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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顾怀微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他不过是雷劫后一时乱了心智,还不至于像穆青一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发现自己被朝华抱在怀里,顾怀微并没有挣扎,而是就着这个姿势静静地问道。
“朝华。”
“他也叫朝华。”顾怀微抿起唇,记忆没有了,唯一保留的是感觉,残留在身体上的触感,镌刻在神魂上的印记。顾怀微的感觉告诉他,有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同时存在于这个身体中。加上幻境中的所见所闻,顾怀微深信面前之人与自己纠葛匪浅。感觉是一种很玄妙的事物,极少时候它可以超越理智。
修士可感应天地之力,而顾怀微现在感应到的,只有两个重叠的心跳声,他没来由的希望这一刻能持续的更久些。反正对修士来说,几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顾怀微不排斥这人的亲近,对方身上气息萦绕在鼻尖,令他为之熟悉,甚至眷恋,只想叹一声,久违了。
也难怪,师叔可是称他们为道侣的!
幻境中的那段对话顾怀微悉数记在心里,一个字都没漏下。顾怀微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道侣会是男子,他甚至没想过自己会与谁结为道侣。之前上云师叔那些时不时的玩笑,没有一句能落到他心里。
但听到那个与上云对话的声音后,他竟也全无惊讶,似乎本该如此的。自己与说话的那人本来就应该是道侣,他们之间一定共同经历了许多是是非非,只是自己一时不记得了而已,这样,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那人从雪晶松后现身,对他说,“去见了趟韩沥,回来就认不出我是谁了?”
他恍惚间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去韩沥的万霞宗,在韩师兄那小住几个月后又回来了。只不过路上遭遇了意外,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
玉简上记载了关于朝华的那么多事,唯独对这个同居的灵魂只字未提,唯独缺少了他最关心的事。
对自己无法定夺的事顾怀微从不妄言,方才在湖底他却破例了,前世再加上今生,顾怀微仅有的一次破例。而这次,他轻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昭然若揭的答案。送他重生的人,给他玉简的人是朝华,却绝不是重生后认识的朝华。
朝华苦笑起来,不知是高兴更多抑或无奈更多。顾怀微不愿叫他朝华,无非是不愿把自己和另一个家伙混为一谈。
“我姓君,名朝华。”
这个姓有多久无人提起过了?大概几千年了吧。摇儿是他的妹妹,在凡间时兄妹两就一同修炼,之后一同退去*凡胎,白日飞升。初入仙界之时摇儿总是叫他“朝华哥哥”,以至于仙界中的其他仙友都自然而然的以为他的姓名就是朝华。朝华从来不在易小节,便随他们去了。
若不是情非得已,朝华又岂会甘愿见着顾怀微和别人有牵扯。那个家伙是自己的一抹魂魄,可天地演化之后,除了外貌没有改变,其他地方早就不是真正的自己了。朝华当初在玉简上只写上了顾怀微飞升之前的经历,待顾怀微平安渡过天劫,自然能够与他不喜欢的人分道扬镳。朝华根本没打算让顾怀微知道他在飞升后还会与什么人结成道侣。
除非顾怀微自己动了情,朝华可以为重生后的顾怀微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任何事,独独情之一事,让他手足无措。
上一世最后的时间里,朝华自觉自己当时能力与全盛时期相去甚远,想来必定承受不起逆天改命的代价,但那又如何,他早预料到了动用秘法后会魂飞魄散的结果。
逆转时间这个决心并不难下,一旦想到以后无尽的时光中再也找不到顾怀微的半点影子,朝华便觉得与那相比,现在早早结束了无聊的生命,来换取顾怀微的重生是一件极其令人期待的事情。期待到....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做了。
今夕偷换流年,一朝阔别,也不知是否能的来日再见,或者见与不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再次恢复意识后,心中是百味杂陈,顾怀微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他们之间不过是隔了一个消失的百年而已。隔了一个只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百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朝华无数次想拉过顾怀微的目光,让它再次驻留在自己身上,是自己身上,而不是有张一模一样的脸的别人。他也无数次想亲眼看看顾怀微,是亲眼,而不是通过别人的双眼。
