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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面对同一个人的质问,桃花眼显然要比闵竺凡温和的多。
他将茶盏斟满,道,“你还有话说?”
谢少卿瞪着他,那表情是连连受惊之后的复杂,复杂到连君天姒都看不下去了。
如此尴尬,她只好清咳,虽然自己从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此时此刻,为自己的身份打个圆场也没什么,若真在这里深究起来,始终是对自己不好。
对于谢少卿,君天姒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是关西谢家的人。
想了想了,她貌似不经意的拿了块糕,开口想要扯开话题,踌躇了一下,她道,“刚刚,兄台想说什么来着?”
谢少卿果然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晃过神来,清咳几声,他敛了神正色道,“其实呢,也没什么打紧的,只不过是看见……一些事。”
君天姒微微松了口气。
桃花眼淡淡勾了嘴角,“什么事?”
于是,下一秒。
谢少卿一拍桌面,愤愤道,“就是看见竺凡在跟人亲热这件事!”
咳!
君天姒努力将糕点给咽了下去,觉着人生还真是妙不可言。她才刚从一个坑爬出来,眼瞅着就掉进了另一个坑,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倒霉催!
桃花眼哦了一声,意味深长,“这倒是新鲜。”
君天姒尽量维持着僵硬,保持身体不动的想,新鲜你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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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竺凡坐在竹椅上,似是百无聊赖地转着酒杯,从他这个位置斜过去,只能隐隐的看到一袭紫衣。他不太满意,便换了个姿势,往左靠,支了头,视线就恰巧落在了君天姒身上。
此时,她正坐在谢少卿对面,脸上不知何时贴了一圈纷乱的胡须,却掩不住那淡淡的眉眼,神色客气疏离,有点冷冰冰的味道。
支着头,闵竺凡微微敛眸,一丝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君天姒虽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但自小却受了作为皇帝的教育,行事作风不免稳重严谨,对事对人向来低调,心思也很沉,久而久之,整个人都显得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若不是逼急了,很少会做出些带有情绪的行为。
像今天这样带了脸假胡须的样子,闵竺凡更是从没见过。远远的瞧着,他觉得……很有趣。
忽然,他开口问,“她没有认出你,你不甘心?”
对面的人沉了沉,平静回答,“是我对不住她罢了,没什么甘不甘心的。我今日来和右相谈的不是这个。”
闵竺凡笑,眸色深沉道,“沈承意,你觉得谈什么不谈什么,是你说了算的?”
坐在闵竺凡对面的沈承意皱眉,不语。
闵竺凡勾了嘴角,淡淡警告,“永远都不要搞错自己的位置。”
沈承意却仍旧面无表情道,“扼人弱点,不是只有右相会的。”
闵竺凡扬眉,“的确不是。”
沈承意道,“右相既然知道,就不该拒绝的如此武断,没有人会没有弱点……”
“我的弱点很多,”闵竺凡向后靠,打断他,神色有些冰冷,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势,“有*就会有弱点。可是,你确定,凭你也能扼住我的弱点?”
沈承意终于皱眉,对闵竺凡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动了神色,眸中是一闪而过的寒意,“你是在激我?”
闵竺凡勾起嘴角,嘲讽更浓,“激?沈承意,我刚跟你说过‘永远都不要搞错自己的位置’,你还不配让我用这个字。”
沈承意狠狠盯着他,忽然笑出了声,声音低沈至极,“闵竺凡,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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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漠西卫军统领敖西敖将军,向来对自己的一双慧眼信赖有佳。他老人家打心底里觉得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自己这双能看透世间各路红尘的眼。
当然了,虽然已经退位多年,但很多事情,他还是能一眼就看穿。
比如说,此时该派谁上二楼去侍候。
据说,右相大人好美色,近年来,更是对群芳楼的头牌胭脂红宠幸得很。虽是自己过寿,但到底是打着右相的旗号才能在这天子脚下办的风风光光。
既然右相如此的给面子,那自己要是招呼不周就太说不过去了!
因此他早就吩咐好了,“听说胭脂红姑娘善‘玲珑足舞’,那就让她上去单独给右相舞上一段。”
胭脂红自是没什么不同意的,准备一通之后,便微微颔首示意。
一段悦耳的丝竹缓缓响起,众人具惊了惊,然后,随着金玲轻音自竹梯上走来了一个女子。
什么叫纤腰柳摆,什么叫婀娜多姿,君天姒总算是见识到了。
女子赤着足,三步一舞,五步一旋,将白沙的灵动与金铃的微妙结合的恰到好处,楼上楼下的人都看呆了。
不用多说,众人心知肚明,这位妙人一定就是群芳楼的头牌胭脂红了。
待那胭脂红旋了几个圈终于站稳……她也呆了。
不是说这二楼只有右相大人一个吗?怎么……这么多人?!
