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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口离云塔大厦有二十来分钟的步程,走到公司的时候楚沅额头已经汗涔涔的了,幸好公司实行弹性工作制,上下班不用打卡,不然她对关楠的怨火又会更旺几分。
17楼的女厕故障依旧,楚沅只好再度下楼更换抗红装备。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往上的电梯挤得不堪入目,她下楼搭了电梯,上来的时候只好改走楼梯。
大厦楼梯间的平台是默认的吸烟区,楚沅上了一段楼梯,发现楼上平台的窗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正背对着她抽烟。逆着光瞧得不甚真切,一下子没认出是何人。她再跨上几级阶梯,男人听到身后脚步身便侧身后看。
两人俱是一愣。
而男人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飞速擦了一下,旋即面无表情地回转头望向窗外,继续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楚沅脚步一滞,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微微抽搐,随后她移开了目光焦点,双手握拳一言不发上了楼,推开楼梯门走了进去。
耳边传来门被阖上的声响,关楠往楼梯门遛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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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沅一个早上被大姨妈折腾得坐立难安,稍微扭动一下腰肢都感觉要有井喷之势,两条腿虚得跟踩空一样。中午方澜澜照例过来吆喝楚沅一起下楼吃饭,见她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便凑近问她怎么了。楚沅苦着脸如实相告,并问她能否帮自己打包一份。方澜澜应允,又问她要不要顺便带药。楚沅额角蹭着桌子点了点头,冲方澜澜无力地笑笑。方澜澜摸摸她的后脑勺,转身跟着钙爷他们下楼了。
“小沅子呢?”电梯门阖上,钙爷瞧瞧身后没发现楚沅,便冲着方澜澜问。
“她啊,睡觉呢。”方澜澜轻描淡写说道。
“吃饭时间睡什么觉?平常一到饭点最兴奋的不是她么,怎么今个儿睡觉去了?”钙爷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咂舌道:“不会是昨晚玩虚脱了吧?”
方澜澜的眼神忍不住往关楠身上掠了掠。关楠板着脸,挂着一副“关哥鸟事”的淡漠神情,心底却是另一番想法。她竟然把他当瘟神一样避开了,连同桌吃饭都不屑。再想想又觉得是不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或许人家早把这事撂开了。他的嘴角浮出一抹微不可见的讥笑。
“别瞎扯。”方澜澜一拳轻捣在钙爷的胳膊上,“你就当她是夏眠吧。”
“夏眠的那不是癞蛤蟆么?”钙爷笑嘻嘻道,“回头我告诉小沅子去,你竟然把她说成癞蛤蟆。”
方澜澜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田小衡见势插^了一句,“到了到了。”
四人遂不再言语,一一出了电梯,关楠闷着头走在最后。食堂排队是流水线式的自选餐,方澜澜排在最前头,田小衡在她后面帮着拿楚沅的打包饭盒。
“有红烧茄子哎……”方澜澜啧啧叹道,“我得给楚大沅打点。”
“喏,那还有干煸豆角,小沅子下饭馆就懂点那个,也整点呗。”钙爷接话道。
关楠身形一顿,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两个人还真是有完没完,楚沅不就是缺个席吗,又不是失踪人口,犯得着一路左一个楚大沅,右一个小沅子叨叨个不停吗。关楠只觉得耳膜都快被这两道声音给捅破了。
“哎,哥们,往前走啊。”后面的同事好心催促他道。
为了不跟楚沅撞菜,关楠别扭地胡乱点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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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围坐在白色小圆桌边吃饭,方澜澜筷子拨着米饭感概道:“每次一到周四都有像到了周五的错觉,老想着明天就能休息了。”
“那么期待周末干嘛,跟小崔干坏事去啊?”钙爷不怀好意地瞥了她一眼。
“跟楚大沅逛街。”方澜澜还了他一记白眼,又轻碰了旁边田小衡的胳膊肘,“臀哥,你来么?带你去喝贡茶。”
“人臀哥才不会往火坑里跳呢,陪你们女人逛街男人就是一挑夫,大大小小的袋子都得往身上挂,整就一个移动的衣架。”钙爷挤兑她。
“臀哥都没表态呢,你别误导群众思路。”方澜澜朝他甩甩手,示意他一边凉快去。
“我去啊。”田小衡眼睛都要笑成两枚月牙儿,“反正宅在家也没事干。”
钙爷跟看叛徒似的瞧着田小衡,心里腹诽道:叫你捡屎都去。关楠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田小衡被这两人看得有些心虚,却故作淡定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
饭毕,本来钙爷的工位离楚沅的更近,方澜澜却把盒饭往关楠手里一送,拜托他拿给楚沅,她要去一趟10楼。钙爷看看那饭盒又看看关楠,嘿嘿笑了一声,朝方澜澜递了一个眼色,夸她有眼力劲儿。
关楠脸上表情始终无任何波澜,活脱脱一个面瘫患者。
“你去10楼干嘛?”田小衡多嘴问了一句,公司的医务室就在10楼。
“去医务室拿点药。”
田小衡声音不由得一紧,“你怎么了?”
