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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妈妈故意忽略她煞白的表情,依旧笑意吟吟:“二姑娘的亲事好容易定下来了,瞧二姑娘害羞的!”
一直未吭声的大太太眉头一皱,把筷子放了下来:“我怎么不知这事?”很有种兴师问罪的语气。
老太太表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怎么,难道我这个做祖母的做不了主吗?”
自知道大太太强行给杨姨娘堕胎后,又因为全哥儿的病情,她从来没给过大太太一个好脸色。
大太太被噎了一下,挤出一丝笑:“但老太太也该给儿媳说上一声,好有个准备啊。”
老太太冷嗤一声,嘲讽地说:“给你说一声?你这个做主母的几年了都没把二丫头的亲事给定下来,我还当你不在意呢!”
这话可就说的很重了,分明是在指责大太太作为嫡母,不管庶出女,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大太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很生气,但是没有办法反驳,当初她就是用这个来控制爱善母女的,却没想到现在竟会让自己陷入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爱善今年虚岁已经十七了,年纪不小了。老太太这一年因为担心全哥儿的病情与大老爷的升迁,还没有顾得上来这个,怎么现在突然提起了呢?而且无声无息地就定了下来。
爱羊一边思索着,一边去看爱善的反应。这时的李爱善再也没有了当初嚣张跋扈的气势,一张小脸煞白,双目中流露出恐惧不甘,苍白的唇颤抖着,如果不是她在接触到爱羊的目光后,神情立即变得憎恨厌恶,就像看到一只苍蝇。爱羊几乎都要同情她了!
但是现在,她撇了一下嘴,继续低头吃饭。
大老爷见桌上的气氛剑拔弩张。立即消除着尴尬,笑问老太太:“是哪家的公子?”
老太太露出笑意:“是城南姓林的人家。家里老二,家境富裕,林二公子前年已经中了举,就等着明年下场呢!”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林二公子还是满意的,老太太一向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这个林二公子想必年纪不大,却早早就中了举。必定是个聪慧过人的。
大老爷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老太太可是见过人了?”
老太太顿了顿,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爱羊便猜出来她必定是私下里见过了,但现在又不好说出口。毕竟爱善父母都在,她这样子做的确伤人心了。
但是一想也能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做,就依着大老爷与大太太的性格,爱善必是他们拿来巴结上司权贵的工具。就刚老太太说的林家住在城南,就可知不是什么显赫之辈。大老爷能同意才怪!
“都交换过庚帖了?”大老爷不死心地问,抱着一线希望。
老太太理所当然:“生辰八字都合过了,般配得很,这才定下来了。”
爱善绝望地看着她,然后“轰”得一声。两眼闭上晕了过去。
她身后的下人慌忙上前搀扶,便边震惊地大喊着:“二姑娘,二姑娘!”
但李爱善自座位上跌下来,人事不省。
爱羊很吃惊,没想到李爱善反应竟会这么大,她自然知道李爱善还没有对欧阳仁哲完全死心,又仗着与欧阳澜熟的缘故,常常过府找他,但是欧阳仁哲不怎么理睬就是了。
这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哪!
这顿饭自然草草散了,老太太被爱善的反应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直打颤,丽妍与爱羊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上前搀扶起她,向内室走去。
“老太太先歇上一歇,我与五妹妹去看看二姐姐,再来告诉您情况怎么样!”丽妍为她端了杯茶水,说道。
老太太随意摆摆手,疲惫地说:“去吧。”
二人答应一声就要走,但老太太忽又叫住了爱羊,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五丫头,别让我失望!”
爱羊不是很明白,迷惑地望着她,丽妍忙拉着她出去了。
爱羊看着她:“老太太什么意思?”
丽妍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老太太的用意!”
爱羊睁大眼睛:“什么用意?让二姐姐匆匆嫁出去的用意?”她恍然明白了什么,猛地住了嘴。
丽妍微微笑着,表情有些奇怪:“五妹妹,世子爷快回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爱羊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怪不得老太太不与任何人商量,就会把爱善的亲事定下来,原来是在为自己开路啊!