但胭脂红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头牌花魁,只微微一愣,便已经足尖轻点,仍旧迈着舞步缓缓向右相而去。
美,果然是美!
瞧这身段,这相貌,果然不枉费自己这一番奔波。此情此景,就连君天姒都忍不住拍腿称绝!
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手上还端着一盏茶。而这茶盏又刚好是上乘的白瓷,光莹玉润,触手温华,唯有一点……就是爱碎。
于是,唯美灵动的音乐中只听得“呯”地一声,一盏雪白的茶盏应声掷地而碎,紧接着是女子“啊”的一声。
众人皆静……
高高的楼阁上,白沙女子倒在地上,十根芊芊细指捂着足部,咬着唇面色惨白。
君天姒愣了几秒,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碎了一地的茶盏,再看了看捂住娇嫩赤足的胭脂红。
她觉得,回宫后,今天这个日子一定要记下来,明年的今天,绝不出门!
望着趴在地上泪水打圈的美人,君天姒干咳了一声,有点囧。做皇帝做了这么久,她是不大会安慰人的,可瞄了一眼周围,她就更囧了。
她不会安慰人就算了,可是坐在二楼的这些个男人们,举茶盏的举茶盏,吃糕点的吃糕点,竟然……也都无动于衷!
何其的世风日下!何其的世态炎凉!
君天姒忽略掉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急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去查看美人伤势,不由得愣住了。
已有人问,“怎么样?伤在哪?”
尴尬地让开身,二楼众人便看到了一双小巧玲珑脚底板上……是一层灰扑扑的土。
君天姒沉声道,“不知道。”
美人,你的脚底除了灰真的没有别的了么!伤呢?伤在哪里?!
众人……不语。
“胭脂姑娘,还能起来吗?”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尴尬。君天姒扭头就看到闵竺凡坐在原处淡淡的笑,苍白的脸色,温和适宜的关切,他继续吩咐着,“来人,帮姑娘查看一下伤势。”
被这么一关心,胭脂红微微低头红了脸,却仍旧急忙出声,“不必了大人!胭脂只是受惊扭了脚,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站着不大稳便罢了,这次……这次能不能让胭脂……坐在您身边侍候呢?……这位公子想必也不是有意的!”说完最后一句,美人定定地抬头,目光中是仿佛隔了许久的期待。
原来……如此!
君天姒恍然,在宫中多年,自己虽然不善于和女子相处,却很善于揣度女子的心思,像是太后,像是太妃,再不济还有先皇以前的那些个贵妃之类……哪一个不是步步为营,招招上位。
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胭脂红,再将胭脂红的话绕了一遍,君天姒心下了然,估摸着是右相大人忒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很少让美人坐在身边侍候。看看美人一双带了灰的娇嫩小脚,若是一直这样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着,她看着……
这个……可真虐心啊!
同情心泛滥,以至于美人用来遮羞的最后一句,她便没放在心上。
可她没放在心上,却有人听到了心头。
出了事,敖老将军的反应可谓是十分的快。老人家到底是武将出身,身子骨不是一般的硬朗,两三下已经带着人上了二楼高阁,却只听到胭脂红清凉凉的最后一句。
敖老将军顿时大怒,不待众人作何反应,已然喝出了声,“大胆,什么人也敢乱闯!还不快拿下!”语毕,手一挥,两个侍卫已然应声而出。
事已至此,君天姒愣了愣,觉得要解释起自己的身份来还真是麻烦,想开口,却发现……实在是难。倒是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她不顾脸面的将自己的身份给报出来,这本也没什么,可瞄了一眼此时脸上混乱的一蓬……
她顿时觉得,这也太丢脸了!
传出去,说皇帝逛青楼,这不要紧。可传出去,说皇帝偷偷摸摸贴了一脸假胡子去逛青楼……猥琐!
这要她以后怎么跟君氏的先帝先先帝先先先帝……们交代!作为一个从来克己严谨的皇帝,她的自尊心不允许。
眼看着就要被侍卫架住,却听到有人轻咳了两声。
君天姒回头,隔了四五张桌椅,她看见闵竺凡正微微向后靠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两声咳,原本苍白的面色上带了淡淡的红。
他微微皱眉,目光定定像是越过碧落穹苍,就那样直直的望着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曲起食指,一下一下在竹制的桌面上轻轻的敲,似乎有些不耐烦的。
他说,“姒儿,还不过来么。”
这一瞬间,阒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