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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嫔妃每月的月事都有专人记录,按月领取月事带就是嫔妃们没有怀孕的最直接证明。同理,一旦当月该嫔妃月事带没有领取,那么管事之人就会层层上报,最后到皇后的耳里。

    至于皇后有没有领取月事带,除非她本人有意透露,否则下面的人绝对闭紧了嘴巴。

    原本胡歆儿就收买了大批宫人为她所用,就等着魏溪进宫那一刻,这批人就是胡歆儿的最大助力。结果,还没几个月呢,皇后一声令下就把宫里最年长最得势甚至对宫闱了解最深的一批人全部外放,打得整个后宫一个措手不及,有多少人的如意算盘都打了水漂,又有多少人的棋局半途而废。

    胡歆儿更是损失惨重,好在她比旁人更懂得从小处着手,既然大部分的老人都出宫了,可是这几年新进宫的宫人们也逐渐熟悉宫里的生存规则,要收买老奸巨猾之人有难度,哄骗一些底层苦苦挣扎之人还是比较容易。

    得知魏氏女没有领取月事带,胡歆儿首先就考虑对方是不是怀孕的可能。

    身子调理得当的女儿家,经过半年与夫君耳鬓厮磨,床榻上少了拘谨,床事上更是如鱼得水,怀孕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胡歆儿等了几日,等到太医三日一把的平安脉后凤仪宫还没有传出喜讯,就琢磨着自己去一探究竟了。

    要证明一个人怀孕有很多的法子,衣食住行,衣衫在怀孕前期倒是看不出,吃食倒是验证怀孕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于是,连续三日胡歆儿都去凤仪宫请安,第一日是特意选在皇后早膳的时候。特意瞅了一眼,玉米红枣百合粥,两碟清爽的凉菜,两样荤食都很寻常,一笼水晶虾汤包。汤包就小儿巴掌大,一口一个,根本分辨不出里面的虾是河虾还是鲜虾。

    第二日跑过去,赶上午膳,皇后打趣她是来蹭饭的。于是,这一顿午膳胡德妃吃得颇为尽兴,几乎是捧着肚子出了凤仪宫。因为用膳之前皇后叮嘱,凤仪宫不准浪费,又因为她去蹭饭,凤仪宫的御厨特意又填了两道菜。四荤两蔬,一汤两冷,刚刚吃完,皇帝还特意命人送来了一个大西瓜。

    皇帝那里的东西果然是最好的,西瓜又脆又甜,与皇后两人一人一半,之后皇后就去看书,胡歆儿抱着肚子围着御花园饶了十圈才把喉咙眼的饭食给咽下去。那一顿饭撑了她好些日子,看到肉就摇头,皆因那一道猪蹄闹的。皇后专门挑蹄尖那一头吃,余下肥肉最多的部分都进了胡歆儿的肚子,腻得她看到红肉就想吐,差点让大宫女误认为她有了喜事。

    第三次她不去蹭饭了,就赶在皇后堪堪用过晚膳的时辰,掐点去的。瞄了一眼餐盘,好像有道鱼?再看皇后,跟泰山似的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因为怀孕闻不得腥味的反应啊!

    胡歆儿开始怀疑给她传信的宫女是不是看错了记事薄,或者,皇后并不是没来月事,而是月事推迟了?

    等到胡歆儿离开凤仪宫,皇帝才挺着肚子跟魏溪抱怨:“不爱吃鱼就别让御厨做就是了,赶着每次有鱼就把我拉来,一条鱼下肚别的都吃不下了。”

    魏溪摸了摸他的肚子,笑道:“宫里宫外多少人盯着凤仪宫呢,让他们知道我的喜好多不好,没得添麻烦。”

    上行下效,不止是皇后的喜好会造成麻烦,皇帝的喜好更是如此。

    皇帝好色,下面的人就会全国广纳美人送入宫;皇后喜食什么,到了季节,宫外送礼就大多是此物了。魏溪学医重养生,自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自身对权力*不重,也不需要靠着别人的奉承来确定自己的地位。

    胡歆儿怕打草惊蛇,到底没有再掐着饭点过去凤仪宫了。不过,要试探妇人有没有怀孕的法子多,要让已经怀孕的妇人落胎的法子更加多。

    胡歆儿自认为自己这方面早已熟能生巧,毕竟前世那么多宫妃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是,也不能全部指望皇帝替她出头了。

    胡歆儿其实早在多年前再见魏氏女的时候就琢磨过魏氏女的弱点。归位四妃之一,魏氏女性子在后宫中算是平和中庸的那一派。当然,这并不是说魏氏女性情温柔和顺,相反,她这人给人第一个照面就觉得不好惹,仿佛生就一副生人莫近的面孔。也许是武将女儿的通性,郑七七也时常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好像一个不如意,她们就会暴起伤人,打得你落花流水似的。

