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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江府门口,便看见京城的衙役已将宅门封锁,不许人随意进出。
这群人虽不大认得太子,却是认得柳三公子的,连忙差人入内禀报了府尹潘宾。只一会功夫,潘宾便亲自出来,如临大敌般将三人迎了进去。
由府尹陪着径直走近了内院,一路所见都是倒在地上的人和牲畜,却连半滴血也看不到。柳沐珝见有个仵作正在验尸,便过去蹲下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那仵作抬头一看到柳沐珝,忙拱手说道:“禀柳大人,这江府上下死得离奇,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死因卑职一时也不能断定,需将尸体带回衙门细查。”
柳沐珝点了点头,找仵作借了双手套粗略翻了翻尸体,摇了摇头道:“确实不像中毒。”
这时,只见金狐也蹲下身,对着那个尸体看了半天,也不动。柳沐珝蹲在她边上,半晌才抽了抽嘴角道:“认识?”
金狐也不回答他,旁若无人地蹲在地上沉吟片刻,才站起身对从旁站着的府尹道:“这案子你们办不了。”
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条死鱼,吩咐仵作准备了些东西,而后走到房檐下去。
那仵作很快给她拿来一只碗,只见金狐嘴里叼着一把刀,往那碗里倒了小半碗绿色的粘稠物,而后两只手抻住了那条鱼。
“可是发现了什么?”萧献见她将鱼体内的什么东西挤进了大碗中,便问她。
“还不确定,需得试试才能知道。”金狐皱着眉头,朝碗中撒了些药粉,便在那碗中细细搜寻。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金狐拿起大碗递到萧献面前。几个人围过来看,发现那绿色的粘稠液体中,方才鱼身上挤下的水滴似的东西在不断扭动,金狐拿银针戳破一个水滴,竟发现里头是一条扭动着的小虫。
“殿下,赵府的人,是被蛊虫杀死的。”金狐看着萧献肯定道。
“南郡的蛊术?”萧献皱了皱眉头。
“是,南郡这些年内忧外患,平南王的威信又不够高,黑衣苗常常会起□□。从前的□□都被我义父与郭启将军镇压下去,没想到这次他们竟会将手伸到京城中来。”金狐叹了口气。
金狐记得前世妖狐案是草草了结的。这其中的原委,应该是她前世来帝都交还帅印后,便即刻启程回了南郡。并且回去后她立刻提议出兵,随义父兄长将黑衣苗狠狠修理了一顿。
那一战让黑衣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首领自然无暇分心于京中的“妖狐”。
可这一世她会随殿下北征,那便一定要修书一封劝义父打下黑苗。并且她感觉这一世的妖狐案没有这么简单,似乎除了黑衣苗,还有什么人在参与其中一般。
“小狐狸真是不简单!”柳沐珝啧啧两声,“我原以为你只是会守城,没想到竟然还知道蛊术。怪不得咱们殿下让你住在东宫,原来你真这般厉害!”
金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守城?那只是我的副业而已,我原是个药师。”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萧献似乎从未见过她这种样子,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才道:“若是蛊术,为什么独独针对了江家?这次的灭门不是寻常人能够做的,谋害江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父皇与越贵妃看到的白衣女子,到底是不是这位京中兴风作浪的妖狐,这些现在都要着手去查。”
说到这里,萧献想到什么似的停了停,又道:“这样的蛊无声无息,若是被人下在宫中,后果不堪设想。况且那‘妖狐’似乎还能在皇城自由出入,宫中前些时日盛兴的疫症究竟是不是疫症,倒是难说了。”
金狐点了点头,见萧献神色焦急,又安抚似的道:“这蛊下起来并不容易,宫中守卫森阳,他们是用不了的。只是黑衣苗的蛊术花样很多,只要他们的人能混进宫,就总能闹出些事端。我想先留下来看看这个蛊,若他们再施我们也好有个应对。”
“那本宫先入宫一趟,与太医院和禁卫军交代些事情。小沐陪金狐留在江府。”
萧献说完,便要了马往宫中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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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献走后,柳沐珝便坐在屋顶上,看金狐忙忙碌碌地样子。
“唉,我竟不知谁更像办案的,你与他都这样忙,好像天下间就我一个闲人似的。”柳沐珝看了金狐半晌,从屋顶上纵身一跃,足尖点地落在她身边。
