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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如何不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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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制的算盘珠子被噼里啪啦地不断拨动着,价值连城的金算盘头一次是用来算支出,而非收入。

    “龙凤蜡烛一对,并蒂莲纹被褥一套,苏锦绣服一套……”

    苏华裳一边拨着算珠子,一边用笔在册子上写了下来。

    他拨弄算盘的速度极快,往往是转眼间便就翻过了几页。

    突然的,如玉珠子碰的一声撞上了实金的算盘边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迟墨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偏头向她看来,粼粼的眸子闪着幽紫色的眸光。

    “墨儿,你说这喜帖倒是要发几张好?”

    迟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张都别发就清净了。还有,请叫我迟姑娘。”

    苏华裳深以为然的点头,“这样倒是能省下不少费用。”

    他用手指拨了拨算盘珠子,然后道,“若是不算礼金,倒是给我们省了三百七十八两,墨儿果然贤妻良母。”

    迟墨:“……”

    迟墨:“苏华裳。”

    这是迟墨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出他的名字。

    苏华裳抬头,“墨儿何事?”

    迟墨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她开口道:“苏华裳,你有病。”

    苏华裳毫不避讳的应下,“墨儿果真聪慧。我身上有寒毒,与我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会被寒毒侵入体内,而后封住人的三经八脉,固住血液,阻滞五感,令人卒然昏倒,陷入晕厥,最后深入身内,留滞经络、筋骨,最后——死亡。”

    接着,他笑了起来,“所以,所有人才都会对我避而远之。”

    他毫不在意的笑着,唇角的笑容浸着光,半明半灭。

    迟墨:……我只是想说你有毛病,没想说这个。

    “所有人都无法触碰我,唯独你。”

    他这样说着,蓦地偏过了眼神。

    迟墨就坐在他的右手侧。

    他将眼神偏过来的时候背后是万丈光芒。

    阳光温柔了他充满了棱角的眼神。一瞬间,他的目光安静而温柔,淌满了光。

    “所有人都惧我如蛇蝎,如猛虎,如山洪。依旧唯独你——”

    他慢慢地说道,语气又轻又缓,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脆弱的玉瓷,只消他声音有一刻的闪烁就会彻底破碎。

    “但是都有例外。而你,是我的例外。”

    轻慢的长风拂过耳畔,吹开了她耳畔的长发。

    苏华裳一顺不顺的看着她。

    眼前面容清冷的女子如雪的长发倚风慢摇。

    一身青衣身影单薄的女子不言不语,已将所有的从容与动容都为一人封锁。

    长发吹的开她的发丝,却吹不开她固执己见的心墙。

    她本有最举世无双的温柔,却已尽数葬送在一场风花雪月中。

    鬼医迟墨和封三公子封丞逸的故事戏剧化的开场,又戏剧化的结束。

    苏华裳不是不理世事的云清岚。

    他热衷金钱,向往权力。于是关于迟墨与封丞逸的事情,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同样的,他也阴鸷危险,独断专行。于是,就算是将她的过往查探的一清二楚,他也不准备任她独行。

    因为没有触碰过温暖便将世界定义为绝对的冰冷的人,一旦触碰了温度,便誓死都难以放手。

    因为不曾拥有,才更知道千金难求。

    然而迟墨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是类似溺水之人紧抓最后一根浮木的依赖之心罢了。

    就如同黑暗之中的一点光芒。

    那种温暖是致命的。

    她没有和苏华裳再多言,只是避开了他略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径自出了门,去找云清岚。

    为她指路的侍婢只说谷主在禁地,之后将她带到了一处景致秀丽的地方便不敢再往前了。

    迟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沿着曲径小道慢慢地向前走着。

    虽然不经允许就擅入禁地的做法实在有所诟病,但是担心第二天苏华裳就能将婚礼给准备齐全了,迟墨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沿途胜景,美轮美奂。微风吹来,桃花似雪。

    多方胜境,咫尺山林。

    迟墨仰头看着,头顶时不时摇落几瓣盛开到极致的桃花。

    花瓣纷纷扬落,将她安静的眉宇渡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突然的,迟墨听到了幽眇的筝声。

    清音潺潺流泻,琴声娴雅,大有繁华落尽见真醇的淡,清水出芙蓉的雅。

    莫非是云清岚?

    迟墨这样想着,寻着琴声走去。

    然而等她看到了弹琴之人时,她才发现,那并不是云清岚,而是一位白发长髯的老人。

    他膝上架着一柄七弦长琴。

    琴声凛冽,泠泠不休。

    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一株桃树下的迟墨。

    指尖琴弦一勾,流畅的乐声便就此停了下来。

    老人按住琴弦,凌厉的眼神横向她,“何人敢闯我永蛰谷!”

    迟墨不紧不慢的行礼作揖,“晚辈迟墨——”

    不待她说完,老人便拨了一下琴弦。

    琴弦紧绷,而后在他指尖松开,杂乱无章的琴音中泄露出一丝冰冷的抗拒与挑剔,“哦,神医谷的丫头——”

    迟墨顿了顿,才又道:“是。”

    “神医谷的丫头来此作甚?”

    “晚辈有要紧的事要找云谷主。”

    听到云清岚的名字,老人抬头,眼神似乎有些怪异,但迟墨与他隔得太远,看不太分明。

    “你找谨之何事?”

    谨之这个名字迟墨已经在苏华裳那里听到了许多次,想来应该是云清岚的字。

    于是她道:“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又是何事?”

    “不能为旁人所道之事。”

    被逼婚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到对着一个素未蒙面的老人家说出来的。

    然而这位一手拨弄着琴弦的素衣老人却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冷笑了一声,道:“我是谨之的生父。他的事,我又如何不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