    最后的结果却告诉胡歆儿,郑七七就是明面上的母老虎,魏氏女那是披着虎皮的孤狼,在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才会给予你致命一击。

    胡歆儿左右衡量之下,觉得与其怀疑魏氏女有没有怀孕,还不如直接将她当成有孕的妇人看待,直接一击毙命才能永绝后患,有孕也能让她怀得上生不出。

    魏溪入主中宫后,魏海就给她送了一只兔子,如今过去大半年,兔子养的毛光水滑,眼见着那兔子越来越壮实,结果有一日,它毫无预兆的下半身血流不止,不过半柱香的时辰,突然就死了。

    凤仪宫是什么地方?后宫中各种规制最为严格的地方,有活物在这里流血不止的死了,明显表示宫里有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东西。

    不过半日,整个凤仪宫就整理出了所有的胭脂水粉熏香墨条等物,全部一股脑的烧了。不但如此,连殿内新摘的鲜花也都搬了出去,而且严令禁止在凤仪宫当值的宫人佩戴熏香等物。

    “世间万物生生相克。一朵观赏的花,加一块寻常用的墨,再加上点着的熏香,单放都是好物,聚在一起有可能就变成了毒。”魏溪对芍药道,“宫里这地方人多心大,终日防贼也不一定是无用功,至少可以避免很多无妄之灾,也能够少了诸多的麻烦事。”

    芍药笑道:“娘娘似乎很怕麻烦?”

    魏溪正依在窗边一边翻书一边欣赏园中的花景,笑道:“谁不怕麻烦呢?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如果死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本宫,这凤仪宫有多少人要被审讯,有多少人要砍头,又有多少人要陪葬呢?”

    芍药吓得脸色一白:“娘娘是怀疑……”

    “本宫没有怀疑谁,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看,本宫不用香,凤仪宫的宫人也就全都不用香,来请安的太妃嫔妃公主诰命们,难得来一趟,也都不用香,这不省单单省了凤仪宫的麻烦,还省了某些有心人的麻烦。”

    如果你来请安的时候,特意在身上用了香,就等于直白的告诉众人:唉,我别有用心啊,你们可得担心了。

    谁会这么傻啊!

    同理,魏溪对吃食没有特别的喜好,过节的时候众人也就不会特意挑选吃食送入宫来,为啥?吃这东西,在宫里的规矩最多,审察最为严格。明明皇后不爱,你还送,你这不是给人送刀子么!如果皇后吃了没事那还好,出事的话,砍了你的脑袋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要知道,吃这东西经手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从宫外到宫内最后到凤仪宫,碰过这东西的人十个也不为过,鬼知道是哪个抓了你做替死鬼呢。

    胡歆儿送了一次糕点,别说亲眼看着皇后入口了,估计连皇后的手都没去碰一下。

    哦,魏皇后还懂医理,用药用毒这种事情基本瞒不过她的眼睛。

    至于皇后迷糊之间摔跤啊,独自逛御花园啊,跟皇帝狩猎跑偏迷路啊,这都是无稽之谈。

    皇后不管去哪里,左右手都有专人搀扶,更别说是去最为多灾多难的御花园了。当然了,皇后自己的中宫就有个不错的小花园,养的名贵花草品种蛮多,她不让宫人摘花插瓶,倒是喜欢赏花。

    由此,胡歆儿突然发现,怎么凤仪宫看起来像是铁通一块,居然比自己当年更甚呢?

    一个武将之女,有这么慎密的心思,懂得这么多宫里的手段吗?

    她完全忘记了,她为皇后之时,皇帝的的确确是帮她扫清了不少的障碍,她能够在后宫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凭借的并不是真正的帝王宠爱,而是因为,皇帝只想要她一个人生孩子,所以,对于她对其余宫妃们用的那些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些嫔妃们,也并不是真的蠢笨无知。胡皇后赏赐下来的那些糕点、胭脂水粉、熏香不一定都是真心赏赐,甚至是狩猎时的意外坠马都不是意外。那些胎死腹中的孩子并不是母亲们的马虎,他们的夭折,也许真的是天意,更多的是人为,还有一种可能是母亲的选择。

    生下来可能活着受尽欺辱折磨,还不如在母亲的腹中离去。

    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一个会被嫡母苛责虐待的孩子,一个出生后就要面临外家全族覆灭的孩子,一个可能会要随着生母在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受尽人间疾苦,还等不到明天的孩子,何必出生呢!

    就这么煎熬着,苦思着,自我折磨中的德妃娘娘胡氏,终于等到了皇后显怀的那一日。

    那一日,正是皇后入宫后的第一个新年。

    穿着宽松朝服没有束腰带的魏皇后,由着皇帝胆颤信心的搀扶中走向宫宴的上座。

    此时今日,皇后有孕已近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