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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它感情很好?”
桐烟正在马棚仔细照料着黑枣,帮它把绷带换了,它的伤口看起来好多了。
他转头,稍微有些惊异。
“怎么?”爱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桐烟面色依旧生硬刻板,嗓音仍那么沙哑,但他的态度绝对柔和得多:“你不是一直躲在院子里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来到马厩的路上势必会碰上许多李府的下人,爱羊这些天不就是一直在隐藏她的伤势吗?
爱羊笑笑:“我觉得躲避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了吗?”桐烟很出乎意料地略带好奇地问。
爱羊偏了头,想了想,笑眯眯地回答:“可能吧!至少现在已经得到消息我没有毁容、不是瘸子的人们应该很失望!”
君易清昨日已经声势浩大地带着十五万大军除了京城,向于桑出发。当然,这只是对于不了解真相的大多数人们而言。
而事实上,此刻的君易清应该已经快马加鞭到达于桑了,说不定,了解他的爱羊猜测,很可能他现在正乔装打扮混入南国来刺探情报呢!
这就是君易清的一个优点,不管什么事情,无论他喜欢不喜欢,只要他下决心要做,就一定会做的最好,即使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桐烟极淡地笑了笑,虽然很浅,但最够让一直细细观察着他的爱羊发现。
她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愉快的笑容。
“五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桐烟转过头,继续照料着他的黑马。
爱羊探头看了看马的伤势,然后问:“我有一个疑问!”
桐烟毫无生气的眼波转动了一下:“什么?”
爱羊试探性地说:“有没有一种药物,你知道,就是马能够嗅到而我们人类不会感到异样的刺激性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桐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的眼睛,与从前一样淡漠清冷。
爱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桐烟绝不像他曾经的两个兄弟松烟和漆烟那样对她毕恭毕敬!这却是为什么?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松烟和漆烟与众不同的态度与君易清无关!
但与什么有关?
“赛马的时候我看见前面的君宜卉向我扔了一些什么白色的东西,但我又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可是,黑枣就在之后立即狂躁起来。我怀疑与她有关……”她解释着。
桐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爱羊诧异:“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很聪明。”桐烟艰难而缓慢地站起身,语气平淡:“与我之前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
爱羊看着他,有些不解:“你知道黑枣狂暴不安的原因吗?”
“可能。”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爱羊皱眉。
桐烟道:“这与我以前见过的一个情形很相似,我想你可能是对的!”
他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悲伤起来,即使他的背仍以令人厌恶的姿势佝偻着,但不难看出。他全身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郁色之内,就好像他想到了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一般。
“哪种情形?”爱羊锲而不舍。
“你不该知道。”桐烟只是无声叹口气,摇了摇头。
爱羊又蹙起了清浅的眉。
“宜卉县主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桐烟忽然问。
爱羊耸了耸肩,扬起眉毛道:“可能与我之前恐吓她有关。我拿着刀子威胁她说如果她继续找我麻烦,我就要划花她的脸!”
她的神情有那么一点理直气壮,但却骄纵得很可爱。
桐烟的嘴角歪了歪,似乎很想笑但又极力忍住了。
爱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想说我是活该对不对?”
桐烟挑了挑双眉,有那么一刻。他的表情不再那么愁眉苦脸了。
“她不仅想毁了你的容貌,还想杀了你!”他淡淡指出这一点。
爱羊的眼睛闪了闪,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桐烟摇摇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如何知情?”
爱羊叹一口气,嘟囔了一句什么。桐烟只能听到“……树敌太多了……”之类的极淡的一声。
他心底忽然涌起了对她的同情。
他直直盯着她,声音虽低但很坚定:“爷并不喜欢你,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应该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赶快离开!”
爱羊微张开了嘴,怔怔地看向他。
这是君易清离开后第二次有人警告她离开!
她苦笑,莫非这世自己与君易清还是绝无可能吗?不然为何人人都拿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她是受骗的那一个!
