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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受多重打击深觉前途灰暗的邱小夏,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先是梦见自己与顾辰逸正在一起愉快的吃饭聊天,忽然秦昊闯了进来,手里拿着金箍棒对着顾辰逸大喊:“妖怪,哪里逃!”
于是顾辰逸就拉着自己的手,在前面跑啊跑,跑啊跑。秦昊就在后面追啊追,追啊追,追着追着忽然拔下路边的一朵花吃了,于是他就有了吐火球的能力。谁想到顾辰逸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球扔出去,还大喊着“就决定是你了!”于是戴着墨镜的杰尼龟就蹦了出来,喷出滔天大水,淹了金山寺,为两人争取了点时间。
顾辰逸一面跑一面问邱小夏:“你知道他为什么追我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要吃他师傅吗?”
顾辰逸一摆手说:“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妖怪。”
邱小夏懊恼的一拍头——忘了还有这一茬。
顾辰逸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郑重递给邱小夏说:“是为了这本武林秘籍。他是我杀父仇人,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他的,你带着这本书快跑,我来挡住他!”
邱小夏一面跑一面激动的翻开书来,看到扉页上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邱小夏猛地惊醒了。
不情愿的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瞬琥珀一样的美丽光泽,待到眼前景物清晰时,才发现那是一双金色的大圆眼睛。
原来我还在梦里。
这样的念头闪过邱小夏的脑子,她很自然的合上双眼,意识又慢慢散去。就在她要进入梦乡的前一刻,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啄了一下她的脸。
又一次睁开眼,眼前还是那双金色的大眼睛,长在一张就鸟类来说有些过分扁平的脸上,下面是一张如雄鹰一般锋利弯曲的鸟喙,正是方才打扰她睡眠的作案工具。这家伙赫然是一只猫头鹰!
它一身羽毛俱都融在这沉沉夜色中,边缘模糊不清,仿若有黑烟缭绕一般,气息暴戾污浊,周身隐隐透着不详。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一片暗沉中反倒愈加显得明净若水,光华流动。
邱小夏很想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揉揉眼睛,可惜做不到——那对巨大的鸟爪把她按得死死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组合,明净与污浊,祥瑞与暴戾。尤其是那双眼睛,就仿佛被黑暗吞噬的夜空中仅剩的星子,那样明亮,却那样孤独。那寂寂眸色浸润着邱小夏,呼唤起她深埋在心底那份同样的情绪,慢慢地在她眼中氤氲出泪光。
什么都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喧嚣热闹的背景音下,她只有一个人……
“邱小夏。”那鸟喙轻轻呼唤着。
“嗯?”她随口回答道,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多么的不妥。
一阵耀目的白光,再睁眼时,眼前景色已变了。
千座大山。
层层叠叠的山脉仿佛是翻滚着的一道道绿色波浪,汹涌而来的,是浸了松脂气味的山风。
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天上,在身边,也在脚下。
邱小夏就那样立在山巅。举目远望,只觉心胸开阔,豪情顿生。
身后传来扑棱棱扇翅膀的声音,回过头去,正看到那只猫头鹰收拢翅膀落在附近的树枝上,那团黑气不见了,羽毛的线条流畅清晰。一双大眼睛望着远方,带着种又依恋又怀念的神情。邱小夏走过去,也靠在那颗树干上坐了下来。
“这是……你住的地方?”她试探着问道。
猫头鹰没有说话,她想这大概可以算是默认了。
“这里很美。”
这句话不是恭维,邱小夏说的很真诚。松脂气味取代了汽车尾气,崇山峻岭取代了层叠的高楼,漫山绿色,悦目怡人,山风吹来,沁凉清新。对于生活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的现代人,这里不遑是仙境了。
她初时迎着山风舒展身姿,觉得舒服极了,可新鲜感过后,却渐渐地却有点受不住了,现在则完全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此时邱小夏才意识到自己就只穿了条睡裙,竟然在这初秋的季节吹了半天的山风。
“喂,”她抬头望了望那猫头鹰,“好冷,我们回去吧。”
猫头鹰傲立枝头,一动不动,只身上灰色的绒毛随着山风微微拂动。
“要不然你送我回去加件衣裳,我再来陪你吹风?”
