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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谈笑间很快到了潞山脚下,果然看到一红衣女子远远骑马迎来,冲李谦和李锦宜淡淡点头,对王紫阳却是满眼温情的脉脉一笑,原本秀丽的面容在这微笑下更添几分柔媚。
王紫阳脸上乐开了花一般:“阿音在这就好,我也可以放心的瞧热闹了。安昭仪,趁圣驾未到,你还可随意游览这潞山美景,等明日伴驾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李锦宜四下张望一番:“这个时节的潞山到处光秃秃一片,除了汤泉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
王紫阳笑道:“世人只知潞山春夏赏美景秋冬泡汤泉,岂不知潞山之妙在于气,就拿汤泉宫所在的方位来说,那里山环水抱,背靠潞山,东望永昌,不光是建造殿宇楼阁的上等宝地,对参禅悟道之人也是绝佳圣境,所以历朝历代都有皇帝在此建行宫别苑。今日天色已不早,别处也逛不得,但这往南三里外的遇仙桥倒是可以去玩玩,我们三人虽已去过多次,但昭仪娘娘和阿音可是没看过。”
锦宜喜道:“对啊,差点忘了遇仙桥离这是最近的,璃雅该去见识一下。”
一行人驱马南行没多远便弃马爬山,此处坡势较缓,几人爬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多累,只有李锦宜额上渗出细细汗珠。上到一处平台后转而东行,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一道约十余丈深的河涧,横在涧上的就是王紫阳所说的“遇仙桥”。
璃雅看着眼前在风中摇摇晃晃、名为桥、实为几根铁索的遇仙桥哭笑不得:“这也能叫做桥?”
“如果不是神仙,谁能在这深涧两旁山石上栓几根铁索做桥?传说从前有位书生进京赶考在这桥上看到了神仙,经神仙点拨后文思泉涌高中状元,于是就有了这桥的名字。”王紫阳一边说着一边往铁索边走去,阿音看到大惊,急忙上前要扶他,王紫阳却轻拍她手背安抚:“我们三个以前曾多次从这走过去,不用担心的。”
“遇仙桥”由四根碗口粗的铁索组成,两根平行在脚下,两根左右在两侧,王紫阳双手各抓一根铁索缓步向前移动,稳稳走出两尺后回头对阿音说道:“你要不放心就跟在我后面,这桥很结实,我们几个都上来也断不了。”
阿音立刻跟上去,小心翼翼的走在王紫阳后面。铁索钉在山涧最窄处,看着惊险,但总共只有五六丈长,王紫阳和阿音快到对面时,李锦宜也按耐不住的上了桥。
李锦宜在宫里时,不论是在延喜殿为妃还是在掖庭为罪人,都时时端持庄重,这次出来身边均是相熟之人,性子自然开朗了许多,但在璃雅眼里,她仍是那个尊贵优雅的李家贵女,不说方才爬山,就眼前过这铁索桥,王紫阳和阿音那般人物尚且踉跄不定姿态窘迫,而李锦宜上去后虽左右微晃,看上去却仍是仪态万方,连脚底蹒跚也能被她走出聘婷款款之姿,看得璃雅不由在心里赞叹:好一个雍容华贵的名门闺秀,埋没于掖庭当真是暴殄天物。
李谦怕锦宜有所闪失,当即便要跟上,璃雅抢先一步走在锦宜后面对李谦说道:“等我们快过去了你再上来。”
锦宜在前面笑道:“我们以前和表哥常来这里,就是四人一起上来都没事的。”
“那也不行,等咱俩过去后靖远侯才能上来。”璃雅依旧坚持着。
李谦笑了笑,看着她们都快过桥后才跟了上来。前面几人过桥时都是双脚各踩一根铁索缓缓移动,李谦却只踩在左边脚下的铁索上,双足交替前行,双臂伸展如飞,偶尔借两边铁索之力平衡重心,轻盈迅捷的奔过铁索桥。
离桥头还有两丈时,璃雅忽然上前一步踩上那根铁索摇晃起来,李谦顿时身形不稳,抓住两边铁索停了一瞬,看见璃雅正一脸狡黠的望着他,知她只是为了看自己出丑,当下浑不在意,提气一跃向前直飞一丈,璃雅脚下更是使劲,李锦宜反应过来后吓得花容失色,上前来要把璃雅拖走,拉扯间李谦已稳稳站在了地上。
“靖远侯好身手!”璃雅拍掌赞叹着,李谦微微一笑,李锦宜却恼怒的看着璃雅:“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看到锦宜后怕的样子,璃雅抽出腰间缎带:“还记得在宫里怎么用它救的你吗?我已准备好了,若看他站不稳时就像那次一样救他,肯定万无一失。”
李锦宜依旧生气:“可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呢?若是你的六哥或皇上,或是其他在你心中要紧的人在那上面,你可会冒险开这种玩笑?”
