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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两次如出一辙,这次柳后卿冒充人家远亲去知县府上敲门。去知县府前,他们稍稍打听了下,这知县口碑甚好,也算办过几桩大案,但不知为何在霉兄家的案子上,下了狠手。
小乞弄不明白了,不过柳后卿看来心里有底。混入人家大门之后,他们二人在偏厅小堂屋内等了近半个时辰,这位知县大人姗姗来迟,他年莫四五十,四方脸,大鼻、厚嘴唇,看起来像个敦厚之人。
柳后卿见之连忙起身,恭敬且唯唯诺诺地施礼问安:“舅公有礼了。”
霉兄的长袍果真寒酸,引得知县大人上下打量,似乎在想这位远亲到底是认还是不认,他拿起柳后卿所送来的家书再三细阅,煞有介事地点起头,随后彬彬有礼,伸手虚扶。
“侄儿不必多礼,没想侄儿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
听到这话,小乞暗吁口气,目前为止似乎还算顺利。这时,柳后卿回头甩给她一个眼色,小乞收到后,连忙将手里的两只母鸡以及几包霉干菜搁在桌上。
兴许小乞是外人,知县大人见到她起了疑色,便问:“这位是谁?”
柳后卿又鞠一礼,道:“他是表婶堂弟的儿子,表婶常常念叨舅公您,特意让他捎点好东西过来。”
柳后卿所谓的好东西不过是桌上这些寻常玩意,知县大人抿下嘴,不屑之色稍纵即逝。柳后卿又使起眼色,让小乞去给知县大人请安。
连日来小乞见识了柳后卿的演技,深感佩服。她想:自己也得露两手,好在他面前长长脸。小乞拿定主意,上前去给知县大人请安,这头一抬,果真让知县大人吃了一惊,小乞心里不免得意。
在旁的柳后卿正暗中观察,见知县大人变了脸色,不禁疑惑,他侧首看瞥小乞,小乞双目作斗鸡状,嘴边还挂了几滴涎,活脱脱的痴愚儿。
柳后卿汗颜,脸黑成了锅底,他实在不忍直视,闭眼转回头,无可奈何地说道:“舅公,这小弟长相异于常人,不过做事还算利索……”
“好了,我知道了。”知县大人微有愠色,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小乞识趣得很,立马退回原处,低头藏脸一声不吭。
柳后卿又道:“舅公,其实侄儿来此是有事相求,您知道侄儿虽然中举,但一事无成,今天来找舅公,想问问舅公这处有何闲职好让侄儿做。”
知县大人眼一眯,轻蔑瞥了柳后卿与小乞几眼,随后又笑道:“侄儿你太看得起舅公了,舅公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官,哪里来的闲职。”
“嗳,舅公,话可不能这么说。人人都道舅公您是青天大老爷,还为百姓修桥铺路,小侄可是万分敬仰您呢。您让小侄打打杂,抄抄书,小侄也定当愿意,别的不夸,小侄的字还是能拿得出手。”
柳后卿的脸都快贴到地上了,这番低声下气,真与他为人不符,小乞心想:这位舅公以后一定惨。
知县大人听了柳后卿这话,拈起胡须琢磨了一会儿,半晌后才道:“主簿手下缺人,你可以去做个帮手,待你做熟了,其余事再说吧。”
三言两语就将柳后卿打发了,见知县大人起身要走,小乞连忙上前追问:“舅公,舅公,那我呢?我力气大,能吃苦。”
“你?”知县大人眉头一拧,不愿与她多话,便随口说:“随便,随便,去后院打杂吧。”
就这样,柳后卿去了主薄那里,小乞到了后院打下手,这就是所谓的同人不同命。
其实小乞挺不明白的,既然柳后卿这么厉害,干嘛还要冒充人家远亲,直接一个法术遁进去,想看什么文书随便拿不就好了?不过阿奎曾经说过,法术这玩意儿不能随便乱用,用多会消耗灵气,还会降低年终考核成绩,得不偿失。
什么考核成绩?小乞不懂,阿奎说话总是让人猜一半,而柳后卿根本连话都不说,去了主簿那里就再也不搭理她了。小乞只好在后院孤苦伶仃,自生自灭。
好在别人知道小乞算知县亲戚,待她挺客气,见她这般痴愚状,他们也少了几分戒心,说话不怎么顾及。小乞一边干活一边竖起耳朵,该听的不该听的,她全听到了。
原来前几年前,这知县大人确实办过几桩大案,修桥搭路为民造福,百姓一提到李知县个个都竖大拇指,久而久之,这位知县大人就有点傲,时常一意孤行,看那个人像作奸范科之徒,先打他一顿板子再说,这耳朵也听不得逆话。
这次知县大人要升官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查谢家的凶案有功。得知这一消息,小乞也就明白了,霉兄家的案子是垫脚石,谁都不会搬走垫脚石,摔得自己鼻青眼肿。
案子想翻?难!
小乞叹息摇头为霉兄可惜,她装模作样在后院忙了上午,晌午时刚要拿碗吃饭,后院就喧闹起来。婆子急匆匆地跑来,嘴里嚷嚷道:“知州大人到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呢?茶点呢?还不快做!你……快拼个果盆子过去,要最时鲜的!”
