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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冷厉的盔甲战衣慢慢溶解脱去，最后缩小凝固成指间的戒指，柯荆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有一瞬间的犹豫，脑中闪现过去十几年生活的画面，他闭上眼用力推开虚掩的门。
抬眼望去的那一刻，他几乎要流泪，窗前的那个人用一个熟悉的微笑就能够证明他的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站在窗前的秀美女人朝他伸出双手，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他怎么还不给自己一个热情的拥抱。
柯荆眨了眨眼，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飞快地跑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
“姑姑……姑姑。”
张曼西笑眯眯地揉了揉柯荆的头发，语气里是惯有的调侃，“几个月不见，没想到柯小荆你这么热情，姑姑我吃不消啊，现在就让随便抱吧，反正你姑父也不在。大哭一场也是可以的哟，我会好好安慰小荆的，不过这里还有外人，还是先忍忍回家再哭吧。”
柯荆：……
好好的温情画风都被你破坏了！本来见到张曼西的那一刻，柯荆满心都是孤雁归巢的激动和旅途疲惫见到亲人的感动，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完全没有气氛再说什么说温情的话了啊！
柯荆毫不脸红地松开双手，放开张曼西，嘴硬反驳：“我才没有想哭什么的，是姑姑你这么久不见我，想得都要哭了吧？”
果然不出柯荆所料，张曼西顺杆子就爬，一点也没有长辈的样子，点点头，“嗯，要哭了。小荆离家许久，姑姑和姑父甚为想念，想念得都要哭了。”
骗鬼呢？！你哭还有可能，但是格雷厄姆--啊，不对！是姑父他高兴都来不及，他一直就想和你过二人世界，我上大学住校了，他绝对是最高兴的人！柯荆心里对于张曼西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表示鄙视。
等下！一和姑姑说话，话题就被带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他现在不是应该让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过去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了吗？
张曼西拉着柯荆在沙发坐下，好奇地问：“说说吧，你最近去了哪些时空？”
“那种事情不重要，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我要问你。”柯荆直视张曼西的眼睛，认真严肃道，“为什么柯荆这个人过去十八年存在的痕迹消失了，不管是硬性的信息记录还是熟人的记忆，为什么都没有我的存在？”
“就算我回到家，那里也完全变样，无论之前多么熟的人，现在他们都对我对柯荆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可以解释吗？
姑姑你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张曼西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她抬手去抚摸柯荆的脸颊，“你没发现吗？忘记你的人都是光界的普通人吗？”
“不对！”柯荆站起身，垂着眼皮，“我回来的第一夜遇到了一个普通的女生，她一口就说出我的名字！”
“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一定是光界的普通人呢？仅仅是因为她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吗？看看，过去的十几年你发现我其实是灵术师了吗？你发现格雷厄姆是血族了吗？”
柯荆的眼睛瞪大，灵术师……血族？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才反应过来呢？！姑姑会出现在守界团总部就足以证明她不是光界人，灵术师好歹还是人类范畴，但他真没想到他那个冷冰冰的姑父是个非人类！他明明见过姑父吃东西的！
张曼西注意到柯荆震惊的表情，微微一笑，伸手把他挡住眼睛的额发捋到耳后，看着他瞪大的眼睛，温和笑问：“不敢相信吗？我是灵术师、格雷厄姆是血族。但这不是你在光界的痕迹完全被抹去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你的最终归属不会是这个世界，纵使成年后会在这个世界有短暂的停留，停留的地点也只能影界。”
“从我和格雷厄姆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是知道你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成年之后会因为一个特殊的契机在不同的空间穿梭，然而成年之前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在光界的环境里成长。”
柯荆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才咬着唇问：“也就是说你跟我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你说的我的父母是南极科学家，必须驻守秘密基地，为了防止泄露国家战略项目机密，不能和非工作人员有接触，所以不能和我见面。这些话都是假的？”
张曼西的眼中罕见地冒出一丝歉意，看着这个她养了十几年的少年，嗓子忽然有些紧，“嗯……是假的，你的父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却没有听见柯荆任何的回应，她的心沉落下去。是了，一开始她和格雷厄姆决定抚养柯荆的心思就不纯，不是吗？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一眼看到门口安静沉睡的婴儿并没有想要抚养的念头，如果不是看到旁边印有咒语的珍宝是她急需的东西，她会按照纸上写得那样做吗？
但是几年之后，她和格雷厄姆就已经把柯荆当做自己的孩子，不想让他有任何缺失的感觉，才撒谎告诉他父母都是南极的科学家不能见面什么的。
现在柯荆一定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张曼西感觉自己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坠落，她悄悄用灵力让已经凝聚成形的泪珠在空中散成雾气。
“我知道了，姑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你和姑父用特殊的方法把过去我存在的痕迹抹去了？或许还要加上守界团的人----”柯荆的声音陡然停住，他看着张曼西微红的眼圈和空中的白雾，心慌起来，“姑姑……你在哭？”
他连忙伸手去擦张曼西的眼泪，却发现泪珠还未坠落就消失。
张曼西从来没在柯荆面前哭过，所以这次一哭，就把柯荆吓了一跳，柯荆顾不上问其他，只能惴惴不安地安慰她，“姑姑，别哭了。别哭了，好吗？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着急，如果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一定都是乱说的，不是真心的！要不然你打我，出出气？”
