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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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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见淑妃气色比以往差了许多,往日她没什么忧虑,面色娇妍保养得宜,这时眼下都有浅浅青黑,明显是一连几天没睡好的模样。

    他心疼,却也十分宽慰,闷声笑:“我不是不来见你。”围场那日他受了重伤,将将养好这便从密道入宫来看她。

    见淑妃仍不肯释怀,这男子只好编了个借口,说了些甜话哄她。他比淑妃大个几岁,已是不惑之年,说的话却这么酸,若是外人听了指不定得抖掉多少鸡皮疙瘩。

    淑妃丝毫没被哄到,反倒更气:“你总是这般甜嘴蜜舌,以后都不许给我说了!”淑妃委屈得哼了两声:“我只能在这宫里呆着,连你外头是不是有什么红颜知己了都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蜜话,是不是跟外头那些个红颜知己学的?”

    这般想想,当下又含了一泡眼泪。

    那男子哭笑不得,他这把岁数了还没娶妻,每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入宫,还不是为了她?便是偶尔有闲下来的功夫,也满心想的都是下回见她该拿什么新奇玩意讨她欢喜,哪有功夫去寻什么红颜知己?

    可他年轻时为人比较不羁……人也长得好看,算是风流倜傥放浪不羁那一类,那时的红颜知己委实有点多,便给她拿住了话柄,这么多年就指着这么一条说。

    如今的欲哭无泪,都是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

    淑妃见他抿着唇不说话,似在苦笑的模样。她心中一酸,知道他难得进宫一趟,不忍心再说这些扫兴的。见他那衣裳高领盘扣,衣领把脖子掩得实实的。

    “这都快立夏了,你怎么还穿这么高的领子?我瞧着都闷得慌。”淑妃伸手想理好他的衣领,忽的愣住了,怔怔问:“你这是……怎么了?”

    他颈侧竟有一条深深的伤痕,从肩头延至颈侧,那么长一道伤痕刚刚收了口子,触目惊心。

    那男子连忙把衣领拉高遮住颈旁的伤痕,这伤位置不对,他今日都没敢缠绷带,就怕被她看到了惹她难过,谁知还是没瞒住。

    这才一息的功夫,淑妃的眼里已经蕴了泪,他连忙安抚道:“那日为救人受了些伤,无妨的,再养十来日也就好了。”

    “叫我看看!”淑妃又把那衣领扯下来,那男子微微笑着避开她的手,无奈道:“这么丑一道伤有什么好瞧的?我这么好看一张脸你放着不看,看它作甚?又不是什么重伤。”

    淑妃怒叱:“这还不严重!这都快要把你脑袋劈下来了,你还说不严重!”

    见她真的生气了,那男子忙闭上嘴,再不敢说话了,只好乖乖偏过了头任她去瞧那伤口。

    “你到底是要救谁?”淑妃又气又怕,从肩膀到锁骨处那么长一道口子,若是劈得重一点……她没敢往下想,气得直哆嗦:“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护不好,你还去救人!你不要命了!”

    那男子被她重重打了好几下,胸骨都被她打疼了,只好握着她手把人抱回怀里,厚着脸皮不松手,附在她耳畔低声笑道:“你若再大喊大叫,把人喊来了,我这条命可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

    淑妃一噎,又在他后背捶了两下,安稳了下来,想了想又问:“你为了救谁?”

    那男子犹豫须臾,此事也没什么好瞒她的,便说:“救的是公主。”

    淑妃一怔,唇嗫嚅两下,不说话了。承熹遇险自然是该救的,莫说他会些武功了,即便是不会武功的自己当场若在场,也得冲上前去救她一命。

    两人抱在一起静默良久,那男子长长吁出一口气,五指□□她顺直的乌发间轻轻摩挲两下,深叹道:“真想一辈子这么抱着你。”

    “又说什么胡话?”淑妃眼角微涩,眨眨眼把眼泪忍了回去,愈发难过了。被这么一道高高的宫墙挡着,什么都是奢望,尤其她还是这样的身份……

    她鼻尖酸得厉害,忙挣开他进了内屋,从床下的红木屉里取出一只碧玉小匣,把里头那个一指高的小瓷瓶给了他。

    男子接过来瞧了两眼,“这是何物?”

    淑妃养了两只小猫儿,性子都娇得很,时不时被猫儿挠一爪子,太医给开的这药膏养肤生肌,效果极佳,被猫挠了拿来用实在可惜,用来治外伤再好不过。

    把那瓷瓶小心收好,那男子忽的想起了什么,从袖兜里摸出一个用绢帕细心裹着的小瓷人来。那瓷人一掌来长,实在丑得要命,身子两边不对称,脑袋还有些歪,脸上的釉彩也染晕了,只能勉强看出眉眼,即便是违心也不能说它好看。

    淑妃噗嗤一笑,“你从哪儿买的这劣货?丑死了!”