“我啊……”方澜澜笑了笑,“吃饭胀气,拿点消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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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公司配备的绿萝盆栽,美工的工位上都摆了很多游戏手办,公司的形象公仔也比其他小组的多,花花绿绿被见缝插针地塞在每个角落。虽然是同一个项目,但平时关楠的工作和楚沅的没有直接联系,需要交流的时候也有公司内部通讯软件和邮箱,因此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片找楚沅。
但是关楠很快定位到了目的地,楚沅的工位特别的与众不同——她贴着办公桌隔板整整齐齐码了一面的盒装牛奶、罐装可乐和罐装凉茶。这收破烂的吧。他不禁汗颜,走近一看,瓶瓶罐罐都没开封。好吧,原来是开小卖部的。
该不会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搜刮来了吧。关楠今早闹饥荒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但想想又觉得不对。
“你的饭。”关楠将饭盒搁到了她桌子仅存的空地上。
楚沅额头垫着手臂趴在桌上,闻声坐直,看见来人是关楠,意外得只低低“哦”了一声。将饭盒移到面前,掰开一次性筷子,几乎是对着那盒饭说谢谢。
关楠觑着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又想到方澜澜去了10楼,喉咙滚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楚沅头也不抬,冷冷的一句话将他即将要涌出的关心都堵了回去。他气得眉头哆嗦了一下,脸色黑得像积雨云。而周围同事游移在两人身上探究性的目光更让他窝火,他扭头径直走向了楼梯间,发现臀哥和钙爷都在。
“咋的啦这是?”钙爷将手中的烟往立式烟灰缸上磕了磕,“小沅子给你喂炸药了?”
“瞎扯蛋。”关楠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衔着点着,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灌入胸肺涤荡掉了一些烦躁。他吐出一个烟圈,脸色终于稍有缓和。
“你和小沅子是不是在交往啊?”钙爷倚在窗边,笑着问他。
“什么?”关楠愣怔了一下,怀疑自己听觉似的看着钙爷寻求解释。
“有妹子来问过我相同的问题。”臀哥拧灭了烟屁股,一手搭在窗框上,跟钙爷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又继续说:“我说我不知道啊,我连他什么时候改口喜欢女人了都不知道。”
“滚蛋吧你。方澜澜还说你和钙爷是一对儿呢。”关楠没好气地回道。
“我擦,不提她你会死啊。”臀哥不满地嚷嚷道。
“到底是不是啊?”钙爷刨根问底,“我都听到说,有人看到你和小沅子手牵手逛超市了呢。”
这话他从隋菲嘴里听来的。虽然隋菲的八卦只能相信一半,但不妨拿出来调侃一下两人,保不准这回被她歪打正着了呢。可隋菲却觉得自己的八卦挺有理论依据,楚关两人平时被多名目击者确证上下班都同乘一辆车,听说关楠自己有房子,那就排除了合租关系,所以同居嫌疑极大。再者,每次楚沅带小点心来办公室分给众人的时候,关楠对此极为淡定,完全不像其他同事那样感到雀跃和新奇,这说明他早就享受过口福了。
“不是。”关楠摇摇头,觉得也应该告诉他们了,方澜澜刚才故意把盒饭塞给他,估计早就知晓两人关系了。“她是我妹。”
钙爷咂了咂舌,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现在的小年轻都爱搞这套,挂着哥哥妹妹名头什么的,搞搞小暧昧。”
“还‘小年轻’呢,说得你跟看门那老大爷一样七老八十的。”关楠嘿嘿冷笑了一声,走近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她真是我妹,还有法律依据呢——我爸和她妈结婚了。”
这样的答案被丢出来,三人所在的楼梯间如同被人消了背景音一样,霎时间安静了几秒。臀哥和钙爷眼角余光对视了一眼,都无声地笑了。
“原来如此。”钙爷先感慨道,目光从关楠身上游移到楼梯门,好似那儿站着楚沅一样,“这么说你俩现在住一起?”
