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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他并没有同路铭心明说,但他时常咳血,路铭心也多少觉察出来一些,但她总觉得还可挽回,他的心魔也不会这么快就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
她慌张地抱紧他说:“师尊,我可以助你平定心魔,需要我怎么做?”
她想着就忙发誓:“若你从此不能再见我,那我就躲起来,不让你看到我。”
顾清岚摇头轻叹了声:“心魔在我心中,却是见不见你都无干的。”
路铭心看他神色淡漠,仿佛在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生死大事,顿时一阵心酸,又忙说:“那我陪着师尊,师尊不要走好不好?”
顾清岚看她眼中含泪又小心翼翼,看起来如同迷路的羊羔般可怜得很,就轻叹了声,搂着她肩膀轻拍了拍:“你将我的寝殿烧了,这些年来不知重建了没有?”
这自然是有的,路铭心忙抹了抹眼泪,拉着他的手说:“我还将师尊的寝处放在原处,只是做不到同原来一样,和以前稍有些不同,师尊来看看喜不喜欢。”
寒疏峰上的殿宇,在三十六年前被她一把火烧了,如今还是依照往日样子重建了,但毕竟已不同,顾清岚微弯了唇角,任她拉着自己向后方的寝殿走去。
他身死后,路铭心已可继承寒疏峰主的位子,也可将自己的寝处搬到正殿后的寝殿内,但她却不肯说自己已是寒疏峰主,也仍住在配殿里,将后殿重新按照他在时的样子布置空置。
顾清岚原本用惯的旧物还有收集的书本,自然都不在了,路铭心也努力将摆设物件都按着他在时候的样子布置。
可这也毕竟不是他原本的卧房,站在这里,只觉光阴变改,世事难旧。
他想着,就按住胸口轻咳了几声,路铭心忙抱着他,将他引到床榻上坐下,小心蹲在他身前说:“师尊……你哪里不舒服,我助你调息下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叹了声:“你上来,陪我躺一躺。”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路铭心当然是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贴着他小心躺下来,她看他不反对,就悄悄抬起手臂揽住了他的腰。
她把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隔了一阵,才小心地轻声说:“师尊,你看我以后都乖乖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再不会惹你心烦生气……只要你不走……你若走了……”
她说着只觉心酸无比,又默默流下泪来,哽咽了一下才能继续说:“你若走了,我要去哪里寻你?”
顾清岚低声叹息着:“就算我不在了,青帝仍是在这具身体里的,他也仍会把你当做弟子,待你很好,你也仍然可以唤他师尊。”
路铭心流着泪摇头:“那不同的,师尊就是师尊,别的什么人都不是师尊。”
她一边说一边泪流不止,抱着他说:“师尊,我先前那些年都待你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你才刚回来几十日,我都没能好好对你……”
她说着只觉心疼得快要裂开,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顾清岚,他先前一生孤寂,连死时都被她这不肖徒儿折磨得心如死灰。
如今却是刚回到人世短短几十日,就又被心魔害得要消失无踪——而这一次,竟是神魂俱灭,连身体都要被旁人占据。
她自然知道青帝也是顾清岚,或者可说青帝的记忆复苏那一日起,顾清岚就应也是青帝。
若她能骗过自己,认为只要这副驱壳还在,青帝仍待她很好,那么她师尊就还在。
可她骗不过……哪怕拥有顾清岚的所有记忆,可那人却不再认为自己就是顾清岚,不再拥有顾清岚记忆中的一喜一怒,一乐一哀,那么又怎么会是她的师尊?
