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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澜是沈家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集万千宠爱自不必说,在家里做了十几年的小皇帝让沈少爷有点腻味了,所以高考时才填了与家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南方的大学。
整个大学时期沈清澜过得如鱼得水,遇见宋臣后,两个臭味相投的人更是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在宋臣开的酒吧里,沈清澜第一次看见向南。
那时候沈清澜对这个话不多的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人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真正让他记住这个人,是大三那年的夏天。
那年沈清澜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家,整个暑假都在宋臣的酒吧里厮混,七月炎夏,外面热得能把人蒸熟,所以沈清澜就更不想出去溜达了,天天泡在宋臣的酒吧里,跟各种女人调|情,有顺眼的便带出去过一夜,天亮了大家各走各路,互不牵扯。
那天沈清澜照常在宋臣的酒吧里混日子,跟个穿着低胸装的辣妹子喝酒聊天,正说着话,原本热闹的舞池突然轰的一声炸开锅来,沈清澜知道宋臣出去办事了,所以就走过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这一看之下才知道是个醉汉喝醉了,硬拉着个妹子说是自己的马子,那妹子吓得连妆都快花了,一张脸梨花带雨的。
无论是见美女被欺负了还是朋友的酒吧里有人闹事,这两样都让沈清澜不能容忍,当下便让人把那醉汉轰出去。
这一轰不要紧,那醉汉来喝酒竟然还带着手下,一群人见大哥被欺负了,挽起袖子不由分说就开打,结果可想而知,沈清澜挂了彩,手臂上被啤酒杯的渣子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来,鲜血直流。
沈少爷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立刻就想冲上去再打过,脚还没迈出去,便被人从身后拉住了,一回头,看见那个平时总是一脸温和的老好人向南,向南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只是眼睛里有些明灭不齐的光芒,看着像是被燃烧起来的火焰,一簇簇的,乍眼一看还有点瘆人,沈清澜见他想走上去,当下便想拉住他,向南的身板很瘦削,这样走出去不被人打死才怪,向南却拍拍他的手背,安慰的一笑。
这个笑容因为向南并不出彩的五官,自然没能让人觉得惊艳,却不经意地,在沈清澜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沈清澜当时就愣住了,眼看着向南走过去,颇有风范的将手里的啤酒瓶甩在那个大哥的头上,向南手上的力道出奇的大,把对方打了个踉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头满脸已被血糊满了,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向南,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人忒狠了!
沈清澜当时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向南露出这么狠厉残酷的一面,砸完了人的向南淡定的走回来,眼睛在他身上瞟了一眼,轻声道:“你受伤了。”
沈清澜点点头,眼睛不知怎么钉在向南脸上就收不回来了。
从前觉得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此刻怎么看都觉得可爱无比魅力十足,沈清澜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冒出两个字:完了!
后来沈清澜问向南当时哪里来的脾气,向南只是淡淡一笑,说,他们在我哥的酒吧里欺负我哥的朋友,理应是要反击的。说完这句话,复又低下头,专注的吃眼前的饭菜。
沈清澜想,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或许真的不有太多的设定,就算对方是个男的,长得也只能算清秀,但是动了心就是动了心,容不得人抵赖或抗拒。他喜欢上向南之后才发现原来宋臣跟他抱着同样的心思,但因着害怕失去向南这层关系,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缄默,若一开始他出了手,或许就没有后来这些事,向南不会死,不会重生,更不会遇见封厉。
说不后悔自然是假的,但是眼下沈清澜面对着这张尚算陌生的少年面容,已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两人坐在饭店三楼的咖啡厅里,桌面上有沈清澜替向南点的英国红茶,向南端起杯子呡了一口,缓缓说道:“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早些告诉你,但是怕说了你一时接受不了,后来又出了叶苏的事,就耽搁了,对不起。”
沈清澜心里苦笑,向南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向南,态度温和,语气柔软,即使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也让人生不起气来。对于向南的隐瞒,沈清澜自然是气的,当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唯有嘴角的笑出卖了他内心的苦涩。
向南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我喜欢封厉。”
短短几个字,让沈清澜的心瞬间疼了一下,并不剧烈,却也能让人霎时忘了呼吸,虽然这件事他一早便知道,但真正从向南嘴里说出来,依旧有些无法接受,沈清澜张了张嘴,片刻后,轻声道:“向南,你有时候很残忍,你知不知道?”
大概性格温吞柔软的人,干脆起来时更有一种超前的果敢,因为你见惯了他的温声细语温润容颜,所以才无法接受他冷着脸对你着拒绝的话时的冷酷模样。
向南不说话,右手还端着茶杯,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看他,沈清澜抬手抹了一把脸,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表情被无奈和痛心所取代,连嗓音都透着无法抑制的沮丧,“如果,当年我像封厉一样对你出了手,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向南望着他,半晌才道,“不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这么斩钉截铁,让沈清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向南之前他也喜欢过别人,但是从没有哪个人让他如此裹足不前,因为害怕失去这个朋友,所以才一直犹疑不定。然而向南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心有所向。
或许因为不甘心,又或许只是纯粹的想要求个明白,他问:“为什么?”
向南放下手里的杯子,黑而大的眼睛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里,语气平和,“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从没想过超出朋友范围的别的关系,而且,那时候我不喜欢男人。”
沈清澜勾了勾嘴角,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为什么封厉可以?”