猫头鹰依然没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沉默了片刻,确定那头不会再有回应了,邱小夏有些生气了,单手扶地蹦起来,指着树枝大吼:“你个鸟人,赶快把我弄回去,要不然我把你的羽毛拔光,让你陪我一起挨冻。”
那只猫头鹰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它将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来回头望着她,像是个头被安反的玩偶。不过,它依然没说话。
邱小夏也不知为何,只觉得今天心中额外的烦躁。她从小到大受够了这些家伙的自作主张,他们拉着她做这做那,从没有人问她的意见,甚至连交流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她凭什么就非要被折腾着东跑西颠,求爷爷告奶奶,毕生希望就是不被当成疯子。
“我……我告诉你,你再不把我送回去,我就把你的翅膀掰下来烤着吃,哦,还有腿,要炸着吃,对,还要爪子,要泡椒的。”
她一通大吼下来,猫头鹰没有半点反应,却换来自己唾液分泌旺盛。她环抱着一棵大树坐下,紧贴着粗糙干燥的树皮,肚子里一通咕噜噜的乱叫。一饿就更觉得冷,而一冷就分外的饿,邱小夏陷入这悲哀的死循环中,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忽然意识到身上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不但不冷,反倒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温暖之风从远方吹拂而来,呼呼有声,渐渐还夹杂有毕毕剥剥的声音。邱小夏惊异的回头望去,才发现山下居然已经是一片火海,火焰足有两米多高,烧得漫天云彩也似血一般凄艳的红。耳边又想起扑棱棱的扇动翅膀的声音,却是猫头鹰向着山下的大火中飞去。
邱小夏着急的追着它跑,张嘴想要喊住它,却猛地吸进一口浓烟,呛得她不住的咳嗽,眼泪扑簌簌的落下。火势甚猛,难以靠近,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猫头鹰的身影,义无反顾的扑向那片火海,眨眼之间被火舌吞噬。
火势趁着山风正向这边蔓,转瞬已到近前。灼热的气流翻滚着,带着混合着松香气味的奇异烧灼味道,卷起点点火星,飞舞着扑面而来。邱小夏不得已向后退去,焦急的手舞足蹈,张口大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一着急,猛地一挣扎,醒了。
眼前是宿舍熟悉的天花板,在微明的晨曦中一片惨白。
喉咙又干又疼,伸手擦擦眼角,依然留有泪痕。
“做恶梦了?”室友许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们床头挨着,她正越过窗栏杆俯瞰着她。
邱小夏摇摇头,复又点点头。是噩梦吧,但是却不是自己的。那样澎湃而来让人窒息的悲哀与无助,应该是属于那梦的主人吧。
再也无法重新入睡,她索性爬了起来,眯眼望着初生的旭日,在阳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远处的事物仍笼在一片灰蒙蒙的影子里,看不清楚。有风吹来,带着种湿润的凉,落在眼睛上很舒服,一扭头看到阳台的窗子开着,上面自己偷偷画的符咒,已经被昨夜来访的客人弄破了。
天光大亮,校园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顾辰逸低头看看表,决定跑完这圈就去吃早饭。
早起去上自习的人们,为了占据可心的位置,大多脚下生风,步履匆匆,这就使得夹杂在其中,走的慢慢吞吞东倒西歪的家伙额外的显眼。顾辰逸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不禁放慢了脚步,嘴角噙了一丝苦笑。
这些日子她一直躲着自己,每次还离得很远,就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生硬的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仿若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昨天更是过分,干脆装作不认识了。而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她脸上还总带着那种万分委屈的神情,不是自己才是那个被嫌弃的人吗?
顾辰逸揉揉额头,实在吃不准此时是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只在后面放慢了脚步跟着,可是看到她越来越偏的行进路线时,还是忍不住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肘。
“喂,小心!”
被从后面一把拽住的邱小夏蓦然惊醒,待睁眼发现自己的额头离着路边的树干不过几寸之遥时,不禁大呼万幸。迟疑的回头,就看见了昨天梦中拉着自己死命狂奔的那张脸。
还真是巧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谢谢啊。”
“没事。”
两句话过后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让人难堪的沉默无限延长着,仿佛会到地老天荒。
“你吃饭了吗?”
“吃早饭了吗?”
同时问出这句话的两人,愣了一下,然后都不由自主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