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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凉如寒月水,拍打在小乞脸上。她眸子空洞,面无表情,就如块僵木在空中忽高忽低,背上的双翼不听使唤,自顾自地扑扇着把她带到她要去的地方。
柳后卿没了法力,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而她飞得太快,他根本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见她消失在天地一线间。
柳后卿耗尽力气,屈了双膝跪倒在地,他气喘吁吁,仰天绝望地唤了一声:“小乞!!”
可惜小乞未能听见,她飞到了崇山峻岭间,然后落入一个石洞,洞中是座古墓,她两腿一软,黑翼一翕,柔弱地倒在了墓碑前。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无边漆黑中响起阴笑,不一会儿,韩启之现身于此,他带着玄清走到小乞身边,低头看着她抽搐呕血。
小乞恢复了些许意识,费力地抬起眸子,她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可是嘴一张,又呕出一滩难闻的黑血。
韩启之蹙起眉头,俯身伸手,怜爱地抚摸起她的额发。“刚开始是不好受,熬过这阵子就好。”
他对她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就好似得了和氏璧,爱不释手。小乞感觉到生命在渐渐流逝,她的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连动个手指头都成了难事。
韩启之亲自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入了幽暗的石墓,墓廊内燃有火把,将石壁上的兽纹映照得光怪陆离。
小乞用眼角余光瞥见三四具骷髅零落在地,瞧他们散得这么开,死时定是被分尸,然而其中有一具骷髅还算完整,它的衣饰与韩启之一模一样。
这几具骷髅的秘密,小乞不得而知,很有可能她将成为它们中的一员。没想她与骷髅们擦肩而过,被韩启之带入墓洞之中,而在此墓洞内有具石棺,棺里盛了满满一池的鲜血。
韩启之抱着小乞,以颊轻轻摩挲小乞额面,然后吻了下她的唇。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是我生我育的宝贝。你可要记得,你我一体,我生,你生;我死,你也死……”
话落,韩启之小心翼翼将小乞摆入石棺,浓腥的血钻入她的眼耳口鼻,封住了她的呼吸。小乞竟然没觉得不适,反而异常舒服,韩启之将其一缕魂魄投入血中,轻念咒语。
嗡嗡咒语声不绝于耳,小乞觉得胸疼得开裂,她看到了红拂、饿鬼、将军,痛苦呻、吟,扭曲纠缠在了一块,就在潜移默化之间,种于其身的魔种终于开花结果,小乞的魂魄与之缠绕,她火热的心变成了铁石。
刹那的痛过去后,小乞陷入沉睡。看到血池上的最后一个气泡破裂,韩启之露出一抹诡异狞笑。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柳后卿与阿奎他们坐在被小乞撞破顶的屋内,淋着细雨各自沉默。就在刚才玄晶已经下了天刹令,告诫三界魔头已重生,大劫就在眼前,但也不知有多少人收到,几个时辰过去后竟然无人问津。
九太子一怒之下走了,对于柳后卿与小乞二人之间偷偷摸摸、暗渡陈仓,他实在无法接受,搁下一段狠话之后,再打了柳后卿一顿,这才愤愤离去,而这下柳后卿的伤势更重了。
阿奎与玄晶看着他嘴角的瘀青颇为尴尬,犹记刚才九太子那一拳砸得相当狠,而柳后卿一点都不吭声,那时的他仿佛心如死灰。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小乞竟然成了穷奇的爪牙。阿奎与玄晶面面相觑半会儿,终于坐不住了,玄晶怕九太子做出蠢事,急忙追了出去;而阿奎怕柳后卿再做蠢事,留守在了破屋里。
阿奎不懂情爱,他只是觉得奇怪,与柳后卿相处这么久,他的心比石头还硬,怎么会与小乞那个那个了呢?
