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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安娜缓步踏上了德罗斯岛。
这座漂浮在海面上的荒凉小岛本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自从暗夜女神勒托在岛上生下了她与阿波罗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人间的圣地,也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光明神阿波罗的圣域之一。
上岛之后,狄安娜脑中影影绰绰地闪过了许多场景。有太阳沉入大海、有海水倒灌天空、有她与雅典娜争吵、她甩开阿波罗的手、她赌气地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逆转命运……
“灾难……”
“争吵……背叛……”
“曾经……发生了什么……”
狄安娜喃喃自语,琉璃色的瞳中满是疑惑。白羽乌鸦用小嫩爪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一双小绿豆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满地“呀呀”了几声。
狄安娜将它捧起来,放在一棵棕榈树的枝桠上,才怀着分外复杂的心情,走进了那间暗色调的神殿。
神殿的主人,是她的母亲,暗夜女神勒托。
陌生而又熟悉,分明是斩不断的血缘羁绊,却又硬生生隔了近三千年的距离。
暗夜女神呆呆地坐在神座上,看着缓步走近的女儿,心情有些复杂。女儿比起千年前又高了些、也挺拔了些,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色泽,从发丝到脚趾都透着一种干净冰冷的气息。她闭了闭眼睛,拢了拢裹在身上的毯子,声音嘶哑:“你来了。”
狄安娜觉得不对劲了。
在她的记忆中,暗夜女神很少哭泣。可现在,她却哭肿了眼睛,声音也哑得像是哭破了喉咙。
她向前走了几步,跪在暗夜女神脚边,手搭在她的膝盖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母亲近日还好么?”
回答她的,是大颗大颗掉落的泪珠。
暗夜女神从神座上跪倒在地,紧紧抱着狄安娜,将那噩梦般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说了。即便这个世界对性很开放,找情人出轨养女奴甚至重婚都不能算个事,但都必须建立在两相情愿的基础上。强X到了哪个世界都是强X,精神伤害远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严重、更难以愈合。
狄安娜一字不差地听完,脸色越来越差。直到暗夜女神告诉她,阿波罗血气上头,一剑斩下了那混蛋的头,脸色才略略好了些。片刻之后,却又更差了。
古希腊法典:无论什么缘由,只要杀了人,便是犯了血罪。理由正当,那么会被放逐;理由不正当……那么会被抵命。
她回头看了一眼停在枝桠上的白羽乌鸦,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声:难怪。
难怪阿波罗会命白羽乌鸦来找她,而不是自己亲自过来。
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宙斯放逐到遥远而荒凉的地方去了吧……
暗夜女神抱着狄安娜哭了很久,终于哭累了,沉沉睡去。
狄安娜将暗夜女神抱了起来,放了温泉水,替她洗净了身体。白羽乌鸦又呀呀叫着,飞了进来,小嫩爪上抓着棕榈树枝。狄安娜接过树枝,一个个金色的音符从叶片上跳跃出来,在暗夜女神身边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
暗夜女神沉沉睡去。
百年之内,她不会醒来。
醒来之后,她会将一切不愉快的记忆忘却。
这是现如今,阿波罗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
白羽乌鸦绕着狄安娜飞了两圈,停留在她的肩膀上,宽大的喙叨着她的发丝往下扯,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她的耳朵蹭了蹭,细声细气地说道:“殿下帮帮忙好不好?”
狄安娜偏头看它:“帮什么忙?”
白羽乌鸦的小绿豆眼和狄安娜对上了,禁不住抖了抖羽毛,又缩了缩脖子:“主、主人他神力全失,腾佩河谷又多了一条九个头的蟒蛇,我怕主人会被它的九个头个给分吃了所以——”
白羽乌鸦话音未落,狄安娜已在暗夜女神身边布下了一层密密的银色光帘,纵身飞往腾佩河谷。
在半路上,她碰上了维纳斯。
准确地说,是揪着厄洛斯翅膀尖的维纳斯。
厄洛斯一脸不屑的抱着胳膊,撇过脑袋和维纳斯生闷气。维纳斯一手戳着他的脑门,一手拎着他的翅膀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孩子,让母亲说你什么好?快去给阿波罗道歉!”
“不去!”厄洛斯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至少要解了他的……”
“解不了!”厄洛斯双手叉腰,“老妈,下咒容易解咒难,这个你比我还清楚。阿波罗大叔嘛……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活、该……唔……哪个混蛋揪我耳朵……”
厄洛斯忿忿地回头,却只看见了一身猎装、背负弯弓、硬是把七分美貌冲成了三分煞气的狩猎女神狄安娜。
“‘活该’?”狄安娜危险地眯起眼睛,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
这副偏东方人的长相在西方美女扎堆奥林匹斯里略显单薄,却意外地透着十足的诡异美感。
如同月光下泛着冷光的软剑,干干净净,却又分外扎手。
“本来就是!”厄洛斯仰起头,劈里啪啦地扯了一堆歪理。狄安娜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试图给这熊孩子讲道理讲逻辑,她可真是疯了。
索性今天就当着维纳斯的面收拾收拾这欠抽的熊孩子,看他还敢不敢再胡乱射箭。
一般而言,熊孩子可以分为两种。
第一种:这是我的!那是我的!通通都是我的!不管是你的结婚戒指还是毕业纪念册,不管你戴的是海洋之心还是灯心草环,全都和五毛钱一颗的玻璃珠子没两样!反正我都要!不给就哭!
