我,早就习惯了,这般突然的升了二小姐,怪舍不得呢。”赫连琉表面上装出来的一副姐妹情深的假模假样,实则提醒着众人:她,始终是赫连琉的奴婢。
“那便叫……赫连璃吧。琉璃是姐妹,也算念你们自幼长在一块儿的情分。”大夫人慢条斯理道。
“璃妹妹,傻愣着干吗?还不快谢恩?”赫连琉唤她。
赫连璃……璃……
她心内清清楚楚:琉意同“留”,属火行之字,意为吉。而“璃”……不仅通离,更是毫无实际意义,只能依附于“琉”之后,“琉璃”才是光彩夺目的美玉,璃,什么都不是。
大夫人取名时,还要这样仔细思量,时刻提醒她只能依附于赫连琉,也真是难为了。赫连璃心内冷笑,面上却是感恩戴德的谢过众人。
只有能隐忍,才能好好为自己打算。赫连璃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从孤苦一生,死后无人挂念的生母身上,她就知道,她的命运,必须靠自己改变。她要为自己打算,一步一步来,绝不能重蹈生母的覆辙。生母太软弱了,被人欺负了一世,而她,绝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个被人遗忘的“二小姐”。
而现在,她最想知道,那位被赫连琉“毒杀”,让一向清冷平王爷大动肝火的宫女,到底……是谁?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是不是那个,赫连琉在姊妹前提过一嘴,说是态度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
赫连璃眸子中有光闪过,她微微一笑:真想见见那个女子。
景穆王府。
白衣医者细心地给霁月处理了伤口,包扎好纱布,转头道:“差不多了,血已凝住。”
拓跋濬在旁看着,眼睛一眨不眨,他点点头:“是,我也看到了。多谢医者,真是辛苦了。”
“她已服了四次药丸,毒清得差不多了。想来。近日该能醒来了。”
“太好了!多谢……”
“哎,别急着多谢,我是说'该醒来',可她若是自己不醒,我也没办法的。”白衣医者无奈摊手道。
“什么意思?”拓跋濬皱眉:“怎样是'自己不醒'?”
“我也跟你说过,她不是因毒而昏,是身子太过羸弱。实际上,更是精神上。你知道,人受了折磨,会想逃避,”白衣医者望了望霁月,道:“看她这副样子,定是受了不少折磨才昏厥过去。若她没有坚韧的心性,迟迟不想醒来,那就会继续昏睡。就怕她一直昏睡下去,体内残留的毒素攻入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