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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亲自去问父亲怎么样?”
葛罗利亚好整以暇地笑着。他并不是故意使坏心眼,他是在遵守与其他人的约定——从未来回到过去的平行世界里的铃奈的孩子们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强行撮合自己的父母。因为一旦有人强行撮合了自己的父母,他对其他人所作的事情就等于是谋杀。
铃奈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是向着母亲的。不为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使铃奈能与情投意合的人相爱相守,铃奈的任何一个孩子都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迫铃奈与谁结合。
葛罗利亚不能说没有为斯夸罗和铃奈之间的关系进展推波助澜,不过推波助澜远远算不上是强迫。目前葛罗利亚所做出的干涉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但是再往下深入他就算是越界了。是以葛罗利亚是不会把斯夸罗昨夜说的话告诉铃奈的。
(那些话……)
(就算是我想说,也不可能说出口啊。)
『你是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是我最纯洁无垢的天使。』
『我愿用我的灵魂守护你,只愿你能永远幸福。』
一回想起斯夸罗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和在黑暗里屏住呼吸的模样,葛罗利亚就想笑。
(星星和天使什么的……)
肉麻情话的内容全是老一套,偏偏每一字、每一句都那样的认真。骨子里有意大利人的浪漫,却缺乏受欢迎的男人的那一套进退自如与风流自然,斯夸罗对铃奈说的话与其说是骨子里的浪漫细胞信手拈来的甜蜜台词,不如说是搜肠刮肚的整理自己所熟知的词汇后只能拼凑出和前人总结的差不多的情话。
“……”
见葛罗利亚不愿意告诉自己斯夸罗昨夜都说了什么,铃奈郁郁无言。她有些后悔昨晚自己为什么那么快就睡着了。就算当时的自己问斯夸罗或是葛罗利亚还是无法得到答案,自己也可以多记那么几个音节。之后再去找懂意大利语的人问那些音节代表着什么意思。
现在好了,自己只记得斯夸罗说了话,至于斯夸罗说了什么,自己是一个词语都想不起来了。
没有心情吃早餐,只是用红茶漱了个口铃奈就向葛罗利亚告辞回家。她刚一打开门、向前跨出一步就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铃、铃奈……?”
迪诺愕然地望着自己怀里的小脑袋。
“唔、唔……”
被撞疼了鼻子的铃奈则是泪眼汪汪地捂住自己的鼻子,用瓮声瓮气地声音回答:“迪诺、先生……?”
想找的人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可这个时候的铃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如说她还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人当场逮住的错觉。
“为什么……会在斯夸罗的房间……?”
琥珀色的眸子中装满了难以置信。神情中充满了动摇的迪诺不是没有看见铃奈的身后还站着要送她回家的葛罗利亚。也不是没有看到铃奈身上正正常常地穿着宽松休闲的日常服装。但是要他不去做最坏的想象,在这种时候是不可能的。
“因为母亲昨晚在父亲这里过夜了。”
葛罗利亚不动声色地拂开了迪诺向着铃奈身出的手。他绅士地微笑,继而护着铃奈对迪诺道:“请先让母亲去洗漱更衣好吗?其他的……在那之后再说吧。”
迪诺的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看着他那种夹杂着焦躁与痛苦的神情,带着铃奈离开的葛罗利亚在心中摇了摇头。
斯夸罗的同级生迪诺·加百罗涅是个好人。过去是,未来是,现在是,一直都是。可越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越容易把各种各样他本人认为“不好”的感情压抑在心中。当这份感情爆发的时候,无论是好的意味上还是坏的意味上周围的人都会被无一例外地殃及池鱼。
斯夸罗和铃奈走到一起的时候,大约是早已预见了这种结果的迪诺早早地为铃奈和斯夸罗送上了祝福。在祝福过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去做宝藏猎人天涯海角的寻宝去了。明眼人都知道他那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意,并用自己的方式来振作起来。
然而那是十数年后已然看清了铃奈和斯夸罗之间的彼此吸引后迪诺才能做出的放手行为。现在的迪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一如觉得事情不对而去找斯夸罗的葛罗利亚所想的那样,在铃奈洗漱完毕换衣服的时候,迪诺已经等在了北条家的客厅里。他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望着通向玄关的走廊,仿佛随时会离开。然而无论他看了走廊多少次,他始终没有离开,他还是等到了铃奈。
“迪诺先生……”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斯夸罗的房间?”
