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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几天迟墨都没有去九康阁坐诊。
唐淮墨就在书房给她讲解一些令她所困扰的病症。
这样也挺好,就是除了不能自己亲手实践。
迟墨撑着手,支着有些涣散的目光看着桌上摊平的《千金方》,心思却已经是飘到了她之前就诊的那个小婴儿身上。
也不知道那夫人与那孩子现在如何了。是回去了呢,还是依旧呆在谷中。她开的方子又是否对——
这还是她第一次开方子,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忐忑。
正这么想着,头上却突然轻轻落下一本书,视野被纸张盖住。迟墨刚想将挡住自己视线的书张拨开,便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又走神。”
迟墨:……
“若是再走神,就将《神农本草经》抄一遍。”
即便是再过温和的人都有自己的底限。
唐淮墨虽是对迟墨百般宠爱,但是却也有着任何人都不能越足的雷区。
无疑,医术就是他的雷区。
迟墨没胆子忤逆教学模式全开的唐淮墨,当下就收回了分散的思绪,认真地读着手上的医书。
这些医书于她而言并不算太难。
她好歹也是学医的。更何况医书上头又有唐淮墨详细的笔记,足以令她读懂。
再有读不懂的话,她的身边可还坐着天下第一神医呢。
总之,对这样朝烟夕岚的和美生活,迟墨还是很满意的。
没有世态炎凉,没有勾心斗角,清欢淡泊,宁静自持。朝夕明灭,鸡犬相闻,阡陌交通,往来耕作,不羡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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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餐的缘故,迟墨已经适应每日辰时起,在露水沾衣的清晨陪着唐淮墨一起陌上闲走。
在之后,唐淮墨会去东厨做早点。她则是会将从园子里折回来的花枝插|入花瓶中。
只是今天等迟墨到了的时候,桌上却已经摆好了早点。
正将碗筷也摆上桌的七溯一抬头,便看到了静静地站在门口的迟墨,“大小姐。”
谷中无论何人称呼唐淮墨都为谷主,称呼南久卿则都为少谷主。
然而迟墨不同。若是谷中的长辈,称呼她则多是直呼其名。若是侍女药童,则是称呼为大小姐。
迟墨最开始还会觉得不习惯,叫多了之后也便听之任之了。
“师父呢?”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早点。
毋庸置疑,这些都是她家师父做的,她能看得出来。
七溯回道:“谷主去接一位贵客了。”
迟墨应了一声,又问:“谁?”
“是穆公子。”
七溯告诉她。
迟墨一脸茫然,可是又不能冒冒然的问出口,便只能应了一声,又问道:“师父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七溯想了想,回道:“大概两三天吧。每年的这个时候谷主都会与穆公子在外共饮上两三天,想来今年也应是如此才对。”
“我知道了。”
迟墨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落在桌上,七溯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忙道:“这些早点是谷主离开时做好的。因怕凉了,便焖在锅里,等大小姐起了再由我端出来。”
七溯没告诉她,唐淮墨不拒绝了谷中的厨子,硬是自己做完了早点才离开。
“他们都不知道宝儿吃什么,不吃什么。如果不是我做的话,宝儿会吃不惯的。”
这就是唐淮墨所说的。
谷主对大小姐真好……
七溯如是想道。
就是对少谷主,也不如对大小姐那样关怀。
迟墨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扫了眼都空着的位置,“那我师兄呢?”
“少谷主——”
冷不伶仃的提起了南久卿的名字,七溯微楞,随即皱起了眉,“少谷主昨日去鹿吴山采药了。”
“他回来了吗?”
七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曾。”
他的回答让迟墨不由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摆正,“从昨日至今都不曾回来?”