    那男子表情一僵,佯装生气的模样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没良心的,这是我花了好几日功夫亲手做的。”碍于面子,他没说他一连做了十几个都丑得拿不出手,这是唯一一个成了型的。

    淑妃轻哼一声:“我都多大人了,还拿这些小孩子玩意糊弄我……”

    她嘴硬心软的毛病这许多年都没改,男子忍俊不禁,把那瓷人摆在她手心中,“怕你想我想得抓心挠肺,只好照着我自己的样子捏了个小瓷人,叫你平日好睹物思人啊。”

    他虽已至中年,一双满目流彩的桃花眼仍留得几分年轻时的□□。二十年前“公子世无双”的美誉自是不虚,如今举手投足间雅人深致,更是自成风流。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的细小纹路都再不能更迷人,即便是年方及笄的小姑娘见了,都不敢瞧个仔细。

    “不知道做个金的银的,瓷的万一不小心碎了多不吉利。”淑妃又轻哼一声,咧嘴笑着看了好一会儿,把那瓷人小心收好了。

    *

    那之后的好几天承熹都没睡个好觉,每天满心满脑都是淑妃的事,比自己做了坏事还心虚。一时又不知该不该去警示她两句,又好奇淑妃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让承昭答应为她保守秘密。

    对那男子更是感情复杂,一边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那日自己怕是得折在围场。

    可他明知淑妃这般身份,只为贪那一时半刻的欢愉,却不顾及淑妃的名声。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眼睛,又哪有能瞒得滴水不漏的事?两人来往这么多年,淑妃身边的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哪个说漏了嘴,这不是把淑妃死路上推?

    这么一想,承熹对那男子厌恶得不行,恨不得立马找了淑妃说个明白,叫她再不与那人来往才好。

    可感情本就是无奈事,若是轻易能忘,她怎么会喜欢江俨这么多年?念及此处,对他二人又是同情怜悯。

    而江俨这两日远比她更苦恼,因为前两日公主的桌案上,忽然多出了一摞男子小像。

    这场景莫名觉得熟悉,江俨心觉不妙,偷偷翻了一两页,见里头画着的十几个男子都写明了身份背景学识官位,各个都是青年才俊,光看那图样就知相貌上佳。

    最最重要的是各个都比他年轻!!

    已经二十九又过三个月的江俨手一哆嗦,扯破了一张,连忙藏在怀中湮灭了罪证。又思忖须臾,把那一摞图样子都塞在怀中顺走了。

    书房平日都是公主的四个大丫鬟收拾的,这图册子定是她们放进来的。万幸这两日公主有心事,未曾进过书房一步,定是没看过这些的。

    念及此处,江俨稍稍放下了心。

    回了偏殿关上房门,把那图册子细细看过了,更是愁肠百结。怕是陛下和娘娘又在着手为公主选驸马了,先头徐肃是武人,混账愚钝还缺脑子。公主上回没嫁好,这回陛下和娘娘挑的都是清一水的文官,各个都是学富五车的才俊。

    “五品通政司参议,齐宜,宗人府丞次子。年廿四,性温文,喜书画。”

    “五品工部郎中,纪辛,翰林院掌院第四子。年廿五,性洒脱,喜诗喜酒。”

    ……

    江俨挨个翻了一遍,眉头拧成一团,都是簪缨世家出来的,知书达理怕是比徐肃强个百倍不止,年纪也都只比公主大一两岁,正是合适。

    公主和别人赋诗作画琴瑟和鸣的场景在脑海里晃悠了一圈,江俨面无表情地把那本图册攥成了齑粉。心里却辛酸得厉害,直想抹一把泪。

    他都想冲到陛下面前毛遂自荐了,选我啊选我!

    可这话也只能想想,庶民出身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公主,驸马的位子不是他能肖想,也不是仅凭一句两情相悦能抵得过的。

    先前的徐肃再不济,姑且也算得上世家出身,老祖宗更是封疆大吏开国元勋。

    江家往上倒十代全是商人,唯独他爹是个六品官,还是为了江俨考武举不被说闲话,从而花钱捐出来的官。江家向来本分得很,这商和官从不能混为一谈,历来亦官亦商的都没个好下场。

    而他喜欢的人是帝王的掌中珠,才貌德行都好他百倍不止。这样的差距,叹一句“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江俨从来都明白,若不是他绞尽脑汁地靠近,他们两人这辈子只会有那一次交集,就是初遇的那一回。

    今日正巧是三月月末,江俨与公主告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