尼玛！柯小荆你没一点悲伤，不早说？！老娘白掉眼泪了！张曼西的心情立刻拨开云雾见青天，心里喜滋滋暗搓搓地看柯荆笨拙地说着安慰的话。
不得不说，她的性格比柯荆还要恶劣，两个人跳脱的性子虽然如出一辙，但是张曼西的段数显然更高。
她干脆嘤嘤婴地哭出声，也不怕别人听见，啜泣着问柯荆：“你不怪我骗了你？你不怪我和守界团的人抹去了你过去生活的痕迹？”
柯荆被她哭得手忙脚乱，头大如斗，要是别人他大不了装作没看见什么的，但是这是他姑姑，怎么都必须哄哄，现在听见什么他都连连点头，“不怪你，别哭了。要是姑父知道我把你弄哭，还不扒了我的皮。”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要不是张曼西离得近都听不见。
他才不敢。张曼西暗暗在心里说。
等到看够了柯荆的囧样，她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眼睛。
柯荆悄悄地叹了口气，看着张曼西终于不哭了，思索了片刻，字句斟酌地开口，“现在第一个问题解决了，那么第二个问题，姑姑你知道我……我的体质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我被召唤的契机是笔仙召唤，我的身体也好像……有点奇怪。”何止是有点简直是非常奇怪，能够快速自愈，不吃不喝也不会死，虽然他经常吃吃喝喝就是了。
说起这个问题，张曼西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轻轻颦眉，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到了成年就会觉醒开始穿梭时空，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当初你父母留下的讯息就这么多，但是他们的字句之间，可以看出你的这种情况在他们的时空好像属于异类，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呆在那个世界会有危险。”
“我的父母？”柯荆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有我父母的相关信息吗？”
张曼西撇撇嘴，不满道：“果然有了爸妈就忘了姑姑，不过他们留下的讯息没有提到他们的身份信息，只留了你的姓名和生日。”
“好吧。”柯荆淡定回道，本来他就只是一问，没抱多大的执念。因为将这一连串的事件和线索串起来，他早就确定柯以霖和楼戚若确实是他的父母，只不过关于他们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来历还是有些疑惑罢了。
柯荆决定顺其自然，不再纠结这些问题，该知道的总有一天都能知道。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朝张曼西伸出手。
张曼西抬头，目光落到柯荆的脸上，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面前的少年琥铂色瞳孔里还是闪烁着暗沉的金光，对上那双近乎魔魅的眼睛，她只感到大脑一阵刺痛，不禁失声道：“小荆，你的眼睛----”
柯荆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大量的信息还是不停涌入他的脑中----不仅仅是张曼西的过去、现在、未来和她的所思所想，甚至是跟她接触过的每一个生物，所有所有的一切如同黑暗的海水流入他的思维深处。
他的眼睛在看，他的皮肤在感知……
柯荆捂着眼睛，忽然半跪在地上，轻笑一声，声音却冷静如铁，“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了。我就是一个无孔不入的超级信息收集和数据处理器！”
“你在说什么！”张曼西顾不得大脑的一阵阵刺痛，朝柯荆怒吼，“你是活生生的人，什么收集器处理器！柯小荆你的中二期早过了，能不能不要说这么*的话！”
“所谓的真知者，可以接收一切信息，集中庞大的信息在瞬间完成分析推理，这不就是人形收集处理器吗？”柯荆大声笑起来，手掌却始终紧紧捂住眼睛，“之前我还以为我是笔仙，被别人召唤被问题就能够知道答案，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笔仙召唤只是我精神异变进化中的一个契机，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召唤仪式了……”
“我就像一个机器，在我找到开关之前，我只能保持这种的状态，就算我根本什么都不想知道，但只要我能看见能触摸到，我就不得不知道！”除了他自己，真知者唯一不可分析的生物只有自己。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没有办法在微观上分析自己的经历，但精神异变完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真知者最基本的信息，简直像基因传承的知识。
说到这种地步，柯荆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表情了，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张曼西在他后面喊，一只手遥遥伸出，仿佛是想抓住他。
柯荆回头给她一个微笑，“我已经知道我接下来应该去哪了，我不想在你面前消失。”
在他找到开关之前，他的精神阈值一直保持无限大的状态，白鹰的智能无法承受他思维的压力，自动关机。现在的他又将是孤军奋战。
张曼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抬起的手无力地落下。
柯荆踉踉跄跄地跑出总部大楼，他跑的很快，不想看到任何生物，不想碰触任何生物，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狂奔。
一头倒进纯白的雪地里，他闭着眼睛用脸颊蹭了蹭冰冷的雪，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低温让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不少。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是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危险了吗？我的内心不是已经足够强大了吗？他轻轻吸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睁开闪着暗沉金光的眼睛。
果然是因为自己的中二期还没过去？！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郁闷的时候！他的心完全沉静下来，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圈，然后空中一阵水纹般的波动，他的身影也随即消失。
这是柯荆第一次感觉到时空的穿梭过程。
他的精神波动与周围的粒子洪流相容，无数高能粒子改变晶格振动的频率共同缔结出一条窄窄的通道，让他恰好可以通过。通道看似只是一条短短的直路，仿佛几步之间就可以通过，然而它周围的空间却是扭曲蜿蜒，柯荆知道在这不足一秒的时间，他跨越的是两个时空的距离。
这里就是天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