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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气息,竟会将几位仙人压迫得许久不能动弹。
路上,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若不是此次外出游历,竟不知自己的名声已被人败坏成了这个样子。她搜肠刮肚,自己第一次掺合崆峒之外的麻烦事是什么时候来着?倒也没费多大功夫,就想起君临的那桩事来。
当年,听说狐族少君要与一个男人成亲,她心情很激动——一个新娘一个新郎的婚礼没什么看头,可是两个新郎的婚礼不看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不顾墨珩的反对,刚满八百岁的她亲自去剑冢挑了把神兵作礼,打算去青丘凑凑热闹。谁料,她刚抵达青丘,就遇到了逃婚的新郎官,以及,提着刀凶神恶煞地追出来的另一位新郎官。
她蹲在半道上看了半天热闹才看明白,原来,这桩婚事是君临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夜来神君并不乐意嫁给他,他却死缠烂打追着人家不放。当时的她委实纠结了一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向是崆峒的美德,但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插手好像也不大地道。正当她拍一拍手打算原路折回的时候,却忽然有一把流星锤径直朝蹲在草丛里看热闹的她头顶飞来。
看清那流星锤是君临的手下扔过来的,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对夜来拔刀相助。她这个人,向来很有原则。
没想到自那之后,世间竟有人说她爱好男色。想想那时她才八百来岁,梳着两个丸子头跟个女童没两样,他君临打不过她,竟还好意思造谣说她欺负他!这件事也就罢了,她这个人向来不看重名声,何况夜来的确是她抢去的,至于把君临拦在崆峒结界外头,看了他好几千年热闹,也确实是她闲来无事拿他消遣。可是谁能告诉她,东海又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她是经过东海,不小心拆了东海水君半座宫邸,可她不是赔给他了吗,还有,谁说她看上了龟家老二?
“当真笑话。”忍不住骂骂咧咧道,“那东海水君也忒不地道,帮他砍了在他的地头为乱的凶兽,他竟放任手底下的人造这样的谣言!”
御风北去,腰间的龙吟剑发出躁动的低鸣,毫无疑问,这玩意儿又在渴血了。
离家三月,沉朱第八百次悔恨地想,剑冢无数把绝世好剑,她怎就偏偏拔了一把凶剑?也怪她当初走得匆匆,忘了把剑鞘也一并带上,害她每到一个地方,都得先费尽心思把剑喂饱。
也因为这把饮血的凶剑,当初她听说东海有妖兽作乱,立刻激动地前去帮忙,东海水君比她还要激动,立刻让自己的左膀右臂协助于她。知道他的左膀右臂是只慢吞吞的龟仙之后,沉朱终于明白东海的战斗力为何那般的不上道。
在东海海上酣战三日,总算将妖兽斩于龙吟剑下,只可惜剑气太盛,不小心毁了半座宫宇,这件事令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还专门赔了一颗崆峒的鲛珠给东海水君——她做的桩桩都是好事,怎么到了别人嘴里,竟然全成了负面传闻?
她沉思片刻,觉得说来说去都是凶剑误事。好在东海水君为她出了个主意,告诉她可以先凭自身神力压制剑的戾气,而后找人打造一把靠谱的剑鞘。可是水君看过她的剑,说此剑凶邪万分,东海没有能够镇得住它的宝贝。听说荒河镇的妖市上会出现各界的奇珍异宝,于是就劝她到昆仑山下碰碰运气。
她这个人本就喜欢凑热闹,听说还有妖市这等事,立刻辞了水君前往昆仑。
没想到,在茶楼歇脚的功夫,就听到关于自己的谣言。
谣言中的人,很明显不是她本人。
“这小小荒河镇,竟也有人胆敢冒充本神,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正腹诽间,遥见前方有一密林,密林上方云雾蒸腾,林气浩瀚森然。
沉朱落地,在密林中缓缓前行。这林中有结界,她将结界轻松地破开一个小口,敛了气息朝内行进。大约行了半柱香,浊气突然加重,透过雾气往前望去,前方是茫茫一片沼泽。
上个月,她与妖兽交战已经耗了大半神力,还要分一部分压制龙吟剑的戾气,如今身上能用的力量已然不多。诚然如此,对付下界的小妖小怪也足够了。出乎她意料的是,此处的浊气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呛得她直蹙眉头。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左手,往掌心里一吹,吹出一个引路的灯盏来,那盏灯径自朝前飞去,所过之处,浊气刹那被净化,视野也开阔起来。
沉朱随灯盏抬脚慢行,脚下是湿润的泥沼,稍不留意就会陷入其中,她一连掠出数十步,洁白的衣角依然纤尘不染。
再往前去,脚下忽然有什么东西挡了路,垂头一看,却是一捆柴禾。
约莫是有人来林中打柴,不小心遗落在此。
绕过柴禾,继续前行,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住目光。唔,这次是一尾还没死透的鱼。
再往前去,遇到两棵绿油油的大葱,大葱不远处,是一块豆腐……
沉朱眼角抽一抽,很想找人问上一句,是谁把一锅鱼汤落在了这里?
正蹲在地上望着那里留下的脚印揣测,这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耳畔忽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前头引路的灯盏在空中转一个圈,化作几点银光消失不见。
沉朱听到女子的声音,语声轻佻,像是在调戏什么人。
“奴家方才一见公子,就觉得好生喜欢。公子怎么忍心拒绝奴家?”
一字字一声声,皆柔媚入骨。单闻其声,沉朱的身子已经酥了一半。心中暗道:啧,这媚功练得不错啊。她这个神仙听了尚且如此,普通人怎么受得住?
正预备听对方如何应付,就听到一个动听的男声:“姑娘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