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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那是早春的一个清晨,阳光耀眼,空气里透着微薄的寒气。
“早安呐,云雀先生。”正在帮母亲往外搬花坛的藤原夏树远远就看见了自家花店的常客,连忙直起腰杆,充满元气的朝来者问好:“除了百合之外,您不需要点其他的花吗?今天的卡特兰开得特别好呢。”
她也记不清这位云雀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光顾自家花店的,总之是很长一段时间了,每星期至少来一次。他大多时候只卖一束百合,偶尔会多带上几只时令的花。尽管如此,他每次都挑人最少的时候来,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深夜,从不多说一句话。
有一段时间,藤原夏树怀疑这个男人是个幽灵。
“卡特兰?”一身黑色浴衣的男人缓缓走近,步伐从容而闲适,高齿的木屐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墨色碎发下的一双凤眼波澜不惊,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您没有听说过卡特兰吗?这可是挺有名的花种了——喏,您定的百合,这些都是昨晚才开的——卡特兰的花语可是‘有魅力的女性’哟,您心仪的人收到这花一定会很开心的。” 少女麻利的递给他一把百合,然后转过身去拾起一朵盛开的紫色的卡特兰给男人看。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下意识的唠叨起来,以此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这位姓云雀的先生已经不年轻了,但依旧拥有让小女生脸红心跳的魅力。
“有魅力的女性,是吗?”一身黑色的男人淡淡的重复了一句,微微勾起了唇角,神情分不清是不屑还是温柔。“那就包一束给我吧。”
藤原夏树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忍不住猜测收到这花的女人该有多么迷人,然后抬眼瞥见了男人无名指上闪烁的银戒。
直到云雀再度走远,少女都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朝母亲问了一句:“怎么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见到过呢,云雀先生的妻子。”——她一直以为每星期定时来买花是钻石王老五才会干的事情。
“云雀夫人可是很美的人呢,前几年还经常和另一位一起光顾店里。”藤原夏树听到母亲这么赞叹道,但后突然没了声音。她疑惑的转过头去,发现母亲的目光里满是感慨。
过了好一会儿,藤原夫人才接着开口,声音里不知怎么的便充满了惋惜。“可惜她早在两年前就过世了——那时候你还在读书,当然没见过。”
[一]
云雀彻记得,当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对埋怨他没有情趣又不懂得体贴人,并且三天两头的找机会论证自己的看法。
这一点自从儿子云雀恭弥从雪地里捡回一只名疑似童养媳的软妹子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女人甚至用只有几面之缘的敌对家族首领来举例:“恭弥早熟一点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家儿子,你看就连那个叫白兰·杰索的小鬼也还懂得研究了花语之后送花给部下,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收到过一朵玫瑰”。
第二天云雀贞子没收到什么礼物也就算了,入江正一却白白青了一个眼圈。
[二]
阳光已经逐渐暖了起来。
云雀彻目不斜视的往回走,偶尔垂下眼来看一看自己怀里的两束花,殊不知身穿浴衣抱着花束的自己早就成了路人眼中的奇特风景。他也不知道自己买那一大束卡特兰是要用来干什么的,毕竟叫嚷着要收礼物的人已经不在了。
死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
[三]
云雀恭弥和云雀优姬从彭格列赶回来的时候,云雀贞子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被安安稳稳的放云雀家的主屋里——云雀彻没有给妻子举行葬礼,直接一把火将她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两个孩子都没说什么,仿佛这只是在平常不过的一天。云雀恭弥给母亲点了一炷香之后便回去了,优姬则留下来陪养父喝了一会儿茶。
身为云雀家的人,他们都能理解云雀彻的想法,并且深以为然。云雀贞子是云雀彻的东西,至死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再者,那个美丽而强大的女人也一定无法忍受自己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被人参拜的场景,哪怕是被自己的孩子。
[四]
云雀彻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自己竟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那已经是许多个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的他正在屋里练习书法,窗子外面是一片生气盎然的庭院,石榴结得正好。他偶一抬眼却望见自家围墙上的云雀贞子——尽管那时候的贞子还不姓云雀,但是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属于云雀彻的云雀贞子。
