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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从封厉那个位于大厦顶层的家离开后,径直在离大厦不远的公交站坐了回学校的车。
春节马上就要来了,车窗外的店里都挂着喜庆的灯笼,整个世界都被这种红艳的颜色点缀得鲜艳无比,向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只手枕在开着的车窗上,下巴懒懒地搁在手臂上,百无聊奈的看着窗外的那个世界。
昨晚他一夜没睡好,一闭上眼睛便是封厉。
现在当他终于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之后,心情轻松是必然的,却绝不舒坦。
若他今天对封厉的感情仍然停留在最初的地方,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但终究没有如果这回事。
车子在站边停靠,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人生又何尝不像是坐车,从出生开始便在路上,每一段风景你会遇见不同的人。有的人会一直陪你到终点,有些人却会在中途下车,无论他们打算陪你走多远,你都该心存感恩。
若需要对发生的这一切做出一个解释,大概只有“情深缘浅”四个字吧。
向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辈子头一次喜欢上别人这么快就失恋了。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才第一次尝到失恋的滋味也真是够了。
才离开了半天的宿舍自然没有积灰尘的机会,向南回了宿舍,蒙着被子就睡了。
这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模模糊糊中听见电话在响,他下意识的去枕头底下摸,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然后才突然想起他跟封厉分手了,手机自然也还给人家了。电话铃声依旧在叫,向南从被子里爬出来,终于搞明白是宿舍的座机在响。
他才刚拿起话筒,就听见曹秋冬在那边叫:“阿南,你真的在宿舍啊!”
向南揉了揉睡得有点水肿的眼睛,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随口问道:“秋冬啊,怎么了?”
“补习不是后天才开始吗?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向南一愣,他之所以提前两天过来,本来是打算跟封厉多呆两天的,但这事却没必要告诉秋冬,忙转移了话题,“你打电话给我干嘛呢?”
曹秋冬这才想起正事,“明天许斌生日你知道吗?既然你在市里明天就过来吧,丫的说当面请你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让我告诉你,我打你手机怎么关机啦?”
向南随口说手机忙家里了骗了过去,怕秋冬再问出些别的问题,忙问在哪里办。
曹秋冬在电话那边嘿嘿笑了两声,“这次许斌可是下了血本啊,请咱们在御品长安玩一天。”
御品长安据说是本市最齐全的□□,虽说是□□,但绝对高大上,若身上没个万把块的最好别去。现在许斌竟然请他们在里面玩一天,乖乖,这一天的费用下来都抵得上从前向南忙活大半年了。
有钱任性,向南无语的望了一回地。
曹秋冬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又说:“这次许斌生日只请了平时自己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可以带家属。”
向南一怔,家属的话,他昨天还有,但今天已经没有了。
曹秋冬果真催他,“要不你把封大哥一起叫上吧,来的有些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应该没关系。”
“不用了,”向南赶紧打断他还想说的话,最后怕曹秋冬继续问他封厉怎么怎么样,于是他干脆准备挂电话了,“有什么事明天我们见了面再说吧。”
“阿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曹秋冬问他。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向南扯出个笑容,“明天我直接去御品长安找你们吧,我还没睡醒,再去睡会儿,就这样啊,我挂了。”说完当真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褪去说话的声音后,宿舍寂静得像座空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短促而急切。
向南重新躺回被窝里,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热意已经没有了,他刚一躺下,立刻被冷得一激灵。他裹着被子,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越想越觉得跟封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像做了场梦,梦虽美,但终究是要醒来。如果一早知道醒来后自己会这么混乱迷茫,他倒宁愿从来没做过这个梦了。
上午那个将他压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的封厉,被烟雾挡在后面脸色平静的封厉,他离开时向他说对不起的封厉,所有的封厉加在一起,让向南觉得这才是封厉最真实的模样,他原本似乎就该是这样杀伐决断桀骜不训的人。
向南他向来是个豁达、得过且过的人,有些事对于别人来说大概是个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才能跨过去的坎,但于他而言却没什么大不了。他躺在床上想了一阵关于封厉的事,最后得出了结论,从现在开始他要尽量不再想起封厉这个人了,对于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而且散还散得那么不愉快的一个对象,向南觉得自己再记着他,不光对自己,对封厉也是不公平。
虽然失恋的确让人郁闷,他也的确因为封厉而难过,但他早已不是无知少年,既然是成年人,就该用成年人的方式来思考。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寻死觅活对生活失去信心这种事他干不出来,这大概也是向南最吸引人的品质。
不纠缠、不拖沓、不回头。
所有难过和伤心都是一种情绪,是情绪就总会有过去的一天,至于是早是晚,只能顺其自然。
由于腌肉和腌菜都放在封厉家的冰箱里,现在去要回来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向南的晚餐是一碗三两素面。面条份量足,味道也好,向南吃得很满足。
吃完了晚饭后,他顶着个吃撑了的肚子慢悠悠的晃进了学校。
整个年级里有些学生因为家离学校远,所以没有回家,都是打算留下来补课的,所以整个学校偶尔还会有人路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冷清,他睡死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雪已经停了,夜色下,堆在地上的积雪像一个个大坑,若不是有路灯照着,真怕一脚踩下去会掉进坑里。
向南路过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见三楼的某个窗户探出来一个头来,这女孩子是他们班的,至于叫什么向南忘了,那个女生见他抬起头望过来,略显羞涩的一笑:“你也是来补课的?”