七溯点头,“不曾。”
“师兄是昨日什么时候出去的。”
“申时。”
迟墨在心里换算了下时间。
从昨天的申时到现在的辰时,那就是差不多十五个小时。
十五个小时都不曾回来……
“莫不是出事了——”
迟墨低声自语道。
七溯就站在她身边,听到她这个猜测时不由整个人都僵住了。
南久卿出事——这可不是小事。
谁都知道他不仅是唐淮墨的亲传弟子之一,更是内定的神医谷下任谷主。
毕竟他们可是连少谷主这个称呼都叫上了。唐淮墨也未曾阻止过这个称呼的蔓延,仿佛是顺水推舟的默认了。
所以说,这可有点麻烦了……
“派人去鹿吴山找人。”
这是当务之急。
“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师兄可能出事的事情。”
若是不一小心引起了骚动便糟糕了。
迟墨想了想,又点出几个关键的地方。最后,她说,“你去找人来,我在谷口等你们。”
七溯一惊,“大小姐你要——”
“我与你们一同去。”
她好歹手上还有地图在,若是只让谷中的人自己去找,保不齐要找到什么时候。
于公于私,她都不想让南久卿出事。
七溯知道,他拗不过迟墨。
一如她曾说要嫁给封丞逸时,就连唐淮墨也不能动摇她分毫。
于是他只能带着迟墨一起。
一路之上,他们左右顾盼,企图能在鹿吴山漫山遍野的葱郁韶光间找寻到有关于南久卿一丝一毫的讯息。
只有迟墨一人,不看左右风景如画,不看脚下泥泞挣扎,目不斜视,只是向着她要走的前方走着。
七溯不像谷中其他的护卫一样,将注意力更放在寻找南久卿的事上。
他跟在迟墨的身后,在她被脚下藤蔓绊倒的刹那扶住了她,“大小姐。”
他说,“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
鹿吴山的情形,即便是长住神医谷的他们都尚一知半解,更何况是被唐淮墨一直护着的迟墨呢。
只是他想的是好,迟墨却并不领情。
“不必了。”
她摇头,“应该快要找到师兄了。”
地图上代表着南久卿的绿点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应该再走一段时间就到了。
只是令她略略有些忧虑的,是他的绿点在原地一动不动。
……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迟墨敛下眼睫,松开了七溯搀着自己的手,“走这边。”
七溯并不知道她有地图,却还是跟着她走了。
毕竟比起生死未知的南久卿,护好还在眼前的迟墨才是最重要的。
总不可能已经丢了一个,再丢第二个吧?
那可真是完了。
想到那样的情境七溯就忍不住叹气。
这可是谷主的掌中宝——甚至就连少谷主都比不上她在谷主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结果。人还是丢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的——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直接滑下去了。
天知道下面被雾气缭绕的是什么地方。
七溯忍不住头疼起来,“下面有什么?”他问。
他已经不想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估计也没人知道。他只想知道下面是否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少谷主有很大的可能已经出了事,若是连大小姐也……不过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身上也难免有擦伤啊。
擦伤便也罢了,若——
七溯捏紧了手指,不敢再想下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
终于,有一个护卫道:“应该……是山洼吧?”
好在迟墨这一次总算是走运了一点。
她虽是沿着陡壁上滑了下来,却好在只是摔下去的时候扭了脚,身上只有脸颊和颈部被树枝刮擦到了。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上一次被苏华裳抱着从悬崖上滚了下去的情形。
迟墨拖着一条腿拣了一根树枝作为支撑物。
现在只能是她一个人去找南久卿了。
这倒也不是说她不想和七溯他们汇合,只是她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你要她再掉一遍那也就罢了,可是若要她爬上去——别说她现在是扭了一只脚。就算她双脚完好,那也没法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何况她的地图又简陋,只标出了个大概,而没法将再过准确的路径绘出来。
用游戏方的语言来说,这叫探索的趣味。
迟墨:……鬼扯。
她撑着手中的树枝,一瘸一拐地向着南久卿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迫近,眼前的雾霭也渐渐变得稀薄,被明朗的阳光所穿透。
隐匿在氤氲的雾气之后的,是铺天盖地的在她的视野,所喷薄而出的杜鹃花。宛如泼洒而出的颜料,深深浅浅,染透了整个山头。
有一条透亮蜿蜒的小溪,随着杜鹃花盛开的趋势,慢慢地穿过山塆,被漫山遍野的殷红晕染的深浅不一。
而正有一个单薄的身影,穿透了光霭与薄雾,跪在溪水边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