她师尊马上就可能要消失,却要她帮他隐瞒,连那些他昔日的至交好友,都要一并瞒过去。
这一次他要不见了,却是无人哀悼,无人知晓,也无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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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想,一面就越加哭得无法遏制,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顾清岚听到她哭声太过大了些,就将她头扳了起来,果然看她又将五官哭得皱做了一团,涕泪俱下,显得十分伤心。
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能惹得她哭成这样,不由叹了声,抬手捧着她的脸,又从怀中拿了锦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
路铭心哭成这样,眼泪肯定是擦不完的,他却仍是极有耐心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路铭心哭得泪眼朦胧,也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柔和视线,又想到以后兴许再也不能有,反而更加伤心欲绝了一些。
她哭得不能自己,身体也不断颤抖,却握住了他的手,努力用脸颊在他掌心蹭了一蹭,而后就凑上去找到他的唇要吻。
她这么伤心,顾清岚自然也就低头温柔地应了,不再像往日那么冰冷,张开唇齿细细地吻她。
这么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面努力吻人家的,除了路铭心应当也再无他人。
顾清岚吻了她一阵,看她还是抽噎得身体都一抖一抖,也是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怜惜,将她身子搂在怀中,像哄孩子一般轻拍了几下,低声说:“心儿,莫要哭了。”
路铭心摇了摇头,这次却是一面继续哭得不能自己,一面抬手从他怀里去解他胸前的衣带。
顾清岚无奈握住她的手,低叹了声:“心儿,你要做什么?”
路铭心还是哭着摇头,却凑过去又要吻他,顾清岚抬指将她的唇挡住了,颇有些头痛地说:“心儿?”
路铭心抽抽噎噎地说出两个字:“双修……”
她眼睛都哭得通红了,还有些肿,更是被抽泣憋得脸颊通红,整张脸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若不是她天生丽质,只怕都不能再看。
就这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却还是要双修。
顾清岚满心无可奈何,却又不忍说她,抬手又用手指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儿……你总说要同我双修,可曾问过我愿不愿?”
路铭心想了想,难为她竟想起来点什么:“师尊还是云风时……同意了要做我道侣。”
云风那时也只是沉默以对,没有反对而已吧?
她又扁了扁嘴,继续说:“先前在隙谷时,我说要做道侣,师尊也同意了。”
那也仍是他对她无所可言,没有直接说出来反对。
路铭心又抽泣着续上了一句:“既然做道侣,自然是要双修的。”
她在这上面倒是想得极清楚,而且哪怕哭得快昏过去了,也绝对不会忘掉。
她现在都哭得昏昏沉沉,又想着顾清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不见,满心绝望伤痛,自然就忘了什么先前他说要打断她腿的事情,什么也不管了。
她说完了,看顾清岚沉默不语,就当他是又默认了,就继续抽噎着去解他衣带,却因手指发抖,解了几次都没能解开。
顾清岚再握住了她的手,轻叹了声:“心儿……我心魔因你而生。”
路铭心虽早有猜测,听到这句还是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阵,低头又落下许多泪来,却没停下,还是努力去解他衣带。
她若是强横一些,死皮赖脸一些,顾清岚自然有得是办法治她,可她如今哭得几乎要断气,顾清岚实在没法子硬起心肠再说她什么,只能轻声叹息。
路铭心听到他叹气,就又抬起头去吻他,往他怀中钻,她如此努力不懈,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双修。
顾清岚无奈抱着她,抬手将她额边蹭乱的头发拂到她而后去,轻声问:“心儿,你为何要同我双修?”
路铭心还是扁着嘴哭,良久才憋出一句:“师尊同我双修了,也许就不会走了。”
顾清岚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你为何会这般想?”
路铭心还是哭得眼前模糊一片,抽泣着说:“同师尊双修了,师尊也许就更舍不得我,也许就不会走了。”
顾清岚实在看不得她这么可怜的样子,低头在她红肿的眼睛上轻吻了下,柔声哄着:“心儿,你先别哭了好不好?”
路铭心边哭边抬头看着他,“哦”了声:“我不哭,师尊就同我双修?”
顾清岚对她实在头疼得很,说到双修,哪里有人哭得身体发抖、哽咽打嗝的时候来双修的?
顾清岚顿了顿,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师尊抱你去温泉中先泡一泡,睡上一觉好不好?”
路铭心顿时哭得更狠了些:“师尊又骗我,不要!”