璃雅自知理亏,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遥着李锦宜袖子撒娇:“好啦,我知道错了,要不我们现在原路返回,你也那么晃一晃我。”
“我才没你那么无趣,拿人性命开玩笑。”李锦宜甩开袖子,把脸扭向一旁。
“不用原路返回也能下去到我们栓马的地方。”王紫阳看锦宜犟上了,出来打圆场对璃雅说道:“从这往前走有条小路一直往下通倒这涧底,穿河而过就能回到我们来时之处,而且这下面山石形态各异,很是有趣,这会天色已不早,你俩若再不走就只有摸黑下山了。”
璃雅一听当即同意,又拉起李锦宜笑道:“听见没,我们还是快走吧,下去看看这山中都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石头。”
李锦宜只是气她玩闹不分轻重,且方才确实是被她踩晃铁索的举动有些吓到,经璃雅三言两语道歉抚慰,当即也消除了责念,又欢声笑语的与几人一起沿小道下了山。
这个时节的山里确实已无美景可赏,但涧底一崖后竟然别有洞天,怪石林立,嶙峋起伏,引的璃雅连番惊叹:“上天果然鬼斧神工,普通的顽石看来竟像是鬼神附体一般,与别处大是不同。”
李锦宜抿唇一笑:“若说奇石,天下再没有能与我们家在洛州的百花山庄相比。”
王紫阳立即赞同:“所以从前老太爷常说鸣挥败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庄园耗去一成家资,落成后还没去过几次,若我是老太爷,李家说什么也不会交到这只老狐狸手中。”
璃雅咂舌:“一成家资!不管那座庄园是最初为了你夫人而建还是后来为了锦宜修缮,现在她们都不会住进去了,为了那么点念想,你还每年继续往里面置办东西,也太奢靡些了吧!”
李谦淡淡一笑:“花费一些钱帛,留下一点念想,又有何不妥?”
几人谈笑游娱,来到行宫外时已是满天繁星,璃雅和李锦宜由行宫中的宦侍带进各自指定寝殿,李谦、王紫阳和阿音则在下榻在宫外臣属的舍馆。几人一分开,璃雅立即问李锦宜:“那个王紫阳潇洒风趣,真乃人中龙凤,听说家世人脉也很厉害,那为何不去做官,反而甘心做个商人?还有他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李锦宜叹了一声:“就如你今日所说,人不能太完美,否则连老天也会妒忌。伯阳哥哥喜欢人称他紫阳居士,是因为他推崇道家玄派始祖紫阳真人,故用其名为号。他本名王澹,字伯阳,人如其名,虚静恬淡,只因生在洛州王家西祖房,才被卷进种种是非中。”
“王家西祖房?”
“王家祖上曾是前朝太医,在大周开国时立下奇功被封文德侯,到了伯阳哥哥的曾祖辈时,王家分为东西祖房,东祖房承袭祖业,继续在宫里为太医,并在多处经营药材药铺,西祖房开辟茶庄,垄断荆楚二州茶山,但西祖房在做茶商的同时并没有忘本,很好的传承了王家制药及医道精髓,尤其在提药制毒解毒一道比东祖房更为精研,为此东祖房的人耿耿于怀,两房关系日益紧张。后来到了伯阳哥哥祖父掌家时,东祖房陷入宫廷争宠夺位之争,害死了睿宗皇帝一个宠妃和她的儿子,并将此事嫁祸给了伯阳哥哥的祖父王颉。睿宗皇帝一怒之下杀了王老爷子,东祖房又落井下石,趁机夺走了西祖房所有的田产茶庄,那年伯阳哥哥只有六岁,走投无路之下随他的父亲寄居于东祖房屋檐下,后来家父官居宰相后给王颉王老爷子翻案平反,伯阳哥哥在家父与兄长的帮助下不但重新夺回了田产茶庄,连东祖房祖传药方与药铺产业也抢了过来,那几年,他着实过了一阵刀头舔血的日子。”
“他脸上的刀疤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没错。”
“难怪他与靖远侯关系那么要好,那他妹妹嫁给你哥哥可是为了还你家人情?”
“伯阳哥哥与兄长自小相识,嫂嫂与兄长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就算伯阳哥哥后来没有夺回产业始终寄人篱下,兄长也是会娶嫂嫂的。在嫂嫂之前,兄长甚少与其他女子说话,嫂嫂亡故后,兄长对女子更是冰冷,家里连年轻的丫鬟都没有。不过看今日开他对你的态度,却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那当然,我现在可是他的绝佳搭档,他怎敢给我脸色瞧。”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我二人所知信息相差无几,而你却能准确判断出兄长的计划,如果兄长身边能有你这么个知他懂他的人,那嫂嫂去后的这几年,他也不会过的如此寂寞了。”
“其实皇上何尝不是如此?纵然后宫佳丽无数,他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真心之人。锦宜,你不要再怪他了。在那个位置,他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的身份如此敏感,他不得不防。”
“哼。”李锦宜冷笑一声。“如果你知道他在登基前两年是如何的待我,就知道我现在是如何的寒心。不提这些了,总之,以后你好自为之,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
“他不会的。”璃雅很快在心里否定。“他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