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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宓劈好柴,又忙活着去给厨房的水缸挑水,待所有的琐事做完,已是夜色四起。虽说这些活儿他一个仙诀就能解决,可他觉得既然当了凡人,就该做出个凡人的样子来。这些年,砍柴打水伺弄花草,他早已娴熟无比。
正立在院中活动肩膀,一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爬上屋顶的沉朱。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的旧衣,略有些松垮,夜风一吹,倒显得她有种仙人的风骨。从他所立之处,看不大清她的脸,只是觉得这丫头安静下来,同平时的她大不一样。
沉朱正坐在房顶上发呆,突然听到底下传来的动静,朝下一望,就看到书生正在慢吞吞的爬梯子。她眼角不禁抽了抽,等他在自己身边安顿好,才没好气地问他:“穷书生,你上来做什么?”
凤宓边整理衣服边道:“此话该我问你。不去睡觉,在此作甚?”
沉朱有些不满:“还不是你非要做好人。房间被人霸占了,上来透透气。”
凤宓道:“你终于体会到鸠占鹊巢的感受了。”
与她开这样的玩笑,若换作平日,她不骂他,也得甩个脸子给他。谁料,隔了半晌才听她道:“既然嫌我多余,又何必收留我这么多天?”说罢就抱上膝,样子有些无精打采。
这丫头,是在同他赌气?
凤宓将她的侧脸望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张面皮下的俏丽容颜,嘴角一抿,把脸转回去:“其实,我并未觉得阿朱姑娘有什么多余。”
沉朱一愣,听身边的书生继续道:“虽说麻烦了一点。”
她这才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凤宓不是多话之人,沉朱也没有与他交谈的兴致,二人一时无话。
隔了会儿,沉朱随便找了个问题,问他:“凤宓,你可有什么亲人?”
凤宓道:“族中尚有一些小辈,我不在家中,倒是难为他们代为打理。”
沉朱笑了一声:“说的倒似你的辈分很高似的。”又问他,“你的父母呢,可还建在?”
凤宓整理衣袖的手顿了一下,道:“我没有父母。”
这下换沉朱顿了顿,歪着脑袋看向他:“从小就没有?”
凤宓嗯了一声,脸上表情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此时在沉朱的心中,不禁产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再看向凤宓时,眼神里不禁多了些关怀:“原来你也是个孤儿。”说罢,就将目光投向远处被苍茫夜色侵吞的山峦,神思渺远,“我同你差不多,族中如今只余我和墨珩两个,可是,墨珩年事已高,家里的事倒都交给我做主。”
凤宓眼角微微一抽。
他与墨珩同辈,若墨珩年事已高,那么他约莫也快入土了。
月光如水,流连在草木上,沉朱望着头顶那轮圆月,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墨珩如何了……”
凤宓漫不经心地问沉朱:“既然这般挂念家事,又何必离家出走?”
沉朱忍不住看他一眼,再次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你这个人,分明什么都能看明白,却总是摆出一副了无心机的脸孔,这一点着实让人讨厌。”
凤宓丝毫不为所动,道:“也许吧。”
他这么干脆的承认,沉朱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却听他问自己:“阿朱姑娘像是有心事。”
沉朱道:“我有一个朋友被家里人逼婚,我在替她思考往后怎么办。”
凤宓道:“所以这个朋友其实是你自己吧。”
沉朱黑着脸,道:“要你管。”
隔了会儿,听凤宓悠悠道:“你若不想成婚,那就干脆拒绝这门婚事,离家出走,也太孩子气。”
沉朱被他戳中要害,眉间一紧:“若是能拒绝早就拒绝了。”墨珩虽然资历辈分都比她高,却从不逾越辅神者的本分,无论大事小事都交给她来裁决,数千年来从来如此,可唯独在这桩婚事上却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可见这桩婚事的重要性,也可见墨珩的决心匪浅。
沉朱叹口气:“如今,我也只好能躲一时是一时。”
凤宓道:“有句话你可能没听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沉朱咬牙切齿道:“不必你提醒我。”
凤宓乖乖闭了嘴,却蓦然感到一股气息闯入自己的神识范围,身畔的姑娘几乎同时起身。
他抬起头,见少女立在铺满月光的青瓦之上,身姿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寂静。
她遥望来者方向,严肃地交待他:“凤宓,你去房间躲好,我不回来莫要出门。”
说罢,就身形轻巧地跃下去。
书生坐在屋顶上,微微仰头看着远处的弦月,目光悠长:“倒是个爱操心的性子。”末了,低叹一声,“不过还是太莽撞了些。”
说罢,随手在半空画一道符文,夜风一吹,即化为青烟,消散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