闻言,向南收回视线,望着玻璃窗外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芸芸众生行色匆忙心无旁鹜,“我也不知道,或许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他,所以他就成了那个可以的人,有时候我是信命的。”
沈清澜望着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纷纷朝这边望来。
向南看着他笑,不说话也不劝阻。
人从出生开始,便要面对并接受各种不公平。
家庭好坏、父母优良、环境品质以及世人看待你的目光。
在这所有的不公平里,感情是最不可理喻也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正如向南喜欢封厉,所以注定无法回应沈清澜,然而沈清澜的身后还有一个颜君在苦苦等候。向南并不喜欢这种复杂的感情关系,所以无论沈清澜从前多么掏心掏肺的喜欢过他,亦或者因为他的死自责黯淡了多少岁月,目前向南唯一能做的,只有快刀斩乱麻。
说到底,他是相信沈清澜对颜君有感情的,只是沈清澜现在还没发觉而已。与其给他无谓的希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残忍的撇清关系,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向南离开的时候,沈清澜叫住了他。
客人稀疏的咖啡馆里,一脸温和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站着,那模样是沈清澜从未有过的记忆,在他错过向南的这一段人生里,向南变成了一个他所不熟悉的陌生人,依旧是那样温暖的眼神,神色间却多了几分不容分辨的从容和潇洒,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向南,我曾经很喜欢你。”
“我知道,现在我对你来说已经是曾经了,不是吗?”
沈清澜一愣,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或许等我能忘记你的时候,我会祝福你和封厉。”
向南微微一笑,“谢谢。”
谢谢你曾用最好的时光来喜欢我、珍惜我、重视我。
亦谢谢你的不纠缠、不拖沓、不回头。
向南乘电梯到他们刚刚吃饭的楼层,刚一出电梯门,就看见门边等着的封厉,他低着头,一手抄在口袋里,侧脸英俊沉静,像是正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
电梯到达的铃声惊动了他,他慢慢转过头来,看见电梯门边的向南时,嘴角掀起一抹温柔的笑,“谈完了?”
“嗯。”
向南走过去,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笑着说:“我还没吃饱。”
封厉将他的手拉下来,与他十指相扣,“我已经让人重新准备了饭菜。”说着将向南带到了刚才的包厢,包厢里空无一人,向南疑惑,封厉说:“颜君喝多了,我让宋臣先送他回去了。”说完话后,径直拉开椅子让向南坐下,等向南坐下后,才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张罗吃的。
向南没说他和沈清澜具体说了什么,封厉也没完。
两人在安静的包厢里用了第二次午餐,等出来的时候,向南觉得肚子有点撑得慌,封厉伸手过来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摸了几把,笑盈盈的说:“有三个月了吧?”
向南一时没明白过来,看见封厉略带促狭的笑容时才惊觉这是个怎样变|态的问题,当下瞪了封某人一眼,嘴里说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谁的。”
闻言,封厉眼眸一深,将人拉进就近的一个角落里,仗着有一盆高大的植物做遮掩,一把把人按在墙上,倾身吻了下去。
在这样一个随时都有人经过的地方接吻,其实还挺刺激的,向南最开始还有些挣扎,后来大概是被吻得有点感觉了,抱着封厉的脖子,主动回吻起来,舌尖相触,霎时情|动,向南觉得身体热得要命,忍不住在封厉怀里蹭了蹭,封厉被蹭得邪火中烧,哑着声音警告:“不要动。”向南感觉双腿间顶上来一个坚硬的东西,立时就不敢再动了,封厉低头,重新含住他的嘴,修长的手臂将人捞进怀里,疯狂的舔噬起来。
一吻结束,向南早已腿软得站不住了,好在有封厉扶抱着,否则早就掉地上了。
封厉扶着人从盆栽后走出来,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的揽着人大方的离开。怀里的向南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嘴巴此刻肯定不能用吃了辣椒来解释,所以为了让脸丢得小一点,只好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坐进车里,向南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像是刚刚打过一场仗似的,累得慌。
封厉俯过身来替他系上安全带,接着发动了车子。
接下来的几天,向南带着封厉游玩了本市几个颇富盛名的景点,又带着封厉去他从前的学校走了走,学校放了暑假,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连看门的老大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两人十分顺利的溜了进去。
向南记得高考那年,宋臣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那句不念大学。
那时候宋臣已经是大学生了,高考前来学校看向南,两人当时就站在学校花园旁边的小路上,向南说不打算念大学了,宋臣脸色当时很难看,冲他吼道:你不上大学准备去做什么?下苦力吗?像你这样的身板一天就能把你折腾死!
向南当时也很执拗,两人就这个问题争执不下,最后宋臣像是忍无可忍了,甩了向南一耳光,向南被打懵了,一时间反应不了,宋臣叹了口气,抓着他的肩膀:你大学的学费由我出,以后等你工作了再还我,好不好?
那是向南这辈子少有的几次执著,即使宋臣这样说了,他依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我的人生,宋臣,让我自己做主吧。
宋臣尊重了他的选择,并且在后来的时间里颇多照顾。
现在回想从前,向南笑自己那时候实在太过幼稚无知。
向南指着那个十几年都没换地方的花园,把这事告诉了封厉,封厉当即眯起了眼睛:“他打了你?”
向南无语,“你搞错重点了吧?”
封厉却只是揽着他的肩,“虽说他这是为你好,不过这一耳光我先记着,迟早要找他要回来。”向南再次无语,带着封厉在学校里到处转了转,快到晚饭时间,两人才从学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