“对啊。”向南仰着头回答。
那女生笑得更欢快了,隔得有点远,向南只看见她嘴巴一动一动的,话就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是这样的,我们几个同学打算趁寒假补课之前去邻市的落阳山玩,那是个风景区,而且这两天一直都在下雪,雪景肯定特别好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向南想也没想的拒绝,“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这两天有事。”
那女生明显是没料到他能拒绝得这么干脆,有点失落,声音也不如先前的明亮了,“既然你有事就算了吧,以后有这样的机会再叫你。”说完把头缩了回去,向南望了眼那个空荡荡的阳台,收回视线继续往男生宿舍楼走。
由于那碗面的份量的确有点多,向南在宿舍里来回走了十几圈,胃里还撑得很。
他只好拿着书站着看,从学校放假到现在他一点书没看,明天许斌生日肯定又要耗上一天,趁现在还有好几个小时宿舍才熄灯,赶紧抓紧时间复习一下。期末考试的成绩要下个星期才会公布,向南只希望自己的分数不要太差。
第二天早上,向南依旧是六点起床,去学校操场跑了半个小时。
放假后,操场上晨练的人更少了,遥遥望去,屈指可数。
晨练后向南去校外的早餐铺里买了三个包子,一杯豆浆,边吃边往学校里面走。回宿舍又看了会儿书,曹秋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他们已经在学校门口了,让向南赶紧拾掇拾掇出去。
向南本来打算上午去给许斌买个礼物,买完礼物后再去御品长安跟他们汇合。没想到曹秋冬竟然会来学校接他,向南边往身上套衣服边郁闷,看来只有等下到了御品长安再找机会出去买了。
向南活到30岁,10岁之前的生日是没有礼物收的,中间有好几年甚至连生日都被忘了,就更别提礼物了。
10岁那年,奶奶家隔壁的四合院搬来了一家姓宋的人家,他们家的小少爷叫宋臣。
向南跟宋臣之所以能成为这么铁的兄弟,中间各种曲折是少不了的,总之最后他和宋臣成了好朋友,后来每一年过生日宋臣都会送礼物给他,宋臣这人虽然唠叨了点,但确实细心,用一种宋臣打死都不愿承认的属性来概括,那就是□□。
等向南穿戴完毕赶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颜浩正站在他那辆宝马车旁边,曹秋冬站在他身侧,两人正在说话。向南刚走近,颜浩立刻眼尖的发现了他,嘴角带着笑,眼神锋利无比:“那天酒醒了之后,我被我哥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向南眼观鼻鼻观心,“你哥教训你是应该的。”不过颜君教训人的方法向南还没见识过呢,稍稍有点好奇。
颜浩立刻得炸毛了:“都是你多管闲事!”
向南望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你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一不高兴就喝酒这种德性劝你还是改一改,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该替关心你的人想一想,哪天你酒精中毒死了倒是没关系,但你别伤了你哥的心,他是真心疼你。”
颜浩呼吸一滞,被说得半句话都反驳不了。
一旁的曹秋冬摒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平时温和的向南教训人的时候气场好强大,完全就是班主任附体好嘛。见颜浩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对面的向南却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淡定模样,为了让事态不会进一步恶化,曹秋冬忙拉了拉颜浩的袖子,笑着说:“许斌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走吧。”
颜浩声势浩荡的哼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曹秋冬走过去拉着向南上了后排座,关上车门的时候听见向南说:“路过商业街的时候停一下,我要给许斌买礼物。”
曹秋冬忙去看驾驶座上的颜浩,见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让曹秋冬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了。
在他们这几个人里面,向南的年纪是最小的,但是很多时候他们都习惯了看他的表情,比如上次几个人集体喝醉第二天早上从酒店房间醒来的时候,向南当时的表情与刚刚如出一辙,这通常表示向南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冲动砸东西对你横眉竖眼,他只是抿紧了嘴唇,大而黑的眼睛里沉淀着一些深色的情绪,脸色比平时沉凝一些,要么不说话,一说就会说到你的痛处,让你无力申述,辨无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