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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班,王乐乐站在莫总办公室的房门。轻重适当地敲了几下后,门内依旧安静。
她扭头看向小秘书,低声问:“莫总到底在不在啊?”
“在的,下午开完会后就没出来过。”小秘书压低声音说。
再敲,敲,敲,敲……
“进来。”房间内终于传来莫晨枫低沉的声音,只是声音闷闷的,很疲惫的感觉。
王乐乐推门走进去,一室暗淡,宽大厚重的办公桌后,莫晨枫高大挺拔的身躯陷在老板椅里,面朝落地玻璃窗,不知在眺望什么。
王乐乐把鞋盒抱在怀里,刚迈出一步,他的靠椅就转了过来。
他懒懒地抬眸,胳膊肘随意地架在扶手上,轻扣拍子的手指蓦然顿住,他的目光被鞋盒吸引住。
王乐乐意识到他的疑问,随即说:“莫总,这是您……上次落在我家的鞋,小洣让我带来还给你。”
莫晨枫俊眉微蹙,刚才落寞的神情染上了霜冻,眼神冰冷。
王乐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上次是我把鞋拿去保养了,所以小洣没有找到。”
莫晨枫目光移开,凉凉地说:“放下吧。”
莫总生气了吗?好冷漠哦……
王乐乐突然觉得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她又有必要解释一下,“莫总,其实小洣想亲自送还给您的。”
莫晨枫果然再次抬眸看向她,状似了然地哦了声,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给闺蜜脸上贴金了,在又帅又酷的老板面前信口开河好难哦,没有强大的定力,是很难圆谎的。其实穆小洣的原话是“王乐乐,要么你去送,要么扔掉,与我无关。”
看王乐乐窘迫的样子,莫晨枫了然地扯了扯嘴角,眸色暗了暗。
穆小洣和郑墨恋爱的事,王乐乐并不知道,所以她本着一切为闺蜜着想的良苦用心,希望穆小洣重回千宏广告,别再四处奔波着找工作。于是,有了下面的解说。
“莫总,收购吴有才的广告公司后,小洣这么优秀的人才是不是要招在千宏旗下呢?”王乐乐试探着问。
莫晨枫嘲弄般闷哼一声,“穆小洣?我不觉得她会来。”
莫晨枫的意思是希望穆小洣回千宏广告工作,但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饿死也不会回来。可听在王乐乐的耳朵里变成了,莫总决不允许穆小洣再回千宏,原因自然是……丧子之痛。
可那是误会啊,天大的误会,海水般的冤屈,两人一直这么杠着,终究是穆小洣吃亏。这么好的工作,这么优秀的男人,白白错过,太他妈可惜了。
要换做她王乐乐,早一个狼嚎扑过去,把boss就地正法,吃光赖上,才是王道。
我是个多么重情重义的好女人,王乐乐暗赞自己,再次挺身而出,“有件事,小洣一直不让我告诉你,还逼我发誓……是有关上次流产的事,老板,您要听吗?”
显然,她的后半句话很多余。
莫晨枫微微欠了欠身子,顷身向前,眸光闪烁,那是期待和鼓励的眼神。
王乐乐犹豫不决,“……哎,我发了毒誓了。”
“我考虑从下周一开始,正式提拔你为广告设计部的组长。”莫晨枫不急不缓地说,但在王乐乐看来,这简直是重磅炸弹,美丽的蘑菇云。
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
—— ——
莫晨枫晚上宴请几个银行行长,青岛那边的度假村资金链断了。他既不想立威集团插手,又不想影响千宏其他产业的运营,只能找关系,再拉些贷款。
等送走这些财神爷,莫晨枫上了自己的车,车子驶出停车坪,冲上大道。
夜晚的都市霓虹璀璨,人来车往,路边酒吧,KTV传来的靡靡之音或魅惑或激昂,与幽暗夜空的宁静形成强烈的对比。
车窗升起来,阻隔了外界的纷扰,莫晨枫紧抿的薄唇稍稍柔和了些。王乐乐的话不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因疼痛而纠缠,又因那点朦胧的希望而悄悄幸福着。
“小洣那天从流产室跑出来,是想留住孩子的,而且给你打了电话,可是无人接听,后来……就出了意外。那段时间她住在我家里,白天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夜夜无法入睡,醒来枕巾都是湿的,眼睛又红又肿。”
“莫总,小洣外表看着精明强悍,其实内心傻瓜一个,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但有点是肯定的,她曾经想过和你在一起。”
莫晨枫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段时间无数个夜阑人静的夜晚,他徘徊在楼下,望着她窗口依旧亮着灯,他曾质问过,怀疑过,她是否也会心痛?