那时候的贞子正蹲在墙头上啃云雀家的石榴,被主人家发现了也毫无退缩之意,反而更加嚣张的挑起了眉,光明正大的朝着他的方向吐出一嘴石榴籽。
“喂,那边的小鬼,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邻居啦。”她远远地朝他喊,脸上满是脏兮兮的石榴汁,那双眼睛却清澈透亮,宛如水晶般闪着细细碎碎的光。“除非你能打倒我,否则我是不会赔石榴给你的哟~”
虽然云雀彻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当时还很年幼的他看着对方这土匪般的阵势,好歹还是愣了一下的。
楞完了之后,他搁下笔走出去毫不留情的揍了这个土匪姑娘一顿。
[五]
出乎云雀彻的意料之外,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豁出去之后简直像不要命的疯子。最初那一战之后云雀彻身上多了好几道抓痕,差点丢掉一只眼睛;而云雀贞子也没占到多少便宜,除了身上大片的青紫肿胀之外还断了一根臂骨。
于是云雀彻就此找到了理想中的好沙包,与前者相爱相杀好不欢快——更令人满意的是,这个沙包不仅能打而且耐打,还是几个石榴就能收买的那种。
所以说,孽缘其实就是从那几棵石榴树开始结下来的。
[六]
石榴树事件之后没几天,云雀彻就在学校走廊里碰上了打着石膏来上学的云雀贞子,然后小姑娘看着他光滑如初的脸颊大吼这不科学的,凭什么你的伤口已经全好了我还要打石膏。
结果当然是云雀贞子打着消灭汤姆苏的旗号又和他干了一架。
从此就彻底纠缠不清。
[七]
云雀贞子年轻的时候总喜欢躺在云雀彻的怀里扯他的头发,然后一边扯一边说些抱怨的话,比如早知道我就不贪那几个石榴只管离你这种中二病远一点了,青梅竹马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快还我正常的人生吧,都是因为你老娘从小到大没收到过一封情书云云。
他听来听去觉得最后一段才是重点,于是毫不犹豫的以一个吻封缄。
起初云雀彻也企图闭着眼睛不管她,但女人会喋喋不休的纠缠于此,杀伤力极其恐怖——更何况他并不反感所谓的法式深吻。毕竟这个方法不仅能够有效堵住妻子的嘴,还偶尔会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比如更深一点的东西。
他本人对这种相处模式异常满意,只可惜它没能一直持续下去。
[八]
云雀彻和云雀贞子的婚礼很简单,全场的宾客加起来凑不满一张圆桌。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最难缠的男方都规规矩矩的穿了西装,即将更名为云雀贞子的女人却以“在我们家乡白色的代表葬礼的颜色”为由无视了一大叠婚纱的制定方案,穿了一件普通的礼服。
那件红色的小礼裙穿在贞子身上非常亮眼,似乎是精心搭配过的;但云雀彻可以打赌,那绝对是对方临走前随手从柜子里随便翻出来的东西,从选到穿不会超过三分钟,证据就是她那头看上去毫无打理的长发。
那绝对是世界上最不像样子的婚礼。撇开各种不像样的仪式之外,新娘的眼角上的伤口还没拆线,礼服底下隐隐透出些绷带的痕迹。
[九]
云雀贞子曾抱怨自己总是被麻烦找上,然后意犹未尽的加上一句而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阿彻你了。
他听到之后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回敬一句你明明就乐在其中吧。不光是麻烦,就连婚礼前都不能安生,千里迢迢去找死。
“哎呀,阿彻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简直太伤人了!”女人听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迅速的换上哀怨忧愁宛如怨妇的神情,然后半掩着脸从榻榻米那边凑进自家丈夫的怀里,空闲的那只手得寸进尺的抚上他的脸颊。“我那时候明明就是为了给你留条后路来着——你总不想变成新婚寡夫吧?”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以及一个毫不客气的吻。
[十]
其实云雀彻一直没能彻底摸清楚贞子那异于常人的的脑回路。
在大部分场合里,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像个完美的花瓶,除了那张脸蛋就没什么突出的地方,并且好吃懒做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境界:有一段时间她只要能找到人喂饭就坚决不自己动手,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某大款的情妇。
但是云雀彻知道那只是假象,那个女人发起疯来能在他手下撑满百招——尽管大部分时间她懒得动手。
有一段时间云雀贞子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必定拎着武器找上门来与云雀彻对战,无论伤得多么厉害第二天必定会再度出现,直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为止,如此循环反复。
不等他搞清楚这个懒散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对输赢有这么强的执念,对方的二十三岁生日就到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秋天,日暮的天空上翻滚着大片的云彩,空气像血一样红。
