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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散落着朱砂,符纸,珠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霜风一面整理,一面执笔在一旁的册子上写着什么,眉头微微蹙着,与其说他喜欢摆出这种严肃的表情,倒不如说他天生便是如此。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是这房子的主人来了。他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嗨。”门被打开,那声响的主人在身后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对于一个妖怪来说,这种洋派的打招呼方式其实是非常少见的。这人的声音洋溢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活力,与霜风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对于这声招呼,霜风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一般。他只是摆了一个忙碌的背影给他,似乎是想传达出“别来烦我”一类的信息。
袁栋显然没有看懂这点,或者故意对此装作视而不见,很自然的窜过去坐在桌子上,不满地大声嚷嚷道:“喂,好歹是老朋友了,见了我至少热情些嘛。”
霜风充耳不闻,一面收拾一面向册子上记录着,看都看他那个方向一眼。
“喂!冷脸怪!”某人这次干脆就把脸伸到霜风的眼前,让他想不看都不行。
霜风脸上的神色依然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一丝惊吓都没有,只是冷冷的说:“小姐不在。”
“我又不是来找她的。”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又有什么事情想要无意中透露给她呢。”
“你在说些什么呀,怪腔怪调的。”
霜风终于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别这么看我,怪渗人的。” 袁栋讪讪地挠挠头,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的,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畏惧。
“下次装也要装得像点,除了你,还有谁会随身带着一大兜的核桃,然后把核桃皮弄得到处都是,你要说你不是故意宣示来过这里我都不信。”
“哦,你说这件事呀,其实我不也是有心的嘛。但是你家那个小姐这点倒是还不错,我本来还以为她会大发脾气呢。”袁栋吐了吐舌头,又去抓头,“不过……如果当时就大发脾气,反倒比较容易处理。”
“你想说什么?”
袁栋偏过脸来,脸上的笑容总让人觉得有种不怀好意的味道:“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很难再除去,遇到合适的土壤,它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霜风的眼睛闪了闪,没有立即答话。
小姐最近似乎确实很用功,咒术的运用,也比以前进步了许多。今天早晨,她甚至发短信给自己,说明天想一起去拿花娘的验尸报告,以前这种事情,她可是从来都不肯去的。
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吗?
他冷哼了一声,收拾起自己的情绪,重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看向袁栋的眼神,多了丝严厉的味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霜风,回来吧,”袁栋说这话的时候,全不见了平时的戏谑,语气郑重又诚恳,“和我一起回山里去,别再理这些事情了。”
霜风摇摇头。他早该知道他是为了这个,从他一说要来北京,袁栋就说自己刚好有一所合适的房子起,他就该知道,他心里打的是这个算盘。他感谢袁栋的心意,但是不能认同他的想法。
“为什么,你难道做使神做得很开心吗,比原来更开心吗?老的那个已经行将就木了,小的这个根本什么都不懂,你难道非要接手这个烂摊子?何必忍受着猜疑,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和我一起回山里去吧,过我们自由自在的日子。”
“老先生对我有恩。”
“哼,你报恩也报的差不多了吧,何必拿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你要真是一心一意做你的神使,何必背着他们做了这么多布置。你真当我不知道,就说这次,凭你霜风的速度,若真想抓一个人,怎么会让他逃了?”
霜风垂下视线,半晌不语,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幽幽开口道:“那个人,很像她。”
“什么?”袁栋一时有点发愣。
“那个跑了的人,很想她。”霜风重复道。
“你确定?”
