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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孔凡从入睡当中醒来,一夜无梦,片刻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沉默间走出了房屋。
今日是他出发上城赶考的日子,想起昨夜村民们的嘱咐与期盼,以及老村长不同寻常的话语,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他害怕又一次落榜,害怕又一次让乡亲们失望。
他不愿如此,所以想要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这当官发财之道不适合他,如老村长所说,他不为名利,只求心中儒道思想长存,为自身多年来所学给予一个交代罢了。
他尽管是书生,尽管习的是儒学,可经过漫长的一梦,在梦境中经历了许多事情后,他性格中的执着,渐渐的显露了出来,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份执着,体现在他落榜后的坚持,体现在他梦中于仙家道门内的挣扎,体现在他面对各种危险时的反抗,而这时候,却是体现在他对自身之道的探索。
那道,不再是追寻世俗名利,那道,不再是梦中给人当杂,那道虽不知在何方,可也正是这一份未知的探索,点燃了他心中的坚毅之火。
“生命燃烧不息不止,可谓旺盛,如人生不弃,不甘低头。”
这一刻,孔凡站在门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山中的气息,目中露出坚定,心里赫然变得豁达了许多,梦境的一幕幕从他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他想到了封灵山脉上的凡天宗,那些在凡人眼中宛如神仙的修士,那片唯强者才有说话权利的残酷世界。
梦中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他又想到了那残酷世界里的随意一人,抬手就要灭杀自己的冷漠,想到了墨正阳,以及内门黑执事看向自身的那一眼。
“我父母双亡,即使有乡邻的济助,要是没有自强执着的心,也活不到现在,早就自暴自弃,梦里头我若是没有自强不甘之意,也不能成为凡天宗的外门首席,这一股燃烧不息的执念……就是我的未来之道。”
孔凡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抬眸直盯着远方的天空,看着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又化为了迷茫。
“这天,到底是真是假,还有那梦境……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正因内心豁达,正因执念浮现,所以此刻孔凡的思绪无限,疑惑百出,觉得梦中经历的一切太过于真实,如今看向的这一片天,隐隐又觉得有些虚幻。
许久之后,孔凡收回了目光,轻叹一声,这天他看不透,道不明,旋即瞥了一眼脚下的山村,右手抬起一甩衣袖,立刻朝着官道的方向走去。
他不想与乡亲们告别,因他所追求的道路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一次出去,也不是一心为了赶考,而是要寻找自身的道路,这条道,是执着之道,可不知,他执着的又是什么,唯有亲自前去探寻。
……
几天后,孔凡依旧行走在宽阔的官道当中,一头长发束起,换了一身文士长袍,使得他看起来很是温文尔雅。
黄昏临近,对于明国来说,九月的季节不算寒冷,偶尔也会掠过微凉,随着孔凡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就被黄昏掩盖的天幕中,紧接着,陡然有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这是明国甲三年的第一场雪,雪势攀升下,很快就洒在了大地上,看起来整个大地如披上了一层皑皑白衣。
雪花打白了孔凡的黑发,却没有立刻融化,浮在那里,随着寒风吹来,或许才能将之吹散。
不多时,官道的尽头浮现出一座城池,孔凡停下了步履,看着若隐若现的城头,他的神色露出了恍惚,那是安阳城,也是明国当朝国主居住之地,更是所有书生才子梦寐以求的儒家圣地,只有这里,只有科举,才能给予无数寒门学子一个翻身的机会。