现在朝华才猛然觉得,见与不见其实很重要。人是有贪欲的,即便成仙了成神了,也不过是把*埋深了。顾怀微身死后,朝华觉得如果顾怀微能此再醒来,只要顾怀微过得好,他便无可奢求。但顾怀微真的醒过来,朝华又觉得,不能亲眼看着顾怀微,他便无法真正感到满足。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拉扯着,一个阻止着他的冲动,如果再打扰顾怀微的人生,最后重复的兴许还是上一世的,无力挽回的结局。何况,重生了这么长时间,朝华由于前世的逆天而行,无可避免的使魂魄再次受到极大创伤,需要沉睡来修复温养,根本无法长时间的控制这副身体。另一个却怂恿着他去试试,再见一面,“再见一面”的诱惑力太大了,比任何丹药灵宝的的诱惑力都大,完全无法抵挡。
他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爱了一辈子。
“要按照玉简上说的做,知道么?”朝华深深的看着顾怀微肃容道。陆璇辉的反常让朝华有些始料未及,幸而陆璇辉和顾怀微不会有多少交集。朝华暂时拿这个变数不知如何下手,他心下难安,失之毫厘,只怕差之千里的结局使两人重蹈覆辙。
“理由。”
朝华摇摇头:“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话,可以说是为了保证你顺利飞升。”
“飞升仙界如此重要?”顾怀微的声音中多了份不依不饶。
“对别人来说都可以不重要,但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不飞升你就会魂消缘灭。”朝华把千言万语都简单的归于了一句话,或者说是三个字“最重要”。
“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朝华毫不犹豫的坚定道:“同样重要。”自然同样重要,甚至对于他更为重要。
顾怀微将神识探入储物戒中,翻出玉简,轻松地打开了下一层的禁制,“玉简上说我要去天玄界,”他点点头,“我的确有意去哪里。”
在灵境湖底前辈设下的剑阵中顾怀微得了机缘,完成前辈的意愿也算是还了因果。
“陆璇辉什么时候可以从玉简上消失?”顾怀微冷不防的问道。
朝华笑了,桃花眼中流光溢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饶之,顾怀微你一点都没变。不过,还要再等等。”
“上面还说你要和我一同去。”顾怀微不再提陆璇辉,他说到“你”时,声音重了几分。
朝华挑起眉梢,“自然是我。”是我,而非另一个同名的家伙。
那个家伙的神魂虚弱,身体的掌控权终于被交出来了,虽然还说不好这种状态能维持多长时间。
多亏了湖下洞府中几颗残存的洛水神珠,朝华的神魂意外的得到了修复,足以维持长时间的清醒。
朝华知道顾怀微的心意,两人之间早已不用多说什么。但朝华依旧谨记着不能改变小说中的内容,不论是否甘心。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好,不在一起的时候也罢,朝华都不敢冒险做多余的事,因为失败的代价是顾怀微。
当米诺乘着一辆外形酷似四轮马车的飞行法器赶来时,见到的就是相对而立,姿势极其暧昧的朝华和顾怀微。
“你们.,”米诺眼角一跳,之前朝华反复强调自己和顾怀微没有任何关系,可如今一看,说没有关系?鬼才信呢!
他本想说“你们果然有一腿”,还没出口,便对上朝华冰冷的眼神。他打了个哆嗦,又挺直了脊背,暗自唾弃自己怎么就能怕了朝华,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米诺快言快语口无遮拦惯了,把他要出口的话堵回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朝华放开手隐去笑意冷淡道:“有什么事?”
“哼,”米诺瞪眼,“你知道么?柳家的一个叫什么柳瑜的仙修前几天找上门来了。”
“柳瑜?”朝华想了想。
“说什么卿珏是他的人,让我们还回去。”抓了抓头发,米诺道:“这小子真难缠,不过就凭他出窍期的实力,还敢独身一人来北星宫,胆子倒不小。”
“他说什么了?”朝华有些头痛得揉揉额角,他倒不想留卿珏在眼前晃荡,奈何卿珏是小说中描写较多的人物之一。
“大体的意思就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看来那个柳家是和我们杠上了。”
“随他怎么样吧,”朝华不在意道,“你来所为何事?”
“我…”米诺一顿,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什么事都没有,无外乎是想问问朝华什么时候能回北星宫。
转念又一想,朝华不回来岂不是更好,现在不回来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省得他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的。可身上的腿脚偏不听米诺使唤,循着母蛊的踪迹就往这边跑。米诺和朝华之间自从有了蛊虫的联系后,随时可以知道对方所处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