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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拜王后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狄安娜却早已无心再听。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冒出来的神,更不会有无缘无故冒出来的恶神。无论是人是神,几乎都对“瘟疫”二字避之唯恐不及。可那个暗金色的影子,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自称“瘟疫之神”?
周围的祈祷声渐渐大了起来,扮成日月神的青年男女们也重新跳起了祭舞。
“……的……的垂怜。”
王后终于哆嗦着念完了一篇长长的祭文,回头看了王宫一眼。月神的威胁不过令她冷汗直冒,可被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轻轻一瞥,她却突然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
瘟疫之神?
简直就是天生的死神!不,比死神还要可怕!
“尼俄柏。”狄安娜静静地开口。
王后下意识地开口要骂,最终却只是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狄安娜轻轻抚摸着银箭的尖端,箭尖上闪耀着骇人的寒光,看得王后一阵心惊肉跳。
“我听说,你选了一批少女,喂下萨梯里昂,送到奥林匹斯圣山献舞?”
王后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我、我……”她“我”了半天,却我不出半个字来。
月神是守护少女贞.洁的主神,她犯下的过错,足够让月神把她丢到冥界去油煎火烤了。
怎么偏偏就犯在了月神手里?若是守护女性和婚姻的天后……
王后想到赫拉,心神稍稍安宁了一些,开始默念着赫拉的名字。身为一位妻子与王后,她最最诚心侍奉的女神,其实就是赫拉,也只有赫拉。
没过多久,天上便降下了一道彩虹,紧接着便是赫拉的侍女,彩虹女神伊里斯。
彩虹女神捧着一束鸢尾花,看也不看狄安娜,和蔼可亲地对王后说道:“天后已经听见了你的祈祷声。虔诚的妻子和母亲啊,请放宽心,天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狄安娜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说话,眼中的寒意却更甚了几分。
彩虹女神紧接着又对狄安娜说道:“保护这位可怜的女子,是天后赫拉的意志。月之女神,你最好不要试图违抗天后。”
狄安娜依旧轻抚着箭尖,凉凉地瞥了彩虹女神一眼:“又来了。”
彩虹女神脸色刷地白了。
“你得众神追捧,不过是借了赫拉的势”,先前狄安娜斥责她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这些天她一直在努力忘掉它,可那句话却一直在脑海中萦绕着,无论怎么努力,也挥之不去。
她该怎么回应?“总好过你无势可借”?……不行,狄安娜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主神。
那么……“我借不借势和你有什么关系”?也不行,这样一来,摆明了承认自己是在仗势欺人!
狄安娜又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不打算把天后请下来么?我以为,她既然敢让你这么说,必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你撑腰的。”
彩虹女神的脸色更白了。
来之前,赫拉的确说过,会亲自到人间界去教训狄安娜。
但、但是,狄安娜是怎么知道的?!
狄安娜瞧见彩虹女神的脸色,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轻轻笑了两声,握着一支银箭,将箭尖抵在了王后的咽喉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了多少个字,我就让你挨多少下耳光;你做一件冒犯暗夜女神的事情,我就掰断你一根手指,记、住、了?”
王后表情扭曲地点点头。
狄安娜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看也不看彩虹女神,径自离去。
彩虹女神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有些郁闷。很明显,她在月神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回去之后,狄安娜将少女们送到了西西里岛。那时西西里岛还没有被罗马人入住,是个风景秀美且僻静的地方,并对她们说,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她自然会送她们回家。
少女们跪谢了她,当晚就有大半人回了家乡。紧接着又陆续有不少人请求将自己送回去。最后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位在西西里岛终老,倒也过得相当平静。
然后,狄安娜才带着沉睡的金发少年去了巴比伦。
途中,阿波罗醒了,倚在她怀里粗粗地喘着气,身上渐渐透了一层薄汗出来,有些烫。
“很难受么?”狄安娜关切地问道,抬手替他擦了擦汗。
阿波罗紧紧抿着唇,泄露了一丝苦闷的情绪。
一颗小绒球从狄安娜的脖子里探了出来,学术性地支着脑袋说道:“母神离开的时候,天上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嗯,那个萨梯里昂,可能被父神沾染了那么一点点。”
狄安娜吓了一跳。
阿波罗低低说了声“没事”,旋即苦笑:“我现在是不是挺没用的?”