她开始哭是因心疼顾清岚,哭到后来,却又一起心疼起自己来了,想她苦苦熬了三十六年,终于将他盼了回来,三番四次跟他说过双修,次次他好似都答应了一般,还说什么“来日方长”,说什么“这一世”。
可转眼他就说自己要将神识让给青帝,这从头到尾不过短短几十日,却是她被哄得好苦,连一次都没能双修,每每像被一根胡萝卜吊着绕圈圈的蠢驴子,团团转也吃不到一口。
顾清岚看她再哭下去,说不准真的要哭昏,堂堂一个金丹大成的修士,为了求个双修,竟生生哭昏在对方怀中,她倒不嫌丢人,可这也确实太惨了些。
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抱着她轻拍,哄着说:“好……”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路铭心却仿佛拿了什么圣旨一样,她已哭得浑身发软,这时也不知从哪里又来了力气,抬头抱着他脖颈,就将双唇堵在了他的薄唇上,死命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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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吻却比以往得都还长一些,顾清岚温柔回应,一吻过后,他侧了身抱着她,将她身子放在榻上,低头在她额上又轻吻了下。
路铭心拉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眼睛红红地说:“师尊若再骗我,我就先死给你看。”
这不但哭得昏天暗地,还双修不成就要去死的气势,也真是感天动地。
顾清岚也不知自己叹息了多少次,此刻还是低叹了声,又在她额上安抚地吻了一下,抬手去解她腰间的衣带。
路铭心紧盯着他修长的手指,隔了片刻说:“要先脱我的衣服?”
顾清岚勾了勾唇,又低叹了一声,回过手来解自己那被她弄了半天也没解开的衣带。
路铭心三十六年来不知帮他换了多少次衣服,自然是见多了他未着衣衫的胸膛,但那都是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
如今看本人自己在她眼前宽衣解带,那修长优美的手指,缓慢又优雅地将层层衣带扯开,简直是如坠幻梦、目眩神迷,不觉鼻腔一热。
顾清岚解着自己衣物,还未解完,就看到她也不哭了,停下来双目发直地望着自己,鼻子下面紧跟着流出了一道红红的鼻血。
看她这般不成器的样子,他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怜惜,只能笑了一笑,拿衣袖去替她擦了,低声说:“心儿,莫想太多……”
她可不是想了太多?朝思暮想多年的人,为之神魂颠倒,以至苦苦求来的双修,还没开始,就先流了鼻血。
路铭心被他衣袖堵住了鼻孔,闷闷地应了声,撑起点身子主动迎合了上去,手指不老实地在他胸前划来划去。
顾清岚又侧头吻了她的唇,伏在她耳旁极低地说:“心儿,放松一些,随着我就好。”
当她幼时,不知道该怎么归顺体内的真气,他就这般对她说过,放松一些,随着他就好。
那时她对他全身信赖,懵懵懂懂跟着他真气指引,自此走上修仙之途。
现在她仍是对他眷恋依赖,身心俱随,只觉和合之间,宛若同他共赴云霄,又似同往仙境。
世间诸美,不同他共赏,便黯淡无光;人世诸乐,不同他相拥,便尽可抛却。
最意浓情迷之时,她贴在他耳旁说:“师尊,心儿爱您,此生不改,生生不悔。”
他轻吻在了她唇上,唇齿间低低叹息,如绒羽轻雪,颤颤而下,直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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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知拥在了一起多久,到最后路铭心在他怀中沉沉睡去,黑甜无梦。
待她又醒来时,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身侧已空荡荡没有了他的身影。
寒疏峰上似是又下了雪,寒气从窗外渗入进来,她忙匆匆穿了衣物,出门去寻他。
他也并没有走远,她从后殿跑出来,就看到他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正站在庭院中,面对着那片紫竹林,静看漫天雪花飘落。
她也不知是感到了什么,只觉一步步都踩在泥潭里一般,步步艰难,直到走得近了些,她才在他身后站住,轻唤了声:“师尊?”
庭院中那人缓缓转回身来,对她微微笑了一笑,这一笑,却是犹如春回大地、万物生晖,无人可以描绘的温煦和暖,清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