第二种:我是对的!我最聪明最博学最伟大!什么?我弄湿了你的u盘、u盘里还有你赶了三个月明天就要交的企划案?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u盘就是浸在水里才好玩!
很明显,厄洛斯属于第二种。
狄安娜浅浅笑开。
不是出于礼节,更不是出于嘲讽,而是温柔如长姐一般的微笑,笑意透达眼底。
她整个人的气势也渐渐变了,从剔透冰冷的明月,一点一点地变成了暖人心脾的春风。令人惊叹的是,这种变化极为自然,连维纳斯也觉察不出半点异样,且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微笑起来。
厄洛斯趁机挣脱了维纳斯的掌控,扑腾着翅膀飞到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们,继续劈里啪啦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向阿波罗道歉?明明就是他先说我箭术不好的!他、活、该!”
“厄洛斯。”
一个温柔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没有嘲讽,没有责备,隐隐带着些许宠溺。连维纳斯也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向微笑的狄安娜。
厄洛斯气焰嚣张地回了一句“干嘛”。
“你真棒,厄洛斯。”狄安娜眼中满满的都是赞赏,“你是最最聪明的孩子,世界上一切有关爱情的难题,都难不倒你。”
厄洛斯将头仰得更高了。
狄安娜又是一笑,这次却带了点儿忧愁:“你知道,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前两天,我碰上了一个难题,可以请你为我解答么?”
厄洛斯叉腰大笑:“说!有什么关于爱情上的难题,尽管来问我!”
狄安娜悠然开口:“人间有一位双性神,叫阿格狄斯提斯,是宙斯和盖亚的孩子。他(她)强大到足以令宙斯忌惮,可是,他却始终弄不清楚,自己应该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厄洛斯鼓起包子脸,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双性???!!!”他重复了一次,特意加重了语气。
狄安娜含笑着点点头。
她知道一个并不算是秘密的秘密:厄洛斯的性别是,无。
正因为厄洛斯的性别是无,所以他才能代表最原始的爱.欲;也正因为他的性别是无,所以他才一直长不大,而堪称“爱情迷药”的金箭,也对他效果全无。
厄洛斯一直对这件事情很苦恼,维纳斯也是。
“关于这个问题……”厄洛斯严肃地说道,“我需要好好研究研究,才能告诉你答案。”
那副小身板还不到狄安娜的腰高,翅膀尖还被维纳斯提在手里,他就这么一本正经地、极其严肃地说,他要好好研究研究,才能给她答案。
狄安娜又笑:“那么,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她转身就去了腾佩河谷,只留下厄洛斯与维纳斯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喂,儿子,要不要去试一试?”维纳斯把厄洛斯抓在手里直晃荡,“你一直长不大,也没有尝过爱情的甜美……或许这位双性神,是你的契机哦!”
她停顿片刻,喃喃自语:“虽然我也没搞懂,狄安娜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她也说不上狄安娜究竟哪里变了,可总觉得她变得分外陌生。若是往常,狄安娜一定会因为阿波罗的事情,对厄洛斯好一顿痛骂,然后再被自己狠狠骂回去的。
厄洛斯有些犹豫:“可宙斯和盖亚……”
“放心!天塌下来老妈我替你顶着!”维纳斯一时热血上脑。或者说,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热血上脑。狄安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当着维纳斯的面提议的。
厄洛斯立刻去了人间。
厄洛斯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双性神阿格狄斯提斯,用金箭得到了双性神的爱。
厄洛斯每天快乐地飞来飞去,双性神甚至将性别分给了他一半……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双性神变成了女性,而厄洛斯则变成了男性。他们就像一对最最普通的情侣,在人间缠.绵。
宙斯和盖亚曾经想阻止,却被维纳斯一阵胡搅蛮缠,就此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赞美他们的爱情,赞美他们的勇气。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盖亚拿走了厄洛斯的箭囊。
没有了金箭,爱情的魔力瞬间消失,热恋的情侣反目成仇。已经长成少年的厄洛斯抱着没有箭的弓,在人间哭了很久很久。
爱神之箭就像一个荒唐的笑话,在每晚的梦境里冰冷地嘲笑着他。
一切都结束了。
从天堂跌落到云端,恋人弃他如蔽履。
他永远都记得阿格狄斯提斯对他说过的话,“你所谓的爱情,不过也就是一支箭而已。”
他学会了长大,学会了痛苦,学会了痛恨自己。
他无法责怪任何人,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用金箭获得了阿格狄斯提斯的爱。当金箭消失时,他甜美的爱情也随之逝去。
阿格狄斯提斯最后在他身上补了一刀:“你这叫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他无力反驳。
对付熊孩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长大,然后栽在自己的“熊性”手里。
从此,爱神的忧郁气质迷倒了万千少女,却从不轻言爱情。
从此,爱神不再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