他摇了摇头。即使那身影曾经深深刻在自己心上,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不敢言确定两个字。
“不要说不确定,就算是她又怎样,难道你还要再去跑到她面前让她骗你一次?别再纠结这些事了,和我回去吧。” 袁栋的语气,半是气愤半是心痛。
“我会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等我查清楚,那人是不是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和你回去。”他盯着袁栋,一字一顿地说,“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捣乱,不然即使是你,我也不会客气。”
“有时候我会想,你也许是上辈子欠她的。”
霜风转向窗口,眼神重又冷冰冰地,像是冬日最凌冽的北风。
“我不知道上辈子我是不是欠她的,但是这一世,她给我的,我一定会重重还回去。”
天阴沉沉的,大朵大朵的铅灰色云块,在疾风下快速的流动着。冬日里灰锵锵的树木,伸着光秃秃的干枯枝条,在呼啸的风声中来来回回的摇摆。
邱小夏将帽子又向下抻了抻,盖住冻得通红的耳朵,心想北风呼啸,黑云压城,这还真是个适合验尸的应景天气。
花娘的尸体是秦昊找人处理的,现在就停在祈邸在京城分处的一个冷库中。
关于里部和祈邸,邱小夏大概知道一点。姥爷说对生活在人界的术士和妖怪来说,祈邸就相当于公安部门,而里部则是特工部门。听说很久以前他们是隶属于同一部门之下的,而现在里部和祈邸的关系则像是两个分了家的兄弟,感情是有的,不过争吵也是不可避免的。
花娘的事,里部虽然插手了,可是一旦出了人命,还是要去祈邸备个案。再加上祈邸确实在地方上有更多可以调动的资源,把尸体送去他们那里保管检验,也算合情合理。
接待他们的人叫做殷宁,是那里的负责人。她有一头长长的略带褐色的头发,发梢微微卷曲,柔美轻盈,漂亮的丹凤眼顾盼间极有神采,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挑,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亲近之感。
事先听过秦昊的介绍,邱小夏才知道,她原来是牡丹花妖。难怪他们都说祈邸在京城分处的处长颇为亲近妖怪,以花妖的身份坐上这里负责人的位置,看来所言非虚。
当霜风问邱小夏是否要看一下花娘的尸体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花娘的尸体存放在地下的冷库中,邱小夏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身体僵硬的女子,结果却见到屋子正中放着一只一人多长的巨大蜘蛛,不由得吓了一跳。她惊疑地回头,秦昊低声解释说妖的尸体在魂魄离开后,是会变作原本的形态的。
那蜘蛛的腹部是十分显眼的金色与黑色相间的条纹,腿则是黑色与褐色条纹不规则的交替着,外壳看起来十分坚硬,上面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钢刺。巨大的头部上布满了白色的绒毛,八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圆睁着,上面蒙着一层苍白的翳,显示出它死亡的状态。
邱小夏怯怯地盯着那颗毛茸茸的头和上面无神的眼睛,鼻腔里充斥着不知是什么药水的浓重味道,只觉得胃里的东西翻腾着一阵阵上涌。殷宁却面色如常地喊她走近些,好指给她看蜘蛛额头上的伤。
她虽然心中无限抵触,仍不得不强忍着不适走上前去,弯下腰,在殷宁的提醒下,才看见那厚厚的甲壳上有三个非常细小的圆孔,若不是刻意找寻,几乎无法发现。
当殷宁说要接着要领众人去化验室的时候,邱小夏第一个热烈响应,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房间,却在化验室的门口愣住了。
不大的房间,正对着门的玻璃柜子里杂七杂八的摆了许多东西,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头骨,一堆各种尺寸的羽毛,鲜绿的不知什么东西的鳞片等等,一个瓶子里甚至还泡着一对褐色的眼珠,听到动静,骨碌一下转过来,盯着进门的众人。
邱小夏想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因为霜风已经问过她好几次要不要出去透透气了。
化验室的桌案上并排摆着三根银针,大概有一扎来长,尾端是稍扁的针柄,没有花纹,没有毒,材质也算不得稀有,除了做得额外锋利,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银针上甚至都没有残留下一点点灵力,那人显然很谨慎,并且很有经验。”殷宁这样说的时候,邱小夏注意到霜风的嘴角似乎不经意的撇了下。
之后殷宁又拿出几张现场的照片,说是王先生提供的,看来自己那位堂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照片上的女人五官生得很好,面色有些苍白,唇色却微微有些发黑。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向后仰去的姿态,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椅背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上面还没有像楼下的尸体般蒙上死亡的白翳,只是充满了震惊与不甘。
看着那惨白的面孔,邱小夏忽然记得,自己去吃饭时,确实是见过她的。那时只觉得她是个有些毛手毛脚的可爱女孩子,端水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洒在了自己身上一点,还慌乱地连连道歉,拿纸巾帮自己擦拭。现在想来,那根魂针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去的吧。
她又去细看那照片,花娘扬起的额头上,呈品字形插着三根银针,根根直没入尾,仅露出针柄的部位,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短小的阴影。
按照霜风的描述,若不是他及时躲开,这三根银针无疑都将射中他的后脑。可是看这照片上的银针,虽然力道不算小,却也绝无可能贯穿霜风的头骨后又射中花娘。
因为一旦出手就会暴露方位,这人事实上只有一次机会。而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他却选择了在霜风脑后攻击,就像算准了他一定会是躲开,而且一定可以躲开一般。一个谨慎有经验的杀手,却选择这种有风险的角度,这种笃定,究竟是为什么。
邱小夏又想起昨日袁栋在电话里所说的:“……你若不信就明天亲眼看看,如果是我说的那样,你就该明白,除非这人原本就是想要杀霜风的,不然他下手的角度实在可疑,你也就该相信,他们确实原本就认识了。”
她不信他会故意放跑那人,捏着照片转头去看霜风,想要向他问个明白,却见他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三根银针,眉心拧在一处,眼神落在针上,却又像是飘出很远,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久远的往事。
她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迷惘的神色,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