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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的躺在地上的小梧,脚下的步子停滞了下来,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眼前一脸清冷的人,“你可以……”带上他吗?泪眼朦胧的眼里含着太多读不懂的情绪,寄托着她太多的期盼,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就像漂浮在水上奄奄一息的人拼命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殷切的,恳求的,期盼的,所有的言语都汇聚在她那无声的言语中……她不想留他一个人孤单的在这里……
那人深邃的眼神望着她,似有心疼,似有动容,又似冷漠,幽深的瞥了眼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的小梧,没有言语,只是转过身,静静的牵着云若的小手,走出了火海……
云若不知道他是如何带她走出火海的,只知道他那无声的拒绝了她之后,身体突然一轻,紧接着又陷入了黑暗之中,迷糊间,好闻的药香味一直在鼻尖徘徊。
云若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身上已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就连她从来不打理的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也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右臂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伤口已不是那么疼。
当她睁开眼的刹那,他正好给她上药,脖子上凉凉的,他那俊美的脸庞顿时放大在她的眼前,高挺的鼻梁,乌黑的眸子,如墨的青丝,如雕刻般的五官,云若这才发现,原来这人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只是心肠却……
云若眸子里闪过一抹熟悉,却又想不起这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也无心思再想,索性闭了眼,不想再看他。
那人却已发现她已经醒来,收回涂抹药膏的手,盖好,放到一旁,伸手触上她的额头。
温凉的双手滑过她温热的额际,药香充斥着鼻翼,很是舒服,云若十分没骨气的抵住蹭了蹭。
那人扫了一眼桌边的汤药,叹了口气,依着床坐下,两手轻轻的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烧已经退了,起来吃了药再睡可好?”他轻声细语,两手扶起她。
他不说,云若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身上并无不适。被他这么一说,云若突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都不舒服,于是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他好似读懂了她眼里的疑惑,出口提醒道:“烧虽已退,但你身子还有些虚弱,何况你臂上的伤……”
云若这才顺着他手上的力度撑起身子,捏了捏拳头,才发现果真全身无力,连呼吸也有些困难,只怕是那日淋了雨,感了风寒,加上那日在火海……
他又往里边坐了坐,让云若靠在自己的身上,拿起手边的药碗递到她的嘴边,柔声道:“只是染了少许寒气,喝点药,明日便能好。不过……”他看了一眼云若右臂上缠着的白色纱布,眼神复杂,“你手上的伤,怕是要养些时日。”
云若虽气他未曾带上小梧,却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与她只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他肯冲进火海救她已是不易,她又有何身份要求那么多呢。想到这,心中的闷气顿时消散了不少,顺从的喝下了药。
“你是大夫?”云若垂着眼帘,看不到情绪,擦了擦嘴角,开口问道。
他身上有着好闻的药香味,刚刚扶她起来的时候,状似无意的摸上她的脉搏,道出风寒明日便好之言,足以见得这人不是大夫也是个常跟药草接触的人。
他看起来十分的正常,自然不可能是个药罐子,所以她猜测他是名大夫。
“嗯。”他放下碗,扶稳了云若,淡淡的道:“起来吃些东西可好?”
云若靠在他的胸口,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胸膛微微震动,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日的情形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恶心的尸体焦臭味道,小梧身上的血腥味,木材烧焦的烟熏味还充斥在她的心头,她怎吃得下去。
没有了小梧,没有了小桐,没有了家的她,今后该如何生活。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若她不再是乞丐了,她会怎么样。
如今,她的家被人烧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她的乞丐生活已经不在了,她已什么也不是,只是个无家可归,无亲可靠的人。
“你会收留我吗?”
云若靠在他温暖的身上,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喃喃的开口,眼里是祈求,是疑问,是期盼,是希望,她已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只知道她就是这么直白的,直接的,直率的,自然的,问了出来。
她已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想找个能栖息的地方,让她能好好的活着。
他似乎怔了一下,似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如此的毫不掩饰。愣了一会儿,他温和的笑笑,修长的手掌把玩着云若乌黑发亮的青丝,轻轻的道:“嗯。”
他在犹豫间救下她时,就已决定带着她,就算她不问,他也会如此。他应得太快,太自然,云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答应了……
云若伸出另一只未曾受伤的手,抓起他胸前如墨的青丝,放到手中把玩,喃喃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钱,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今后我就是一个人了。”眸子里含着淡淡的忧伤。
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听,好像不说出来不痛快似的,再次开口:“你知道吗,他们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是没有他们,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熊熊烈火一点,一点的烧没了,我保护不了他们,我救不了他们。你说,要是他们看到我还好好的活着,会不会特别的讨厌我?恨我不把他们拉出火海,恨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葬身火海?”
说着说着,云若眼角不知不觉渗出了泪水,他白色的衣袍被一点一点的打湿,他只是用手柔柔的替她擦拭着眼角,却不说话,不阻止,不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有时,人悲伤时,需要的仅是一个聆听之人。
“从小,我就被人丢到破庙里,没爹没娘,没人疼,没人爱,如果没有他们,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能如此健康的活着。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一点一点的离开我……这里,就像被人活生生的剜了一块,很疼,很疼……”
云若伸手戳了戳左胸的地方,平静的说着,泪水却无声的流了下来。
“虽然我生下来就是个小乞丐,但我从来没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我一直过得很开心,很开心……小梧小桐把我当亲人一样疼爱,宠着我,护着我,每天嘻嘻哈哈的,偶尔不开心了还能找三娘斗斗嘴,其实我知道,三娘虽然嘴上说讨厌我们,其实心地还不错的,那天夜里,我看到她偷偷往我怀里塞馒头呢,你说她是不是很傻?自己都快要饿死了,还给我馒头。可是……”
云若没有再说下去,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一条取之不竭的河流缓缓的流淌着,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像一颗颗断线的珍珠掉落在地,任凭他怎么擦拭,依然流淌着……
直到她哭到疲惫,哭到眼泪干涸,靠在他身上静静的睡了下去。
他小心的扶云若平躺在床上,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和那双哭泣得红肿的眼睛,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他伸出手,缓缓的擦拭着她眼角残留的泪珠,如墨的幽深的眸子锁住云若小小的脸庞,看不出情绪。
“别哭,你不会一个人,以后我来护你可好?”
看似无声的言语,却是他对云若许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