阿奎想不通,也不敢问,柳后卿狼狈地坐在那处,往日纤尘不染的素白溅满脏泥,腿上还溢出血渍。他已经不像他所认识的柳后卿了,阿奎不知太上老君可否看得见。
“我们走吧,得换个地方落脚……”柳后卿突然缓回神思,一下子清醒了。阿奎松了口气,勉强地扯了个笑,正欲开口,又听到他说:“不行,不能换,她会找不到我。”
说着,柳后卿又坐下了,神志混乱无序。在这么个时候,阿奎发挥主动决定性,硬是把柳后卿打晕,然后扛着走了。
柳后卿昏昏沉沉,朦胧之中他看见了一面铜镜,镜面五彩斑斓,似乎水波晃动。柳后卿情不自禁走上前,忽然听见镜中传来一个声音:“后卿,此时回头你还来得及。”
说着,镜面荡起水纹,柳后卿看到镜中反出自个儿的模样,可是又不全像。
“后卿,回头是岸啊。”
这分明是太上老君的声音,水波也随之激荡,起了一股吸力要将他吸入其中。柳后卿不由自主地后退,冷冷地说了一个“不”字,毅然决然走出幻境。
柳后卿打了个寒颤,睁开双眼,此时阳光明媚,落在床边勾勒出一纤美人影。他喜极,脱口唤了声:“小乞。”
那人一顿,若无似无的叹息响起。
“是我,你瞎叫什么?”话落,一只素手伸来,柳后卿看清了她的模样,原来是凝香。
人儿变了,屋顶也不漏了,这里是哪儿?他神绪混乱,想要起身却没了力气。凝香连忙伸手把他按下,凝着柳眉数落道:“都这样了,还是乖乖躺着吧。”
柳后卿浑身无力,只能乖乖躺下。他看看凝香,蹙眉问:“我睡了几天?”
“九天。”
“九天……”柳后卿微怔,随后又问:“九天里有什么消息?”
凝香哼笑,说:“消息可多着呢,全都在说你。我本以为我们狐族可以出个神仙,以后能庇佑我们,结果你非但神仙不能做,连内丹也没了,当初我就说那丫头留不得,你不听,这回死心了吧。”
这么一大段话,柳后卿全都没听进去,他只想知道小乞在哪儿,念此,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手支起身子下了床。
“我得去找她。”
凝香又伸手拦住了,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回榻上。
“你内丹都没了,省点力气吧,阿奎他们已经去找了。”话落,凝香张开红唇,吐出一颗紫红色的内丹,想放到柳后卿的嘴里。
柳后卿见之,扭头侧脸不肯吃。凝香气歪了嘴,问他:“要命还是要干净?”
柳后卿想也不想,脱口而道:“要干净。”
凝香拗不过他,无奈之下只好把内丹放回原处,然后另想了个办法帮他聚灵气,但这不过是一时之策,若三个月内不找回内丹,他必死无疑。
柳后卿恐怕还不知道,凡界已经被韩启之搅得天翻地覆,而他作为除魔使未能尽到本份,自是要受人唾弃,最糟糕的是他的风流秘史传遍三界,人人都知他动了凡心,没了纯阳之身。
是何种女子能让千年冰山欲火焚身?众人对此十分好奇,纷纷揣测那人相貌以及身段,恨不得能一睹芳容,可是这“芳容”依然沉在血池底,没有半点动静。
玄清奉命守在石棺边,已经过去九日,池面仍无波澜,玄清天天与血为伍,简直快要受不了了。
眼看一天又要过去,玄清不由狂燥起来,他捂住口鼻,探头看了眼石棺,然后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往里扔。“啵”的一声,石子应声沉下,池面荡起一圈涟漪,紧接着又是死寂。
玄清没了耐心,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真不甘心看自己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破地,不过韩启之答应过他,事成之后他不但能长生不老,而且能称霸凡界,到时他定像皇帝老儿……不,比皇帝老儿还要威风!
想到此处,玄清不免高兴起来,日子似乎也不这么难熬了,他一屁股坐在石棺棺沿,然后卷起袖管从怀里拿出一个苹果啃,然而正当他啃得开心时,平静无波澜的池面冒出一个小小气泡。
玄清略有察觉,他转过头,气泡正好消逝,然而细微的一记轻响未能逃过他的耳。玄清凝神思忖,过了会儿将手中果核扔入血池中,“啵”的一下,之后又没了声音。
玄清觉得怪无聊的,轻叹一声转回身,就在这时,池面荡起水纹,黑色的发慢慢浮出池面,紧接着是一双绛红色的眸。
一股阴气从背后袭来,玄清忙不迭地旋了个身,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沾满鲜血的手猛地勾住他脖颈,一扯将他拉入血池里。
浓烈的血腥味灌入口鼻,玄清喘不过气,他拉扯脖上的手,死命折腾,可是这手如铁铸丝毫不松动。玄清费力睁开双眼,昏暗之中只见一张苍白的面容浸在一片淡红中,惊为天人。
“琪儿,快些放手,不要捉弄人家了。”
模糊的声音遥遥传来,在水中虚幻得很。小乞很听话地松开手,玄清迫不及待地钻出池面大口喘息。
不知何时,韩启之来了,他正等着他的神作苏醒,就像在等着儿女降生。小乞缓缓钻出血池,长发贴在其胸前,正好遮住一片春色,她低头看着狼狈的玄清,嘴角勾起一抹笑,而这阴冷狞笑与韩启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