他甚至恶毒地期盼让穆小洣的心也痛一痛,那个从她身上被取走的他们的孩子,她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现在知道她默默地承受痛苦,他突然心疼得不行。为什么怀疑她?为什么放弃对她的爱?那不是在惩罚她,而是在惩罚他自己。
他曾对她说“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可他却自以为是地相信了自己的眼睛,错怪了她。在她最需要呵护的时候,他决绝地转身离开,带着恨意远远地观望,看另外一个男人守在她身边。
莫晨枫真是愚蠢透了,他抬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掌心传来闷闷的疼痛,紧绷的俊脸上悔恨和懊恼纠缠着。
车子驶进麻花胡同,与市区的热闹相比,这里独有一份难得的静谧。屋外的两颗老榆树开始落叶,月光从稀疏的叶冠倾洒而下,清冷的月辉笼罩着凌乱的路面。
莫晨枫伫立在斑驳的木门外,擎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还是垂了下来。这么晚,她应该睡了吧?!
他随地坐在门边的石板上,抽出一支烟,点燃,看烟头冒出微弱的火星,散发出浓郁的烟草香味。
一根烟快要燃尽,木门哐当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朦胧的暗影里,乍一眼瞥见有个宽阔的背影端坐在门外,吓穆小洣一跳,不由地惊呼一声,匆忙关门。
莫晨枫身手敏捷地撑住门框,站起来,转身面对她,声音轻柔,“穆小洣。”
她从门缝里看清是莫晨枫,心里的恐惧才缓了下来。刚松了口气,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怎么在这儿?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在她家门外干嘛?
他先她一步开口问:“这么晚,你要出去?”
“你大半夜在我家门外干嘛?梦游啊。”
“我有事找你。”他倒是理直气壮。
穆小洣心里一惊,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事?难道趁夜色朦胧,专程来谈公事?
“我已经辞职了,有事请找吴经理谈,最好白天谈公事。这里不是美国,你的作息习惯还没调过来嘛。”穆小洣凉凉地说,双手始终按着门框,随时准备关门。
“私事。”莫晨枫撑着门框,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在月光下竟似有柔情深种,灼灼令人不敢直视。
“我和你竟还有私事?”她夸张地挑了挑眉毛,模仿他曾经讥嘲过她的话。
“当然……我和你的下半生注定纠缠在一起。”他依然面不改色,言辞恳切。他没给穆小洣思考的时间,直接问道:“你要出去?尚尚呢?”