“为什么这么说?”她竭力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漫不经心。
但她失败了,因为桐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爷真正喜欢的是那个沐婉姑娘。”
爱羊的心口仿佛被人放了一大块冰,又凉又麻。
君易清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竟然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吗?”她极轻地说。
若不是她双唇蠕动,桐烟甚至都不确定是她在说话。
他看着她,目光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悯。
“你怎么知道?”她忽而一笑,摇了摇头,似是要摇去那不好的情绪一般,然后好奇地问。
桐烟默了默,道:“当你处在一个被漠视的环境中,在那里,你仿佛是一个透明人,你就会发现许多秘密!”
他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苦涩。
他在明南王府过得极苦吧?
爱羊内心的那种压抑和苦痛忽然逝去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对桐烟的同情与难过,至少他比自己现在过得要悲惨得多!
她不知这个想法是让自己感觉更好了一点还是更加难过——她无言地望着他,想不出任何话来安慰。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比你想象中的聪明?”她尝试用轻快的语气说:“难道在你的印象中我很笨吗?”
桐烟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会主动接近世子爷并以为自己已经取得主动权的人都是傻瓜——”
他的声音也很冷,爱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前世的欧阳仁姗吗?
那时年幼的她也是先被君易清深深吸引,然后如飞蛾扑火般地接近他,但当她以为他最终也喜欢上自己的时候却又遭受了最大背叛!
桐烟说的对,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傻瓜。
爱羊似乎刚刚咽下那天黄嬷嬷端给她的黄连,嘴里满是苦涩。
她的笑容很不自然。
桐烟盯了她一会儿,轻声问:“那个木簪子是你雕的吗?”
即使正处于思绪混乱的时候,爱羊也可以看出这一个话题是他准备很久才问出口的。
她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往日的一幕幕一一在她脑海里闪现,她可以说出真相吗?她可以向这个因为自己而遭到如此对待的男子说出一切吗?
而且他现在已经怀疑了……
“哪个木簪?”她在袖子里捏紧汗湿的手,佯装平静地问。
“你最初卖到木缘坊的那个孔雀簪子!”桐烟直直盯着她眼神没有丝毫闪避。
作为一个小厮,是不该这样盯着主子看的,尤其是女主子。
真奇怪,在这样的情形下,爱羊脑海里闪现的居然是这个!
她微微一笑:“是啊,当然是我自己刻的!有什么不对吗?”
桐烟的表情变幻莫测,很难让人捉摸,他点了点头:“只是对你有那么精湛的木雕之计感到好奇。”
爱羊的心跳慢慢恢复了平静,她缓慢呼出一口气,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你曾是世子爷贴身的小厮,对木雕当然很了解。”
桐烟漠然地瞥开视线,望向安静地卧在马厩里的黑枣。
他不喜欢谈起这个话题。
爱羊没有意识到,不过短短几次接触,她对桐烟情绪的掌握程度就像二人是一辈子的知心好友一般。
“我该走了。”桐烟忽道,声音很平静。
爱羊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处在马棚里,她几乎都忘了这一点了。
她极快地点点头,即使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但还是笑道:“好啊,黑枣在你的照料下很快就能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桐烟艰难地向前走了两步,又看向爱羊:“多谢你。”
爱羊皱了眉头,没有听懂。
桐烟低声道:“多谢你在危急时刻没有放弃黑枣,不然它一定被烧死了。它是我最贴心的伙伴,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
爱羊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愉快的大大的笑容,她额前的发被微风吹散,露出了那一粒妩媚的美丽的胭脂痣,给她凭空添了许多柔美。她黑亮的杏眼弯成一对可爱的月牙,她的肌肤如月光一般皎洁凝华。
她美得让人窒息!
桐烟的呼吸窒了窒,愣了一刻,便慌忙转移了视线,很是狼狈。
爱羊咯咯笑了起来:“你脸红了!”她似乎觉得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桐烟没有再看她,只是迅疾地向外走去。
黑枣在后哀哀叫了一声。但他没有理会,只是想尽快逃离这里。
我也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爱羊看着那蹒跚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在心底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