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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杀话音刚落,颜雪眼前天昏地暗的尘雾就消散了,入目的景象让颜雪触目惊心。
这是一间一亩见方的大屋子,屋子里睡着的三十多个小孩,个个面色乌青,三十多个孩子中间,最小的只有三四岁。
颜雪呼吸一窒,这一幕触碰到了她最黑暗的记忆。
颜雪根本未多想自己跌入金塔裂缝中后,为何会进入这般诡异的场景,人心深处最脆弱的角落,一旦触及,情感便会突破理智,汹涌而出。
这时候,一个黝黑瘦小的身影下了床,他踉踉跄跄地朝颜雪走来,颜雪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少年抬眸的瞬间,颜雪一触及到那双刚毅中吐露着悲伤的眸子,颜雪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颜轩。
这张脸与颜轩有七分相似,颜雪见着他中毒已深的面色,心中纠成一团,她多希望此时能有人拯救这个孩子。
颜雪并未察觉,自己手上的寒梅镯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无助的感情,深深侵袭着她的心。
这时候,尹渊的身影出现在颜雪面前!只见身着白衣的尹渊,紧拧着眉头,他拿出银针作势帮少年逼毒。
这时候,黝黑瘦小的少年,他那竹竿子般的小手臂紧紧抓住了尹渊的手,他眉头紧皱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目光坚毅:“他们,重……”
少年泛青的嘴唇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颜雪朝着少年指的方向望去,大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小女孩,令颜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时,尹渊却甩开了少年的手,他二话不说地扒开少年的衣服,一边运针一边说:“先救你最有用,等下先去把床单打湿堵住门缝,然后背着救活的同伴冲出去,有可能的话,说动屋外的几个男人进来救孩子!”
颜雪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这句话如此熟悉,她的心湖中好像飘着块浮木,越来越近,她仿佛就要看清浮木上刻着的真相。
尹渊话音刚落,颜雪就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凝眸一望,才透过窗户上浸水棉被掉落的一角,看到随着烈风窜入房内的莹红火舌,这火舌头一下子烧着了靠近窗边的那个最小的孩子的尸体。
任何的悲伤,任何的愤怒,似乎都能在冰冷尸体上肆虐舞蹈的火光中找到佐证。
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许多百姓赶来的声音,已经有不少人拿了铲子开始铲地上的干土,但火势依旧越来越大,只是一时间能找到的沙子没多少。
大家都知道里面住的是无依无靠的小孩,可是无一人敢冲进去。好在这个院子是个独立院落,周围还生了些青草,不会蔓延到别家。
颜雪见到,酷似战友--颜轩的孩子,他背着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兄弟穿出了火海,然后跪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死命磕头:“求求你,去救救我弟弟,求求你,他还只有四岁,求求你,求求你……”
男人抡起袖子,脑袋一热,就要冲进去,却被他老婆拉住了,那肥胖的年轻妇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你要是死了,我和没出生的孩子怎么办,呜呜呜呜……”男人长叹一声,眼中隐有泪光,他开始继续铲沙子救火。
黝黑瘦小的“颜轩”于是又冲进了火海,没有一人可以拦住他。这一幕深深触动了颜雪的某根神经,颜雪飞身扑入滚滚浓烟之中。
浓烟已经遮得屋子里开不清一步内的物事,门窗早已经成了狰狞着烈火的残木,只有悬挂着的棉被誓死守卫,棉被此时也已被熏得灰黄灰黄,仿佛下一瞬就要被大火吞没。
颜雪冲到大木床旁,勉强睁大了被熏痛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正在争分夺秒运针为小女孩逼毒的尹渊。
尹渊巧妙如神的针法,坚毅忘我的眼神,让颜雪脑海中闪现出“幻世崖”下,尹渊拯救新娘的那一幕。
颜雪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感受,她有种身处虚幻梦境中的感受。这时候,尹渊沉沉的声音在颜雪耳旁响起:“这五个背出去!”
颜雪见到,尹渊连滴到粉色浓眉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他犀利的目光又在剩下的二十个小孩中搜寻最有可能救活的孩子。
颜雪不做多想,扛起小孩子就冲进了火舌冲天的炙热温度中,浸水的被子此时再也抵挡不住汹汹火势,屋子里凡事能燃着的衣料木沿都烧了起来。
黄烟红火中颜雪却仿佛陷入了魔怔,她现在只知道运灵飞奔,只知道救人,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杀戮的夜晚,她要救他们,她要救活他们,她有能力救活同伴!