还没等少女和自己打完招呼,站起身来抓住铃奈臂膀的迪诺就已经问道。
他去斯夸罗的房间是为了找更加成熟了的老同学开导一下还不够成熟的自己。哪知斯夸罗没找到,迪诺倒是遇见了制造了他一系列烦恼的烦恼源头铃奈。
“我、……因、因为我答应了葛罗利亚……”
被迪诺吓到了的铃奈有点口吃:“葛罗利亚说想要睡‘川字’……”
“所以你就答应了吗?!”
不能怪迪诺气急败坏,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性因为如此愚蠢的理由而在其他男人的房间里、在其他男人的床上、和其他男人共渡一个夜晚。
“铃奈!你知不知道葛罗利亚和斯夸罗是什么人啊?!”
“知、知道啊……?”
被迪诺那吓人的气势给惊得整个人都向后缩去,铃奈却感觉到双臂上传来了令自己疼痛的钳制。
“葛、葛罗利亚是我的孩子……”
铃奈说着,口吻已经软弱了不少。她一次也没有在迪诺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严厉而充满愤懑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被自己打从心底认知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人这样对待。
“斯夸罗先生、是、同伴……”
一听铃奈的话就明白她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接触的两人是“男人”,迪诺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心中浮现出的这份欲哭无泪与焦躁不安。
“葛罗利亚先放到一边!铃奈——!”
压低头颅强迫铃奈与自己对视,迪诺沉声道:“你真的明白和斯夸罗共度一夜是什么意思吗?”
“哈啊……?”
铃奈莫名。
是,斯夸罗以前是敌人没错,是想要了自己的命没错。可那是以前啊!现在的斯夸罗对自己来说是一个非常温和的前辈,和同班的了平一样是可靠大哥那样令人安心的存在。自己有什么理由再去怀疑斯夸罗会对自己不利?身为斯夸罗的同学、和斯夸罗一样和自己是同伴的迪诺为什么要去怀疑斯夸罗?
铃奈的惶恐莫名且畏惧的眼神像是冰水打湿了迪诺的整颗心。他忽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女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想明白。她维持着她的纯洁,却让自己看到了自己有多么的污|秽。
“……太过分了……”
埋怨的话轻轻地溜出的嘴唇。
“真的是、太过分了——”
先前还暴怒地像是随时都会暴走那样的迪诺如同泄了气地皮球那样放开了铃奈。
琥珀色的眼被泪水濡湿,迪诺低下头的同时,几串晶莹也落到了地上以及铃奈的衣服之上。
(……泪……?)
(为什么、迪诺先生为什么会——?)
一切变化的太快,以至于铃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说啊,铃奈……你和谁都能做这样的事情吗?”
迪诺的嗓子完全的哑了。压抑着泣音的他用一种几乎是带笑的音调质问着铃奈。
“‘这样的事’……一起过夜吗?”
不习惯迪诺如此异常,铃奈努力地想要对迪诺表达自己和斯夸罗还有葛罗利亚一起过夜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我和迪诺先生也一起过过夜啊……?还有和纲君、狱寺君、山本君、库洛姆……和大家一起……”
然而迪诺只是摇头。摇头的动作让更多的晶莹洒落了下来。
“迪诺先生……?”
“不一样。”
低着头、被额发遮住了双眼的迪诺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字句:“是不一样的。”
“即使做的事情都是同样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时至今日,以为自己在铃奈心中还算“特别”的迪诺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
“和不同的人、做同样的事、意义是不同的……”
『所以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这一切都只是心情和心境的问题。』
『如果你认为某个人是特别的,那个人对你而言就是特别的。如果你认为某些事情是特别的,这些事情就是特别的。』
『也可以这么说,和特别的人在一起做的事,就是特别的事。和特别的人一起做的事,会成为特别的事。』
毅的话回响在铃奈的耳边,铃奈再一次咀嚼着那些话,怔怔地吐出了几个字:“我不明白……”
于是,抬起头的迪诺笑了。
笑的那样光明璀璨,笑的那样无可奈何。
“因为我不是那个能让你明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