随着临近安阳城,四周也不再安静,官道上多出了许多身影,这些身影大多数是少年模样,身后都统一背负着一个包袱,从这些少年的打扮上看来,皆是上城赶考的寒门子弟。
见到这些泛着书生气息的学子,孔凡笑了笑,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些学子当中的一员,只是如今,他的心发生了改变,他执着的不再是名门仕途,虽然彼此前往的地方都是一样,可追寻的东西,却不再相同。
当孔凡越来越靠近都城时,道路上多了马车出现,这时候在他的身后,就有一辆马车快速的飞驰,似怕错过了什么一般。
路过孔凡身边后,“哗啦”一声,掀起了层层雪花,马车的盖帘也被风吹开了一丝,露出了里面一个书生模样之人。
能够乘坐马车上城赶考的人,尽数都是名门之后,对于科举,他们的机会比那些寒门出生的少年要有望的多,因为世俗中,无论是钱财或是人脉,都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
正当孔凡感叹时,前方陡然传出了一道嘶鸣,那是马叫声,先前那辆疾驰的马车蓦然停了下来,在马车的前方,一名寒门少年趴在雪地上簌簌发抖,周围洒有斑斑血迹。
见此,孔凡皱起了眉头,大步跑到马车前,连忙搀扶起那名少年。
同时,马车上的盖帘被掀开,从中走出了一名青年。
青年淡漠地看了眼被马车撞倒之人,旋即又瞥向了孔凡,眸中浮现出一丝厌恶。
“管家,给这两人一点钱财,别碍了本少爷的道路。”青年说完,还没等到孔凡出声,又回到了马车上。
话语刚落,驾乘马车的一名老者从腰中掏出一锭银两,随手丢在孔凡的身前,二话不说,就这样驾车离去。
孔凡愤怒中有心想要阻拦,却被少年拦了下来。
“算了,那青年与我来自同一个县城,乃是当朝护国公的后裔,此人胸襟狭隘,要是得罪了,往后对在下怕是少不了一番报复。”
“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在下孟德,先前一事倒是多谢了。”少年行了个书生礼仪,缓缓开口说道。
“姓孟?”
孔凡立刻神色一正,同样抱拳一拜,说道:“原来是礼仁大姓之后,孟兄不必多礼,古时孟姓尊者就是我儒家创始祖辈,在下孔凡,见过孟兄。”
“孔兄言过了,姓氏而已,在下十岁起就上城赶考,却是屡屡遭挫,到现在已经第八个年头了,说来惭愧至极。”孟德暖和了一下双手,笑道。
闻言,孔凡内心一颤,他本以为自己落榜一次后,能够坚持来过已经是毅力绝佳,没想到眼前这位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竟然足足考了八次,除去礼仁大姓不说,单单就是这股意志,就当得起他的一拜。
“孟兄此话不对,我偶得一梦,梦中曾观阅无数古籍得知,孟姓乃造化而临,传之上古,即便是入不了官场,但只要心存浩然正气,就是儒道门生,往后成为一国大儒,也是不无可能。”
“孔兄所梦古怪,这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难辨真假。”孟德摇了摇头,摆手轻笑说道。
“孟兄,何为真?何为假?”孔凡沉默,不经意间望向头顶的苍天,平静问道。
孟德沉思半响,徐徐开口说道:“睁眼所看到的,为真,闭眼所想到的,为假。”
孔凡没有说话,伸出手心接住一片雪花,盯着雪花看了一会,接着继续问道:“什么又是道?”
“道?”孟德一愣,顿时陷入了迟疑。
四周雪花肆意洒落,寒风呼呼作响,像极了风雪的呜咽,孔凡手掌一震,当中的雪花也随风飘去,瞬间淹没在无数风雪里头。
“道就如那朵远去的雪花,被我握在掌心是它的道,只是这条道不完美,有了限制,此刻我让它随风飘洒,也是它的道,茫茫白雪,想要重新寻找,却是不再可能,那时起它就重获自由,只是这种自由的道路,一片茫然。”孔凡轻声说道。
“孔兄感悟颇深,听你一言,孟某倒是有了一些见解,只是不知该说不该说。”
“孟兄直说无妨。”
“雪,只可以活在冰寒,靠近了热,它就会死去,一生的道路早已注定,要是被人握在手中,有了温度,化成了水,你要想将它握在掌心,却是绝然不能,那时起,它也获得了自由,而这自由的道路,却也并非迷茫,即便隆冬过后,炎夏降临,它依旧能够存活。”
孟德右手紧紧一握,一片雪花骤然成为了水滴,水滴顺着他掌心缝隙掉落,眨眼间遁入了大地,一下就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