但是她凭什么认定自己会嫁给君易清,她就不怕匆匆给爱善找了个不能给李府带来助力的夫君,到时自己又不能嫁给君易清,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我要恭喜你了。”丽妍继续在她耳边说着,笑容很是甜蜜。
今天的丽妍有些奇怪,爱羊想,可是她正在考虑老太太的做法,也就没有在意。
“有什么好恭喜的!”她淡淡说道,却加快了脚步。这腊月的天气还真是冷,只是刚出屋子一小会儿,风就往脖子里钻。爱羊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丽妍看出她不太高兴,也就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也加快脚步,跟上爱羊的步伐。
她们因为要照顾老太太,出来得晚,等到达爱善的院子时,大夫已经走了。
爱善只是怒极攻心,吃上两幅药散散心就好了。
爱善也早就悠悠醒了过来,正好听到丫头说爱羊与丽妍过来看她,情绪一个没稳住,便把桌边的药碗给摔了,厉声:“让她给我滚出去,我呸,该死的狐狸精!勾引完了人,现在要来看我的笑话,你怎么不去死!”她骂着骂着便大声哭了起来:“李爱羊,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你会遭天谴的!我咒你这辈子都顶着个女匠人的身份嫁不出去,被人唾弃厌恶,就像你姨娘一样。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在听到里面的骂声,爱羊原本是微微笑着的。但听着听着见她竟然把话题扯到杨姨娘身上,而且越说越不堪,顿时怒火中烧,不顾下人的阻拦,直直地闯了进去。
爱善披头散发地半躺在床上,看着她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全府的人谁不知道你是杨氏那个贱人带来的野种。混在我们李家白吃白喝,还白认个做官的父亲……”
话未说完,“啪”得一声,爱羊甩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她下手很重。以至于爱善都嚎叫一声,吐出一口血,
众人都惊呆了。
绿绫、红袖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便像是杀猪一样尖叫起来,一个跑到爱善旁边着急地为她擦拭伤口:“姑娘没事吧?姑娘。怎么样了?”一个大踏步走到爱羊面前,卷起袖子,看那样子似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爱羊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也要给我一个耳光吗?”
绿绫盯着她,高扬的手颤了起来。然后她尖声叫道:“李爱羊,你别太张狂了!等我去禀明老太太与大老爷,说你殴打长姐,请他们才裁决!”
丽妍慌忙拉了一下爱羊的袖子。
爱羊却仍然处在愤怒的怒火中,只冷冷地盯着绿绫,又瞥了一眼捂着脸、满目不可置信的爱善,淡淡说道:“我还巴不得你快点去呢,到时还要请老爷、老太太主持公道,问问二姐姐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虽轻,但其中的冷厉谁都能听得出来。
红袖与绿绫都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姑娘那句话要是真传到主子耳里,可就真要吃苦头了,而她们做贴身丫头的自然也讨不了好!
她们闭嘴不敢吭声。
丽妍想赶紧息事宁人,在爱羊耳边悄声道:“五妹妹,还是快走吧。”
爱羊又看了一眼李爱善,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爱善不甘心让她就这么欺负过人后大摇大摆地走掉,甩开红袖为自己擦拭脸的手,含糊地厉声喊着:“李爱羊,你这个千夫骑的贱……”但红袖岂能让她把话说完,大着胆子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爱善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爱羊径自走出了院子,来到宽广的外院,爱善住的地方就在马场附近,这一片空地很大。她慢慢走在马场的小道上,冷冽的风迎面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丽妍从后面追过来,叫着:“爱羊,爱羊。”
爱羊停下脚步等她,但是后者终于追上来的时候却又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人都是一片沉默。
还是爱羊先笑着问:“你这就要回去吗?”
丽妍愣了一下,才知她说的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又迟疑地喊着:“爱羊……”
爱羊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
丽妍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见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叹口气,低声:“你也太鲁莽些了,她说那话就让她说,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告诉老太太,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现在先动了手,有理也成了没理了!”她虽语带埋怨,但还是可以听出她对爱羊的关心。
爱羊嘴角弯起了个讽刺的笑:“等老太太来解决这件事,李爱善那张臭嘴早就把什么都说了一遍,还来得及吗?”
丽妍又怔了一下,自认识到现在,爱羊还从未说过这样刻薄的话。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你心神不宁的!”
爱羊不甚自然地别过头:“无事。”她笑道:“只是心情不太好。”
丽妍点点头:“那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人回去告诉老太太就行了。”
爱羊也确实不想身边跟着一人,向她道了谢,便转身朝前走去。她不想那么快回到居然院,想了想,便去了马厩。
桐烟送她的黑枣还在那里呢!
这一年来,不知什么原因,桐烟很少来找她了,即使是她让人去叫他也推得多,来的少。
她不明白。前一刻还跟她说要悄悄见面的人下一秒怎么会就变化这么大,在相处中,她已经把桐烟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可以谈心的哥哥。他冷漠的态度让她很受伤!
难道注定她身边的人都要最终离她而去吗?