云雀贞子大咧咧的躺在云雀家的院子里,身上满是泥泞和血痕,半是咒骂半是埋怨的数落着云雀彻战斗中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断成两截的长棍同样落在一旁,看上去凄惨极了。云雀彻见状也随手丢下了对练用的武器,靠在一棵树上气定神闲的闭了眼眸,丢下一句怕受伤就不要来找我。
听到这句话,云雀贞子“切”了一声也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样静默了良久,满世界只剩下风和树叶的声音。
“呐,阿彻。”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雀彻听见贞子这么叫他,声音里笑意盈盈的,“今天晚上我就要满二十三岁了哟。”
云雀彻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桥段来,只好“嗯”了一声,气定神闲的睁了眼。
“我曾经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发誓,要在二十三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可惜一直到这一刻都没有人向我告白过呢——真令人伤心啊难道这就是命运吗。”云雀贞子像是失去痛觉一般侧坐在尖锐的石子地上,毫无怯意的扬起脸来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对视,语调轻飘飘的,让人分不清真假。
云雀彻轻轻向上挑了挑眉却不急着答话,安静的抱起手臂看着她。
“怎么,阿彻你不准备表示一下吗?”女人顿了顿,扬起下巴对着他。她逆光坐着,神情晦暗不明,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亮,既像是警告又像是诱惑,仿佛收尽了满世界的璀璨光华,隐隐泛着稠蜜的血色。
云雀彻微一愣神,一时间竟分不清那到底是夕阳在女人眼睛里的折射,还是那双眼睛本身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整个黄昏的景致,空旷的天幕上翻滚着赤色的云朵,仿佛盛大的火焰在旷野里燃烧。
不知怎么的就让人就着了魔。
“——好啊,我娶你。”
他说。
[十一]
云雀彻后来想了想,发现自己那不怎么浪漫的订婚仪式似乎还是有后续的。
“你真的要娶我?”
“……”
“我可是很刁钻的,不会挣钱不会做家务不会装人妻哟。”
“……”
“生下小孩我是不会养的哟。”
“……”
“我要环游世界,还要阿彻你陪我哟,全程。”
“……”
“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喜新厌旧跟别的男人跑——噗!”
“你想死吗,云雀贞子。”
“痛痛痛——殴打伤员是犯法的!”
“哦呀,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这么说吗?”
“阿、阿彻你别追过来!”
所以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写出来给读者看比较好。
[十二]
云雀彻一直觉得云雀贞子脑回路异于常人,但从没想到发现它到底有多么扭曲。
女人得到承诺之后固然笑得明媚,紧接着却又玩起了人间蒸发,一夜之间消失得完完全全,没有一丝征兆。
等他得到云雀贞子的确切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了将近三个星期,而且地点是在隔了整整一个海岸线的香港。
那时候气候已经转凉,寒风过路时仿佛能在皮肤上烙下一条条印记,刮起来衣袖飒飒作响。云雀彻下了飞机就顺着女人留下的踪迹而去,一路上逆着寒流和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睛里冰封一片。
丝丝缕缕的情报指引他来到了一个早已被当地政府废弃的城区,水泥和砂石夹杂的路旁爬着鲜艳的苔藓,仰头随处可见残缺的砖块和蛛网;老旧的高楼遮挡了阳光,从远处呜呜刮来的风阴冷异常,似乎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云雀彻丝毫不为所动,不畏寒的穿着单衣在幽深曲折的小巷里拐了无数个弯,偏偏追寻着腥气最严重的地方,最终抬步走进一个破旧的地下停车场——那地方早就没有剩下几盏照明用的灯,空荡阴森仿佛某种野兽的巢穴。
他顺着昏暗的通道逐步向下,沿途隔不了几步就会发现一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说不清是昏迷还是已经断气。他也曾停下脚步兴致怏怏的扫了尸体们几眼,毫不意外的发现伤痕无一不是钝器打击所致。
这种手段云雀彻再熟悉不过了,能够如此使用棍术的只有一人。
“呵,胆子倒不小呢,云雀贞子。”
[十三]
他走进目的地的时候对方显然已经把一切都解决掉了。这里明显刚刚经历过一场群架,停车场最下层阴冷的水泥地上躺满了生死不明的人,大致看上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当时在死人堆当中唯一保持站立姿势的女人也是摇摇晃晃的,一只手捂着侧腹,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流淌下来,身上的重量似乎全靠血迹斑斑的长棍支撑。她看上去简直不能再糟糕一点了,就连一直以来无比珍视的长发也短了不少,看上去像是被小刀一类的利器削断的。
云雀彻有点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云雀贞子这么狼狈的模样。印象中这个女人总是一副臭美的样子,一般来说在顾着战斗之余都会注意让他不要打脸。