被他那句话雷到的穆小洣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她要去买退烧药,尚尚大概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发烧。
她拉开房门就往外跑,回头叮嘱莫晨枫帮忙把门锁上。
莫晨枫快步跟了上来,长臂一伸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回家陪着尚尚,我去买,晚上怎么能放孩子一个人在家,万一他醒了,看不见你,会害怕的。”
穆小洣想想也是,低头瞥了眼他握住她胳膊上的大手,点了点头。
莫晨枫回来的很快,拎着一个大药包,里面琳琅满目,各种生活必备药。止咳药,小儿氨酚黄那敏颗粒,感冒灵颗粒,过敏药膏,温度计等等,可以开一个小药店了。
穆小洣惊讶地接过来这么一大包药,“你打劫药店了?买这么多。”
“这都是必备的药,尤其是有小孩儿的家庭……也就你不知道。”他话里有些不满,嗓音确是难得的温柔。莫晨枫从医药袋里挑出小儿吃的退烧药,递给她。
“姐姐准备了,可是我找不到放哪了。”穆小洣弱弱地回了声。
她坐到床边,把尚尚抱在怀里唤了声,小家伙身上很烫,依旧睡得迷迷糊糊的。
两人给尚尚吃了药,又量了□□温,三十八度五,希望待会退烧药有效吧。姐姐和母亲都不在家,这种突发状况还真让她有点心慌,尤其是在暗沉的夜晚,那种恐惧和孤独的存在感异常强烈。
幸好……有他在。
他站在她身后,隔着点距离,安静又沉稳。她虽然没扭头看他,但直觉告诉她,此刻儿正有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穆小洣的记忆里,莫晨枫的目光是冷冽的,不羁的,时不时又透着促狭的坏笑。可是今晚有些不同,他望着她时,澄黑的眼眸里似有浓浓的情意流转其中,仿佛深潭中汹涌的暗流,深不可测,无端地撩拨着她的心。
“我守着,你去睡会儿。”淡淡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透着坚定。
她不由地回眸,正好与他沉沉的目光相撞,她心里一惊,低头继续看着沉睡中的尚尚。
尼玛那眼神好勾人啊?!有专家说午夜12点时,人的理智会下降到百分之五十,看来说的很准。此刻儿,她的理智在直线下降,心里莫名的不安躁动,只因他的注视
好诡异!
“跟我待在一起觉得别扭,就去睡,一会儿我叫你。”他突然这么说,倒叫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猜得还真准耶,这也可以称为“了解她”么?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她今天晚上接到了王乐乐的自首短信,也就是说莫晨枫已经知道她流产的真相,可是……这又会有什么不同吗?刚才在夜色中看到他欣长挺拔的身影,她的心咯噔一下,她惴惴不安地揣测着他会说些什么呢?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字未提那段伤心的往事,只尽心尽力地照顾尚尚,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哦,那个嚣张傲慢的莫晨枫好像不一样了,是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时,就见莫晨枫正在给孩子穿衣服。
“还在发烧吗?”穆小洣急切地问道。
莫晨枫神色不变,只低头收拾东西,并嘱咐她换衣服去医院,发烧反复,估计是病毒性的流感。
穆小洣的心顿时慌了,看着尚尚通红的小脸,没精打采的眼神,好心疼。
车子开的很快,约莫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急诊室儿科大夫打着哈欠从更衣室走了出来,端了端眼镜,拿出听诊器放在尚尚的胸.部和背部听了听,没问题,又抽血做了个血糖规。
折腾了大半夜,还真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发烧,病情会反复几天,需要打点滴。等一切安排妥当,尚尚扎针后,喝了点水,就睡了。
门诊输液室在走道的最西头,隔着几个科室,就是门诊手术室和流产室。
穆小洣握着尚尚的小手,眼神不经意间穿过空荡荡的回廊,定格在惨白的墙上,几个红色的大字在白墙的映衬下格外醒目,流产手术室。
她的心像被电击了般,一阵抽痛。她撇开视线,恰巧撞入莫晨枫沉沉的眼眸里,两人并肩坐着,距离很近,这才发现他的脸微低着,正深深地凝视她。
白炽灯下,他身着讲究的白衬衣,笔挺的西装裤,坐在低矮的板凳上越发显得英挺高大。俊朗的五官就在她眼前,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似乎可以看到他清澈的眼眸里她小小的倒影。
愣怔中,她感觉有双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然后缓缓地握紧。他微凉的皮肤下流淌着温暖的血液,一点一滴浸润进她的心里,这一次,她没有抽回手,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握着。
莫晨枫很想劝穆小洣休息一会儿,可他知道说也没用,随她吧,只要陪着她就好。
有些事不愿提及,不是因为遗忘,而是太过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