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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洛杉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
今夜乌云密布,月光黯淡。洛杉在泥地上一点点往远处爬,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渐渐地,那两个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洛杉却始终不敢放低警惕,一直瞪大眼睛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人为的声响了,她才重重地吐出口气,瘫坐在地上。
谁知道她刚刚松口气,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
有人来了!而且很近!
洛杉本能地回头看向那人。
夜太黑,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隐隐能从身形看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在她身后停下步子,定定地看着她。
洛杉舔舔干涩的嘴唇,小声说:“你好,请问……你是当地人么?”
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好人。
男人没有说话。
洛杉有点儿慌乱:“不好意思,能借我手机用一下么?呃,或者座机也可以……”
他还是没有回答。洛杉暗叹倒霉,竟然遇到了个没法沟通的聋哑人。谁知这时,男人突然蹲下|身,用英语跟她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洛杉浑身一颤。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她不确定地用阿拉伯语问了一句:“安东尼?”
对面的男人,仿佛瞬间被冻结了一般,石化在那里。
这太匪夷所思了。他竟然在异国他乡,一个乡下小村里,被一个陌生女孩叫出名字。天这么黑,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认出他来?
“你是谁?你会讲阿拉伯语?”
其实洛杉自己是不会的,只是在成为爱弥儿之后,就好像服了解语丸一样,不用学也会说了。
她点点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中国?怎么会在这里?”
安东尼皱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洛杉愣了愣,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编出个借口来:“你不认识我的,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之前在君士坦丁留过学来着,所以在新闻上看过你。”
安东尼沉默地看着她。
确认了是安东尼之后,洛杉虽然惊讶,但是不再害怕了。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奈何湿了的泥巴根本甩不掉多少。她索性不再理会身上的邋遢,只想着赶快从这里逃出去:“嗳,先不说这个,你有没有手机?”
安东尼缓缓摇头:“没有。这里没有信号,固定电话都只有一台。”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麻烦你了!”她期待地看着他。
她一双眼睛因为兴奋变得亮晶晶的,像极了他曾经的妻子。安东尼心中一软,脸上却还是冷冰冰的:“前几天下雨,现在村子里还没通电。”
“啊?!这可怎么办啊!”她急得快要哭了。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回我家。”安东尼突然说:“不过我的屋子很简陋。”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的!”洛杉连忙表态。
安东尼微微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
洛杉紧跟着他,看着他宽阔的肩,挺拔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好奇。刚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儿,就听安东尼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应该知道我是个杀人犯。不害怕吗?”
看到他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定位为杀人犯,洛杉心里一紧,摇头道:“不怕。你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我知道,女王的死和你无关。”
可是他参与毒害老国王,却是事实……洛杉黯然地垂下头。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小说里面,男主角只要深爱女主角,哪怕杀了她全家,那也是她的真爱。可是现实中不同。安东尼参与了老国王的死,害死了爱弥儿的父亲。归根到底,他们其实是仇人。
不过现在的洛杉,已经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她不再是爱弥儿,而是苏芊芊了。
听她这么直接地说出“不怎么讨人喜欢”这样的话,安东尼不但不生气,反倒轻轻呵笑一声:“你知道的倒挺多。”
说完这句,他就不说话了。将她带回茅草房子里后,安东尼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里面有床。缸里有水。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去找电话。”
洛杉点头如捣蒜,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安东尼却始终板着一张脸,没说什么便转过身走了。
她忐忑地熬过一夜,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睁开眼睛。在这样陌生的地方过夜,洛杉不出意外地挂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房门。
她看了看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手表,才刚刚凌晨四点半。出乎意料的是,安东尼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他递给她一件干净的T恤,还有一条已经洗得微微发白的牛仔裤。衣服裤子都很大,应该是他换洗的衣物。
洛杉二话没说,跑进屋去换了。出来的时候,发现安东尼正在做早饭。
你能想象到一个高大威武的阿拉伯汉子蹲在灶头熬稀饭的样子么?
洛杉看不下去,决定上前帮忙。却见安东尼熟练地煮好了粥,盛好了摆在桌子上。粥很稀,她喝了两碗才算饱。刚刚放下碗,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情况,便看到一大帮衣衫褴褛的孩子尖叫着、笑闹着跑了进来,一个个乖乖地围在安东尼身边。
艾玛这场景太可怕了!
她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安东尼给他们盛粥。等到大铁锅见了底,小崽子们连句谢谢也没说,转过身就跑了。
洛杉吃惊地望着安东尼。他却神情冷淡,仿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吃完早饭,安东尼领她出门。天已经大亮了。一到街上,就看到一个面相四十多岁,还严重驼背的男人,带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对着村民们说话。走近了就能听明白,那男人正在领着自家新娶的媳妇儿,跟乡亲们寒暄。
那女孩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一潭死水。
驼背男人眉飞色舞地说着话,而那女孩便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一幅极不和谐的画面,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妈路过洛杉他们身边,看着那驼背夫妻,摇着头小声感叹:“可怜啊……”
洛杉微微皱眉,隐约感觉到不对。于是她问安东尼:“那女孩那么年轻,怎么嫁给了那个大爷?”
安东尼侧过脸定定地看她一眼,沉声道:“被卖的。”
“啊?!”虽然之前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但听到了安东尼的证实,洛杉还是感到心惊肉跳。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发现好几个人,都在对着她跟安东尼指指点点。他们操着一口她也听不太懂的乡音,她只能隐隐约约猜出他们说的是“原来他不是哑巴啊”“原来大个子也会说话”之类的话。
洛杉恍然。安东尼是不会说也听不懂汉语的,这里的人又不会说英语,他们无法沟通,难怪他被村民们当成哑巴。
过往的村民们还在积极地议论着。
“瞧见了么?那个就是王虎新买回来的媳妇。”
“听人说这女孩才18岁,这男的都43了。”
“难怪啊,打了多半辈子的光棍,一下找了这么好的媳妇,能不开心吗。”
“……”
“别冲动。”看到洛杉皱眉的样子,安东尼安慰地说:“已经报警了。”
洛杉狐疑地看向他,想要了解更多,安东尼却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他带着她来到村长家门外。洛杉敲门打听,却得知村长家的电话还没修好。
见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身边,安东尼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别急。”他低声说:“过两天警察会来。县城离这里很远,走过去要三天。”
洛杉点点头。安东尼见她状态还好,便说:“你一个人不安全,跟我来吧。”
就算是人种不同,安东尼也能看出苏芊芊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他们在这穷乡僻壤里都太过引人注目,刚才不过走了一条街,他们两人便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她还是跟在他身边比较安全。
洛杉一路跟着安东尼,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这个贫困县的人口本来就少,刚才那处有几个小商小贩的街道已经算是主干道了。而现在这个地方,简直荒无人烟。
洛杉情不自禁地想到,安东尼过去的荒淫无度……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昨晚上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都没出事,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危险?
而且看安东尼的样子,好像变了不少,应该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种马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孕妇,从院子里跑出来,搂住了安东尼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