他本是羽林卫,之前又在府衙当过差,这下被从未办过案的金狐和萧献比下去,心里十分不爽快。
“这案子本就非你所长,况且后头多得是用得到你的地方,暂且让你闲着你就该偷着乐了。”金狐一边捏着银针朝那蛊虫刺,一边和柳沐珝闲扯。
柳沐珝见金狐一直盯着蛊虫,似乎那蛊虫比他有吸引力得多,他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他可以说是同辈中仅此于皇子的人物,平日里那家姑娘见了他不是羞红了一张脸,连眼睛都是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的。这样的冷落,对他来讲几乎是头一回。
“唉,真没想到小献会拒了沈家的婚,按照他之前的说法,沈灵几乎是按照他要的模样张长出来的嘛!”柳沐珝拿脚跟磕了嗑地砖。
金狐手一抖,一针将碟子里的蛊虫刺死了。
“殿下要的……是什么模样?”她停下手中的活计,认真地问。
“他啊……他从前对我说家世是第一,仪态是第二,不过如果是心思深沉的人,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列。”柳沐珝眯着眼睛想了想,又道:“啊,小狐狸我说得不是你,是说高家那个最爱耍贱招子的大小姐。你是咱们的兄弟,是要辅佐太子爷登基的人,哪能没有点筹谋……”
在所有人心里,大概都没有将她当做萧献伴侣的人选,而只是将她当做萧献登基路上一枚好用的棋子。陈皇后是这样,柳沐珝也是这样,那么在萧献心里……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金狐想到前一世萧献会对她那样冷淡,大概就因为自己家世不够好,长相也不是拔尖的,在南郡守城时又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险之人。
这样的人,如何入得了太子殿下的心?怕是入眼都难罢。金狐勉强一笑,“你说殿下……选妃以门第仪表为重?最厌恶心思深沉的女人?”
“是啊,咱们这位太子爷,从小就是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什么家世显赫有利于稳定朝纲,什么心思淳厚不易有宫闱之争,今后的子嗣也更得以保全……我就说他这哪里是自己娶妻,简直就是为这个江山社稷挑皇后。这位注定是勤政一辈子的,身边还没有个贴心的好女子,小爷也替他心疼啊……”柳沐珝说着,揽过金狐的肩膀,“小狐狸,你对他的情可是藏也藏不住,只是若想在他身边留久一点,便将自己藏深一些。不过也别怕,还有小爷疼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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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献从外头进来,就看见柳沐珝搂着金狐的肩膀,两个人并排坐在颇凉爽的抄手游廊中,沐珝那风流倜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调戏金狐。
他只感到肚子里一阵发酸,啪地一声折断了手边的花枝,朝柳沐珝的眉心掷了过去。
“哪里来这么大的邪火?”柳沐珝笑嘻嘻地接住花枝,见萧献盯着他放在金狐肩上的手,愣了片刻才讪讪地放下手道:“你这人真是刻板,守旧!我们与小狐狸是兄弟,搂一搂肩膀怎么了?没准我以后一个想不开,就把我们小狐狸给娶过门了呢!”
“你倒是敢!”萧献冷笑一声,“方才你们在聊什么?”
“唉,你这个木头不在了,我们自然是聊些有意思的。”柳沐珝朝萧献眨了眨眼睛,“我们在聊太子殿下,你甚么时候娶我家妹子啊?”
柳沐珝这人大大咧咧的,又因为平日都是被众星捧月的捧着,便极少在意别人的感受。这时金狐低着头,手已然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了,而在她旁边的柳沐珝还浑然不觉。
“我几时说过要娶你家妹子?”萧献飞快地看了金狐一眼,见那人低着头一动不动,真没把握方才柳沐珝同她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
柳沐珝啧了一声,摆手道:“装甚么装!从前在学堂的时候你是怎么与我说的?娶妃以门第为重,要最厌恶心思深沉的女子,如今你拒了沈家的婚事,不是因为心系我家妹子……”
“柳沐珝!”萧献厉声打断他的话,他发觉柳沐珝每说一句话,金狐的头似乎就矮了一分。他瞪了沐珝一眼,在金狐旁边坐下,“小时候谁懂这些?你可别去和柳妹妹乱说,日后本宫定是会给她寻个好人家的。”
说着,萧献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抬了起来,手中拈着在宫里折的大红色茶花。
将那茶花别在金狐鬓边,他凑到金狐耳旁温声道:“心思深沉有什么关系?家世不够显赫又如何?本宫日后的正妃,只要一心对本宫好,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