颜雪的脑海仿佛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她听到一声声狂暴的怒吼:“别管他,快堵住!”
“他、他……这六个还有救的,扛到那个角落。”
“背着他给我滚!咳咳……”
“你疯了吗?快冲出去!”
……
颜雪的脑海中一片嘈杂,她看着站在火海中的小女孩,感到越来越熟悉,但是,颜雪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拯救着身陷火海中的孩子,不知疲倦。
颜雪扛起了面前的两孩子,又拉起尹渊所说的有救的六人中的两个左手一提,一夹,飞了出去。
颜雪一轮又一轮地运送着小孩,她最后一次摸索到了尹渊身边时,她捞起尹渊和手边的两人破开房顶,冲出了滔滔列火。
还未落地,颜雪就松开尹渊,飞落到晕倒的小孩旁边,看到她并未毒发这才安了心。
颜雪的灵魂,已经彻底融入诡异得不符合基本逻辑的场景中,她任由自己的情感,主宰了理智!
颜雪仿佛忘记了自己身陷“真远大陆”魔族领地的事实,因为由她的心魔创造的画面,属于“缘灭灵界”!
颜雪见到最后被扛出来的两个小孩,有一个是已经压制了毒性的,另一个在路上已经断了气。
刚刚被扛出来未解毒的两人最后只救过来一人,这场大火将二十几条小生命化为灰烬。旁观的百姓无不垂泪。
早在看到颜雪冲出屋院开始,帮不上忙的百姓就都回到了家中,现在大火已经再没生命可以吞没,其他人看到中毒的小孩和解毒的尹渊,也都像见到鬼怪似的逃回了家中。
灵城脚下活着的百姓永远知道一个道理:“知道得太多就等于性命不保。”
颜雪如果稍稍静心思索,就会发现此般场景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她既然身处“缘灭灵界”,又为何会出现尹渊这个人?
颜雪的心思却都在中毒的孩子身上,这时候中毒不深的三个大孩子已经醒来,地上还躺着救活的其他六人和两具尸体。
这就像是深陷梦境的人,很难发现梦境荒诞这一事实,因为理性已经沉睡,但是,此般情况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事实上,颜雪是在魔塔底层,魔妖斗法的战场中“沉睡”了!
心魔梦境中的颜雪暗淡着凤眸,问道:“这院子你们有没有隐蔽的藏身之所?”
那名令颜雪感到熟悉非常的小女孩答道:“最近的一处,也必须出小巷。”
这小女孩哪里仅仅只与颜雪相熟,颜雪见到的小女孩分明就是她自己小时候!颜雪的心魔,是她小时候的记忆!
颜雪听了小女孩的话,她皱起了眉头,颜雪当机立断,在三个孩子怨恨的目光中将两具尸体重新抛回了火海。
颜雪并未解释,只是语气冰寒地命令到:“想报仇就听我的,你们两个一人扶一个,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颜雪便强力扛起四个小孩,朝巷子走去。其他几人跟在了她身后。
颜雪的这般作为,实际上是小时候的她的所见所闻,此时,颜雪的灵魂扮演的角色,是那个救了她和颜轩,却只给小小年纪的她,留下模糊印象的女人。
刚出小巷,颜雪就听到整齐的军队的脚步声。
“不好!”颜雪心中警铃大作,早已经精疲力竭的她再次运起灵气,放下一个孩子,纵身越过围墙,将身上的三人飞速转移到了幽暗的巷子口右边的一处院落。
三个来回,颜雪才将九个孩子全部运到了院子里面。终于躲过了军队,颜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躲避军队。
等到军队全部撤离,颜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当颜雪再次进入那个幽暗的院落,此时的她,已经彻底进入那段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在这心魔梦境中,颜雪已经转换成小时候的自己。
小薛烟耳旁响起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这是新来的,以他们的资质,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薛烟知道,这个声音来自在火海中拯救她的人,她纯真、倔强的杏眸中,闪现出一丝恐慌之色。
那个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让我看着很有亲切感,你叫什么名字。”
薛烟感到一双带血的手,抚摸上了自己被烈火熏黄的手指。
与此同时,深陷魔塔中魔妖战场的颜雪,她昏沉的躯体,手指指尖中,传来一阵阵猛烈的魔气冲击。
这股魔魂之气,从颜雪的纤纤十指,直达她陷入迷梦中的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