她哀伤地抚摸着黑枣的头,用脑袋在上面蹭着。很温暖,一如她记忆中的温度。
那个时候,每次赛马结束,她很喜欢抱着马脖子向君易清撒娇,而君易清总会无奈而宠溺地望着她,一幅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地就像一个快乐的小公主。
是不是因为幸福的事太少了。所以她才执意在记忆中寻找前世的欢笑,她知道不应该,但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姑娘!”一个暗哑生涩的声音中突然在身后响起,爱羊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往后看,桐烟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你吓我一跳。”不知不觉中,爱羊露出一个微笑,嗔怪道。
桐烟低头:“对不起。”
爱羊看到这样谨慎有礼的他,很是生疏。不由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客气?”
桐烟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眸子闪了闪。
爱羊明白过来:“是因为君易清班师回朝的缘故吗?”
桐烟没有吭声。
爱羊不耐烦地说道:“他回不回来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用不着看他的脸色!”
桐烟苦涩一笑:“但他是我的主子,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改变。”
爱羊冷笑:“是啊,可惜现在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成心腹。甚至就连普通的奴才也不如!”
桐烟平静地望着她。
爱羊脸无端红了,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
桐烟轻声问:“怎么了?”
爱羊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
“你心情不好!”桐烟很肯定地说。
爱羊苦笑,似乎现在他们都越来越了解自己了。她摇摇头:“只是有些烦闷而已。”
桐烟耐心地听着。
爱羊忽然有了倾诉的*,低声:“他快回来了!”
桐烟笑了一笑:“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他不回来吗?”
爱羊温柔地抚摸着马头,一边看向遥远的天空,天色因为雪的缘故很亮,但远处的天边却是阴沉沉的一片,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我现在是什么想法!既想让他永远地待在于桑不回来,又想让他赶快回来,好让我的计划尽早实施!”
“你从没想过让他死在战场上吗?”半晌静默后,桐烟忽轻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爱羊的心颤了颤,竭力不去想一向高傲冷厉的君易清血肉模糊地躺在沙漠上是什么场景。她微微笑着,声音冷酷:“不,我从没这么想过!”在桐烟还未回答之前,她就又继续说着:“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最后再亲手杀了他,就像他曾经对我做的一样!”她的目光中是刻骨铭心的憎恨。
桐烟眼睛眯了起来:“你要怎么做?”
爱羊看着他冷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我为什么宁肯得罪全天下的人也要引起他的注意,我就是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我迎进府,有了一个世子侧妃的身份,我才有力量去做那些我想做的事!我才有能力报仇!”
桐烟望着地面沉默。
一直在想爱羊要做什么,但是当真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又觉得心口又疼又麻,既是为她,也是为世子爷。
“你说的报仇也针对恪靖侯府吗?”他淡漠地问。
爱羊移开视线,冷声:“为什么不?”
“仁姗姑……”话还未说完,爱羊就厉声打断了他:“不许叫那个名字!”
桐烟无奈地闭上嘴,看向她。
“对了,你今日来有什么事?”爱羊换了话题。
桐烟道:“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来了……”
爱羊掰着指头数了数,低声抱怨道:“都快了一个月了,不是很久,是好久好久!”
难得看见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桐烟微微笑了:“对不起。”
爱羊看着他:“有什么对不起的,以后不要这么迟来看我就是了。”
“你——”桐烟轻声问;“如果我没来,你会想我吗?”
这句话可是逾越了,一说完桐烟就有些后悔,紧张地盯着爱羊。
但后者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笑得甜甜的:“会啊!我当然会想你这个朋友!”
桐烟嘴里是满满的苦涩,他明白爱羊知道他的心意,但她从没有说出口过。也是,若真把那层遮纱布给掀开了,二人都会很尴尬的,甚至他以后再也不能见她了。
不说开最好。
“我也会想你的!“他在心底说。
“你刚从哪儿过来,没精打采的样子?”桐烟问。
爱羊苦笑一下:“从李爱善那里!”
“受气了?”桐烟淡声问。
爱羊摇头:“不是这个原因,当然了,她确实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但是真正让我心烦意乱的是老太太已经给她定好人家了!”
“那不好吗?”桐烟漠不关心地问:“她出嫁以后,你就少了一个可以欺负你的人!”
爱羊的杏眸转向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老太太之所以会仓促地给她定下亲事,是为了我。”
桐烟不解。
爱羊笑道:“她认为我一定会嫁给君易清,所以早早就把挡在我前面的障碍都给处理掉!”她叹了一口气:“等爱善的事一确定,爱兰也该找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