“胡说八道什么?”狄安娜轻声斥责,解开他的长袍,褪到到腰间,发现他的胸膛上多了一个太阳的徽记,从心脏处一路蔓延到了半个身体上。而他的跨.间,白色长袍堆叠的地方,明显已经高高凸起了一小块。
狄安娜表情僵了僵,轻轻按了上去。
“别!”阿波罗急促地按住了她的手,“不……现在不行……”
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被改造着,越来越强韧,也越来越接近于神。若是现在与她欢.爱,恐怕……恐怕会出事。
狄安娜慢慢将手移了回来,抱着阿波罗,轻轻说了声好。
“狄安娜。”阿波罗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她身上淡淡的香,喘着粗.气说道,“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睡过去?”
“给你唱催眠曲么?”狄安娜问他。
阿波罗勉强笑了笑:“也行。”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每一块结实的肌理上滚落,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罩着身体,汹涌的思念冲击着那只看不见的手,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让他发疯。
狄安娜轻轻“唔”了一声,在阿波罗耳边轻轻哼唱着一支小夜曲。她的声音清清软软,很适合安抚阿波罗此时的燥热,但阿波罗却感觉更难受了,紧紧闭着眼睛,金发早已被汗水浸得湿透。
一个暗金色的影子站在夕阳下,静静地看着他们,指引着海船驶向巴比伦,却一直没有说话。
小绒球骨碌碌地滚到了狄安娜怀里,嘟着嘴哭诉:“不公平!母神从来没有哄过我睡觉!”
狄安娜揉揉他的脑袋,把他提溜到一边去了。小绒球生来就是神,睡眠这种东西可有可无,自然也用不着她来哄。唔,虽然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她怀中的金发少年低低笑出声来,强忍着身体深处一波接一波涌上的欲.望,渐渐睡了过去。
狄安娜停止了歌唱,抱着金发少年回到房间,用温水替他擦试了身体,又将小绒球塞进他父神怀里,替他们掖了掖被角,才又重新走到了甲板上。
那道暗金色的影子已经消失了,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海船渐渐靠了岸。
巴比伦到了。
巍峨的通天塔直入苍穹,精致的空中花园足以令众神叹息。据说巴比伦王妃终日愁眉苦脸,巴比伦王便建了这座空中花园来逗她开心。又据说巴比伦通天塔曾经令众神嫉妒,最终降下了大洪水,将这件珍品毁于一旦。
不过,这些都是“据说”。
狄安娜依旧抱着沉睡的金发少年,肩上趴着一颗毛绒绒的小球,踏上了巴比伦的土地。赫梯人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征服了这里,如今的巴比伦,只剩下了沉寂的辉煌。王宫旁高高矗立着汉谟拉比法典,泥质的文书已经剥落,精妙绝伦的苏美尔文恐怕只有众神才能读懂。
她低头问小绒球:“阿波罗说过的‘医学泥板书’在哪儿?”
小绒球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大概、大概是在地下吧。”
狄安娜一个趔趄。
地、地下?
好吧,那就在地下吧。
狄安娜认命地沿着幼发拉底河向上游走去,搜寻着所有可能的古遗迹,倒还真让她找到了不少泥板书。这些古老的泥板书上记载了巴比伦所有的辉煌,与医学有关的占据的绝大部分。
小绒球兴奋地在干涸的河床边滚来滚去,抱着泥板书不撒手,眼中满是痴迷。
她忽然觉得,这孩子天生就是学医的料。若是强行让他去学习别的东西,恐怕反倒会起反效果。
又是一个没有太阳的白天。
狄安娜已经沿着幼发拉底河来回走了三趟,将能找的泥板书都搜罗了个遍,预备第二天就飞往底格里斯河继续搜寻。小绒球趴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阅读着泥板书,不时拿他父神练练手,害得阿波罗中途昏睡过去三次又骨折了两次。狄安娜揪起小绒球的耳朵拧了拧,却被阿波罗拦了下来。
“让他学。”阿波罗眼中带着淡淡的宠,“我已经恢复了一些力量。他在我身上折腾的这些,不过两三天就能痊愈。”
狄安娜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儿子。
小绒球浑然未觉,依旧趴在狄安娜肩膀上,看书看得很欢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流的入海口传来了奇怪的嘈杂声。狄安娜抬头多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三十多艘埃及帆船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海上,船头上站着一位气势迫人的法老王。
拉美西斯。
“要立合约,当然应该把条款一项项地列清楚。”拉美西斯的声音不大,却依旧带着几分蛮横,“亚述王是比赫梯王更强大的君主,当然应该比赫梯王更明白事理。”
帆船对面的海崖上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当然。不过,我脚下这个残破的巴比伦,您应该不会放在眼里。就让我们在赫梯人的王都立约吧,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嗤笑一声,一转头,目光却渐渐变了。
“科洛尼斯?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