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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翰轻轻地把霁月放到床上,看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手脚冰凉,浑身竟微微颤抖。拓跋翰忙喊:“越泽,快,快传太医来。”又转身命令道:“快给这位姑娘换些暖和的衣服,她全身湿透了。再加床棉被。我怎么看她在瑟瑟发抖?要不要煮些姜汤?”
身后的侍女喏喏道:“是,王爷,请先退下,奴婢先为姑娘更衣。”
“仔细点。”拓跋翰交代完,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霁月,说:“我在门口等着,若有什么需要,即刻出来告诉我。”
“是。”
越泽引领着太医到客房时,看到拓跋翰一人静静立于门口廊檐下,也不知是不是落雨不停,水汽弥漫之故,他的背影越发显得茕茕独立。越泽看着心酸,他何尝不知,太子之逝,对王爷,是多大的打击。
轻叹口气,越泽走上前去,唤了声:“王爷。李太医带来了。”
“给王爷请安。”
“李太医,劳烦你冒雨赶来王府,实在是事出紧急。还望见谅。”
“王爷说的哪里话,折煞卑职了,”李太医拱手道:“这原就是医者的本分。”
“这房内的,是本王的一位朋友。还请太医细查。”
“王爷放心,卑职必当尽心。”
霁月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侍女换下,发髻也已散开,青丝垂下,映着肤若白瓷,毫无血色的病容,更是惹人怜惜。
李太医搭脉,又掀开眼皮查验了会儿,道:“还好还好,这位姑娘没有起烧,是昏睡过去了。想必身子本就弱,又淋雨受了寒气。只是,不知道她今日是否因事劳累?好似累乏至极,实在支撑不住了。血脉流通不畅,不知身上是否有淤血?”
“淤血?那……应该是在双膝。”
“双膝?”李太医望了望九王爷的神色,看他似是不想多谈,转话道:“倒也无碍,卑职开些消肿化瘀的药膏,每日揉搽,也会好的。只是,恕卑职直言,姑娘家的,本就属阴,该少受寒气。更何况这位姑娘,许是冬日里患过旧疾,体内寒气比旁人更胜,身子虚弱。虽是夏天,淋暴雨却也极易着凉,以后皆需小心点,补补身体,好好调养才是。卑职再开些滋补温热的方子。”
“有劳了。”拓跋翰随即命人给李太医准备笔墨,开方后跟去抓药。
拓跋翰站在床旁边,看霁月沉沉睡着,此时柔弱的她与今日说着“非拦不可”,眼神坚定,毫不退缩的那个霁月又截然不同。
拓跋翰不禁抬手,想要再量一量她额头的温度,又顿觉失礼,放下举起的手背到身后,对身旁侍女说:“今夜轮般照料着,隔段时间要看看姑娘是否起热。”
“是,奴婢记住了。”
拓跋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说:“若有什么事,只管来书房找我。”
说罢,便转身离去。
越泽送太医出府后,再回客房寻九王爷时,侍女小声说:“王爷并没怎么停留,嘱咐过,就回书房了。”
越泽点点头:“你们今夜尽心照顾,万不可有差池。”
“越大人,这位姑娘是谁啊?从未来过王府,王爷对她倒是极为上心。”侍女悄悄问道。
越泽沉吟道:“这位姑娘,是王爷的贵人。你只需知道这个便可。其他的不用问了。”
“是。还劳越大人提醒王爷,折腾了这么许久,晚膳还未食用呢。”
“唉,今夜王爷恐怕也吃不下什么,着人准备些清粥小菜吧。”
越泽轻叩书房门,拓跋翰说了句“进来。”方推开门,拓跋翰问:“李太医送回去了?”
“是,我送到门口,着人送他回去了。”越泽道:“王爷,备了些清粥小菜,先吃点吧。”
“我不饿。”
“多少吃点……”
“给我备好一身孝服,明日一早,我去看皇长兄。”拓跋翰道。
越泽慌忙说:“王爷,不是答应过霁月姑娘……”
“我答应的是不进宫面圣。”拓跋翰瞪他一眼:“去送皇长兄最后一程,也不行吗?”
“可是……眼下东宫已更为景王府了……”
“正是因为已经更为景王府,不是昨日禁闭的东宫了,我才能进去。”拓跋翰说:“皇长兄是不是太子,都是我的长兄。于情于理,也无人能拦着我送他一程。”
越泽知道再劝无益,只得抱拳道:“那请王爷带上我。跟在王爷身边,我才放心。”
“你啊,”拓跋翰摇摇头,“怎么你们,个个都这般固执。”
“王爷是指霁月姑娘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我还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或者觉得我为难她,一走了之。没想到……”拓跋翰目光深沉,道:“她竟支撑到这么久。”
“是啊,霁月姑娘的膝盖……恐怕都麻木无知觉了。”
拓跋翰似是在问越泽,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王爷有王爷的坚持。这霁月姑娘,当真是够仗义。这般拼命阻拦,也尽都是为了维护王爷。一个姑娘家,有这么大的魄力与毅力,实属难得。”
“我也是才发现,她倔强至此。”拓跋翰无奈道:“也是小看她了。”
窗外暴雨并无消减之势。夜色浓重。
安昌殿。灯火通明。
“陛下,朝中大臣又连夜起了折子,要呈给陛下……”中常侍太监唯唯诺诺,垂头递上奏折。
“不看不看!统统拿下去!”皇帝眉头紧皱,满面愠色。
“这……”中常侍转着眼珠,一副颇为难之色。
“怎么?连朕的旨意你都违抗?真是大胆了!”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拿下去。”看到皇帝发怒,中常侍腿一软,立马跪伏于地。
“烧了烧了!都烧了!朕看着心烦!”
“是。”
皇帝越加烦躁,扫视到桌子上铺开来的折子,不管何人所奏,皆拂落于地。又发泄般的把笔墨纸砚摔砸地上,怒喊道:“真是个个都要气死朕!”
众宫婢不气都不敢喘息,跪伏于地。
“陛下……”
随柔声而至的是左昭仪。她瞟了一眼了满屋子的凌乱,对中常侍道:“宗冒,你就这么伺候陛下的?这么凌乱,难怪惹得陛下心情都不好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中常侍连连磕头。
“罢了,别呆跪着了,快起身都给皇上收拾干净,看着也舒心些。”
“是。”中常侍忙起身,低声指挥几人:“快快,收拾干净。”
皇帝坐于榻上,手撑着头,愁眉不展,双目紧闭,似是真因为看到眼前之景烦心。
左昭仪施施然走上前,轻抬柔荑,给皇帝按摩肩膀,便无开口说话。
待宫奴手脚利落地收拾干净,左昭仪方才附皇上耳边温柔道:“陛下,皆已收拾妥了,看着干净些,不会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