但那股小小的惊讶很快就被积压了一路的愤怒掩盖了过去——云雀贞子是属于他的东西,私自消失的行为已经不可原谅,消失了还随随便便被伤成那样更是罪加一等。
“几天不见,你怎么也变得如此弱小了。”云雀彻冷笑着抬起武器,暗自决定只要对方说出任何不负责任的话,就立刻让她彻底站不起来:“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云雀贞子。”
“哎呀,阿彻你也来了。”
被点到名字的女人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兀自转过脸来朝他笑笑,眼睛里空荡荡的映不出东西,却亮得惊人。
云雀彻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只觉得那个展开在女人乱七八糟的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他突然异常烦躁,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利刃,杀气不要钱的往外冒。“——不在三分钟内交代清楚的话,你真的会死哦。”
[十四]
云雀彻索要到的解释远远算不上简洁明了,而且花费的时间远远不止三分钟。当时的云雀贞子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威胁到,兀自抬起长棍抵在脚边一个男人的太阳穴上,笑容有点异样。“我是为了这个人而来的——。”
云雀彻眯着眼睛扫了那具尸体一眼,隐约记得他是香港某个黑帮的头儿。
然后他就看着云雀贞子扯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一点一点加重手上的力度,直到死尸的头骨因为压力而“卡嘣”一声从中间洞穿。“这些年来我在梦里都想杀死他呢。”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还不满足似的,抓着棍尾狠狠搅动一番,直到红白混杂的脑浆溅出来很远,染湿了她的鞋尖。
“他毁了我的一切,所以我以牙还牙。”云雀贞子扬起头来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似乎真的很开心一般,但云雀彻却能看出其中几近哭泣的疯狂和绝望。“所有人都告诉我,弑亲之仇,不得不报——但是,但是啊,那个男人的小儿子只有九岁,在我拿出刀之前还对我笑,真的很乖呢。”
云雀贞子说到这里,一改前面残忍和疯狂,突然就丢了武器转而拿手捂住眼睛,狼狈的瘫坐在一片血污之中,一遍一遍的唤他,“阿彻,阿彻,我是不是一个人渣?”
云雀彻看着她,本来想说“你现在这副软弱的样子真令人失望”或者“他会死是因为自己不够强”一类的话,但他看了看云雀贞子的样子,最终却还是沉默。
你问然后?
然后他走过去拥抱了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没有理由。
[十五]
结果云雀贞子当然还活着,并且带着一身足以把普通人杀死十遍的伤口在结婚证上签了字。
结婚以后云雀贞子反而愈发的不安分,但是在丈夫的强权镇压下也没有惹出过什么大事。那个女人真的说到做到,拉着云雀彻满世界过二人世界,连云雀恭弥的出生都没能让她收敛多少。
而抛家弃子耽于享乐唯一的不良后果就是,每当两夫妇从N度蜜月中回到家的时候,豆丁版云雀恭弥总是会带着冲破天际的怨念扬言要咬杀自己的亲生父母,直到云雀优姬这个兄控的出现。
每当那时云雀贞子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说什么“反正恭弥你长大之后说不定会去认并盛做妈”(现在想起来那简直就是一语成谶),以及“先去咬杀你爹吧谁叫他阻拦了我的漫漫告白路,如果老娘早点收到铃木学长的情书肯定就不会嫁给这个二货了”之类的话,然后被自家恼羞成怒的丈夫修理一顿。
修理归修理,但如果说到情书事件,云雀彻铁定是要负全责的。
当年他们两个也都算是学校里的偶像人物,爱慕者至少荣登两位数。云雀贞子正处于腰细腿长的年纪,一勾手指就有一大批男人愿意扑在她前面大喊收了我吧女王大人,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正式的情书,玫瑰也没有。
这当然全是时臣,啊不对是阿彻的错——所有胆敢给云雀贞子定情信物的男性生物都被黑化的中二病患者列入清除列表,纷纷被套上麻袋之后(误)拖到角落里狠抽一顿,而那些情书玫瑰巧克力等物品理所当然的被没收并且销毁。
拜此所赐,“贞子学姐身上的谜样诅咒”也成为了学校当时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十六]
云雀彻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诺大的空宅里寂静无声。他没有在玄关处多做停留,轻车熟路的拐进了庭院尽头的一个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不仅没有人,就连家具都没有几件,但竹制的榻榻米一尘不染,仿佛经常有人打理,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云雀彻仿佛习惯了一般,轻轻合上纸门,垂眸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暖风中溢满了阳光的味道,世界却安静异常,只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挂在屋檐上的玻璃风铃懒洋洋的响了几声,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回答。