众人像陀螺,被看不见的鞭子抽得团团转。小乞悠哉游哉地吃着饭,在旁边看热闹。那婆子眼尖,一眼就瞅到她,好似容不得别人这般清闲,疾步走过来喝斥:“你在这儿干嘛呢?没见大伙都在忙,还不快把前院扫扫去?!”
话音刚落,婆子夺了小乞手里的碗,再塞给小乞一把吊帚把她赶走了。
小乞没吃饱,一肚子怨气,到了前院,她挥舞起吊帚催残起花草树木泄愤,也不知是不是饿晕的关系,小乞若有似无地听到两声:“哎呀,哎呀,好疼~~”她停下动作,再屏气聆听,那声音又没了。
“草木皆有灵,你在干什么蠢事?”
听到这轻斥,小乞不由抖擞,回头看去,果然是柳后卿,旁边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手指着她,泪盈盈地像是告状。
小乞眼珠子一转,扔了吊帚抵赖:“我什么也没干。”
柳后卿无语叹息,他摸摸那姑娘的头心后就让她走了。小乞看他走过来拍挨打,连忙两手抱头,没料一个弹指还是结实地落在她额头上。
“正事不做,只会催残花花草草。打听到什么了吗?”
那一下不算重,小乞抚抚额心,接着就把自己听到的全都告诉了他,随后反问:“你查到什么了吗?”
柳后卿说:“很平常,只是卷宗里写得草,兄弟俩都按了手印,上面刑部也批了。”
说到此,他微顿,似乎是查到别它却没想告诉小乞。
小乞木讷,没抓到这一丝细微之处,她哭丧起脸问:“没办法了吗?”
“再说吧。”话落,柳后卿从袖子里拿出油纸包递给她。小乞打开一看竟是两个酥油饼,顿时乐开了花,连道几声谢。
“旁边吃去,别被人看见。”
话完这话,柳后卿就甩袖走了,能把这身寒酸袍穿出仙气来,小乞甘拜下锋。
这人一走,小乞立即躲到角落旮旯里啃起饼来,正是高兴之时,知州大人驾到,一走进来前呼后拥,气势十足,小乞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本以为做官的都是三十朝上,没想这位知州大人年轻得很,而且挺鼻薄唇,长相十分俊美,就是那双眼睛看起来不舒服,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小乞舔了舔手指上的油,看着知州大人与李知县进门,就在这眨眼功夫,这位青年才俊好像看到了小乞,侧过三分脸望了过来。小乞又装出斗鸡眼,顺便把眼睛往下移了一点,忽然,在知州大人腰间看到一块玉佩,而这玉佩上的纹似曾相识。
小乞脑中一片空白,再想看清楚时,人已经走了。她怕忘记,忙捡根小枝将这纹样画下来,然后手抵下巴琢磨了半晌。
“咦……这个不是在张寿星家,那印在密室暗门上的兽吗?”
小乞吃不准,她一脚踩上自己所画的兽,用鞋底板把它磨花了,随后她就在原地等着,想待那知州大人出来之后,干一回老本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知州大人来了,李县令一路殷勤地送他出去,就差没吐舌头和摇尾巴。
看这人侧脸与背影,小乞不由赞叹,他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不过太霸气,甚至咄咄逼人;不像柳后卿,可柔可刚,时而邪气,时而一本正经,其实就是脑子有病……。
想到柳后卿,小乞微怔,不知怎么的,竟然拿他和别人比较起来。小乞收回乱糟糟的念头,趁人不注意时溜到前门,与知州大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小乞一叫,抬手扶撞歪了四角帽,再顺势往地上一坐,抬脸露出痴愚样。
知州大人低眸看来,那双眼如同蛇一般,目光犀利得很。小乞暗自吓了跳,嘴里吐出个口水泡。没想,这位俊美炸天的知州大人竟然很好心地扶起她,且关切问道:“小兄弟没摔疼吧?”
小乞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旁边有人不悦道:“哪儿来的痴儿?竟敢挡我们大人的路。”
这李县令正好在,见小乞这番顶撞,早就吓掉三分魂儿,也不敢认这个亲戚了,马上让人赶他走。
小乞被两大汉拉到一边,待知州大人坐轿走远后,她从兜里拿出那枚玉佩得意地笑了两声,拐了个弯想溜入府中去找柳后卿。而这时,有两个男子凭空出现,身披兽皮,模样又猥琐,看着像山贼。
小乞提防起来,贴着墙小心而过。这两山贼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无人之后,他们就伸出大手抓上其肩膀。
好在小乞还是有些功夫,一个扫堂腿,再来个穿心掌,那两贼就被她打趴下了。小乞拍拍手上的灰,两手插腰哼笑道:“想抓我,哼,再练几年功夫吧!”
话音刚落,她转头就跑,那两山贼突然直挺挺地弹起身,腾空飞起猛地扑向小乞。小乞措手不及,差点摔个嘴啃泥,她使出混身解数突围,没想此二人竟有了铜皮铁骨,百打不坏。
小乞见势不妙,刚要扯嗓子叫:“救命啊!”就被其中一人一锤子砸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