“嗯。”关楠点点头。
“哟,我记得你家阿姨不是辞工回来家了吗?”臀哥发现新物种似的瞧着关楠,双眼迸射着好奇的精光,“那现在家务活谁做啊?谁洗衣服谁煮饭?”
“不用问,他肯定不会干活。”钙爷将话头劫了过去,“当年他上高中的时候,那衣服都是积了一周才打包回家让阿姨洗,踢球的袜子都快成靴子了。”
“他大学四年也这样子的。”臀哥又补了一刀,“真不知道当年那些妹子都怎么看上他了。”
“我靠,那是因为哥长得帅好吗。这是天分,后天努力都没法补救的。”关楠被两人这一唱一和给气了乐,缓了口气又问钙爷,“你和椒叔都是怎么分配家务来着?”
“很简单啊,买菜一起,一个做饭,一个洗碗。一个洗衣服,一个扫地。”
“就不能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么?”关楠的思维模式还没扭转过来,不服地问道。
“你该不会真的把所有事都丢给小沅子干吧?”钙爷吃惊地瞪大了眼,关楠默然。楚沅好歹是他的徒弟,他钙爷的徒弟到了关楠面前居然窝囊成了兄奴,钙爷心里头将关楠骂了一顿,又暗怨楚沅不长进。
“你那种想法是雇主和保姆的关系,要不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出来赚钱,女人当家庭主妇。你觉得你和小沅子属于哪一种呢?”钙爷语重心长起来,“两种都不是吧。你有钱,但人家小沅子也不是没钱对吧。虽然这丫头每个月剩的钱都可以申请低保了——哎,这不是主要问题——重要的是小沅子工资虽没你高,但她也是一天起码要坐八个小时的人呐。现在人不但有起床气,还有下班气,累了一天回到家看啥都特别容易发火,更别说回到家还要做家务了。你让她一个人包完,那不跟又加了八个小时的班一样么?谁受得了啊真是……”
“那么累的话,那不干脆请个保姆得了?”关楠嘴上说得不以为然,却也是把钙爷的话听了进去。
“呐,刚才说的是一个人包揽所有破事儿的情况。但两个人一起分工合作又不一样了,团队合作促进感情嘛。你说的请保姆,大椒和我也考虑过,但是呢,我们总觉得家里有外人在,多不自在啊,是吧。而且做家务不就那点小事,我们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钱。”钙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好像叫他好好考虑似的,然后不再说什么,离开了楼梯间,臀哥也跟着走了。
关楠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中午,他居然跟两个男人在楼梯间探讨家务分配的问题,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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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加班回到家,关楠干了一件破纪录的大事——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把衣服给洗了,当然不可能手洗,必须机洗。他要证明自己真不是生活能力高级残障,而是懒出的病而已,好歹大学时候宿舍楼下的自助洗衣机被他摸了四年。他以为这件事会让他成就感爆棚,可是没有,一点也没有,因为没人知道。他最想让其知道的那个人正猫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他当然不能喊“哎,妹子快来看啊,我把衣服给洗了”或者“我洗了衣服了,妹子你明天给我做早餐吧”,那样不但有损他作为男人的面皮,而且显得犹未神经病——虽然他想表达的真的就这么两个意思。于是关楠在楚沅的房门前呆立了一会,黯然回房了。
而此时屋里的楚沅正半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边看动画片边听方澜澜八卦关楠的传奇故事。
“我们公司的工程师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助理工程师、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专家、骨干、首席科学家,分别对应T1~T6这六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三层。同期进来的现在一般都是T2.2,像臀哥,关楠他已经跑到T3.1了!也就是说,别人的铭牌上都还是工程师,他已经是高级工程师了。”
“他的生活能力和工作能力成反比,等到他升到T6的时候,估计就是瘫痪在轮椅上吃饭都要人喂了。”楚沅打着字都不由得朝笔记本厌嫌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