这是云雀贞子生前的最喜欢的房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好吧没有大海,但是面朝庭院春暖和花开都是有的——现在这房间则是盛放着女人骨灰的地方。
这么做是云雀贞子的意思,她从老早就开始嚷嚷自己的后事该怎么办,说自己讨厌一个人呆在地底下腐烂的感觉,仿佛真的有幸体验。
当时云雀彻压根没往心里去,冷哼一声架起武器问她是不是又欠抽了。毕竟能在他的打压下活下来的人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死掉,更别说云雀贞子那堪比狗尾巴草的生命力。
没想到这件事就在嬉笑吵闹中化作了事实,云雀贞子当真做了率先离开的那个人,挥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朵,没有任何真实的质感。
这一切分明像是一场可笑的梦,但是每一个细节在云雀彻的脑海里都鲜明饱满,清晰如昨夜。
[十七]
云雀彻在妻子的骨灰盒前站了一会儿,神色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愈发寡淡而不分明。
买回来的那两束花照旧被他搁在地上,花尖上还带着露珠。其中的卡特兰的确开得极好,深紫色花瓣在阳光下完全舒展开来了,娇艳又妩媚,隐约像是谁的笑颜。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突然弯下腰去轻轻吻了一下冰冷的玻璃盖子,清冷的声音低沉若耳语,瞬间融化在明媚的光线里。“喏,这是欠你的浪漫。”
[十八]
云雀彻觉得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命中的劫数,不光活着的时候不能安生,就连化为灰烬之后也不懂得安静的离开,回忆在生活中丝丝缕缕如影随形。
其实上学的时候他压根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只是单纯厌恶云雀贞子身边有其他人相伴的样子——那个女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东西,这一点与爱不爱无关。
也许他们早已习惯对相互的存在,互相依存互相取暖已经成了理所当然,容不得第三者插足——好吧这也是中二病患者单方面的想法,当云雀贞子发现自己“理应拥有过山一样高的情书只不过因为被某人阻碍所以一份都没拿到”这个事实之后差点扑上去和丈夫拼命。
他想着想着就微微勾起嘴角,不自觉的掐指算了算年份,才惊觉原来那些都是如此久远的事情了。
[十九]
云雀贞子一直都很讨厌医院。她说那地方到处都是死人的味道,所以直到病入膏肓也不甘心在医院里乖乖静养,非要丢了呼吸罩回家呆着,哪怕这意味着死得更快。
“反正那群庸医是救不了我的,与其死掉之后变成鬼姐姐贞子在医院里游荡,我倒宁愿半夜去骚扰你。”——云雀彻记得那个女人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还偶尔有精神到院子里走走,觉得无聊了甚至会把女儿叫回来下一盘棋;但随着时间推移,漫长的昏迷则取而代之。
然后云雀贞子就被烧成了一捧黑漆漆的灰烬。
[二十]
云雀贞子死的时候空气里还有丝丝未曾离去的寒意,但是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如火如荼般熊熊燃烧。
“呐,阿彻。”
女人已经病得不像样子了,紧紧握着丈夫的手,从指尖一直凉到脚底。她在棉被底下瑟瑟发抖,但唤他名字的时候那双眸子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明亮,仿佛把残余的所有生命力都聚集到其中了。
“虽然电视剧里的好妻子应该说一些‘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之类的话,但我从来不是那种大度的女人。”
“我知道。”
“如果你出轨的话,我真的会变成厉鬼来找你的哟。”
“我知道。”
“无论恭弥还是优姬之间的任何一方嫁给了那只凤梨,都要祝福他们哟。”
“我知道。”
“虽然一直都在抱怨,但这些年我非常开心哟。”
“我知道。”
“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嫁给云雀彻哟。”
云雀彻突然觉得女人这种交代遗言的方式非常讨厌,所以只是皱起眉头没有答话。
“不要走得太远,在原地等我来。”那个时候他停顿了很久,最终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还真是任性的男人,连轮回的路都不肯放任我一个人走。”嘴上这么说着,云雀贞子却微笑起来,霎时间明艳得不可方物。“……但这让我稍微有些高兴呢。”
云雀彻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难受。于是他别过脑袋冷哼一声,不去看她:“你太笨了,一个人在三途川上会迷路的。”
“哼哼,太慢的话,就不等你了哟。”
你还问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终]
云雀彻倚着墙壁盘腿而坐,在阳光底下安静的阖了眸子,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不知怎么的却显得异常柔软。
那只年代久远的风铃偶尔在屋檐上轻轻地响几声,声音依旧悦耳,被无数阵风打磨光滑的表面折射着细碎而温暖的光晕。
如果云雀彻还醒着,听到这声音也许会微笑吧。
——仿佛有谁来过,仿佛有谁还在这儿。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