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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靖臣好不容易从潮水般的人群中挣脱出来,嫌恶地拍了拍沾满脂粉气的衣服。他想着姈儿不识云山的路,便回公主府去。当他走到自家门前时,却被神色焦急的仆从拦下了。那仆人确定四周没有他人,才轻声地在颜靖臣耳边说:“永庆公主府出事了。”
萧雩妍又出事了,颜靖臣眉头一皱,当即下令乘车去永庆公主府。通过仆从的复述,颜靖臣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午间的时候,驸马殷勋去了公主府。这两人向来不睦,萧雩妍又火气正盛,一来二去就打了殷勋一巴掌。原本公主府上的人对此也习以为常,谁知殷勋身边的好事者竟把这事闹到了主上的面前。萧彻哪里丢得起这样的脸,盛怒之下,随手抄起案上的一柄玉如意便向萧雩妍投去。
颜靖臣见到端坐在上的萧雩妍,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着赤朱藏金的锦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冷艳雍容。他的脑海里闪过驸马殷勋的挫样,也忍不住替萧雩妍可惜。他缓缓作揖,“不知公主漏夜相召,所为何事?”
萧雩妍语气中仍有着怒气,“什么漏夜,本公主已经等你很久了。”她狠狠地接着说:“我要你杀了他,杀了殷勋!”
颜靖臣的额头沁出冷汗,“公主息怒,万事以大局为重。”他见萧雩妍稍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如今骠骑大将军在朝堂上深得主上宠幸,公主理当更加小心才是。”
萧雩妍面上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只不过,”她握紧拳头,“父皇从未打过我,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萧彻的每一个变化,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也许是某种举动的征兆。
颜靖臣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萧雩妍安抚下去,临出府时已经过了亥时。这永庆公主看似跋扈,实则外强中干,是个没有脑子的。他看着满天的星辰,月光撒了一地清辉。姈儿已经歇下了吧,希望她明天不要生气才好。
一夜的疲惫,颜靖臣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门外有女子焦急的喊声,隐约是姈儿身边的侍女。难道姈儿昨夜并未回府,他猛地一个激灵起身,穿了鞋直接往门外冲。
“啊!”流萤看到颜靖臣衣衫不整,胸前露出一小截洁白肌肤来,忍不住捂脸惊叫。
颜靖臣置若罔闻,只是急切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姈儿呢,姈儿在哪里?”地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下了一场大雨。她一个人能去哪里,颜靖臣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手背上青筋暴露。
流萤这时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从手指缝中抬眼看他。“我还要问你公主去哪儿了呢?听小万子说昨日是你把公主带走了,可是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在门外等了很久,粗鲁的仆人还不让我进来……”
还没等流萤絮絮叨叨地说完,颜靖臣已经披了侍女打过来的外衣,匆匆跑了出去。流萤探头往房间里面看,家具摆设都很整齐,只是床褥有些乱。幸好她家公主并不在里面……她被这个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急忙地摇头。流萤感到十分自责,怎么能这么想公主呢?
***
姈儿醒来时,看到案上放了三个烤红薯。想起前一天晚上那个红薯味儿的吻,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柳宴把她抱回榻上后,是在外面坐了一夜么?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叫他进来,也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
脚踝好像已经好多了,姈儿慢慢起身。她见榻边放了一根木棍,不禁微微一笑。
“你醒了,这个季节原本没有红薯。看你那么喜欢吃烤红薯,我就把地窖里珍藏的红薯全部拿出来了。”柳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
他是故意的吗?每当柳宴说到“红薯”两个字,姈儿的脸就变红一分。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哈哈哈……谢谢你,柳大哥。”姈儿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抬头却发现他的衣服有些湿,肩膀上的肌肤隐约可见。她猛地侧过头,“下……下雨了吗?”
“哦,方才出去找草药时下了一场急雨。”说着他走进来,头发上还残留着细小的雨珠。几根打湿的头发贴在他的颈上,旁边就是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再往下依稀是他的锁骨。“出去走走吗?”耳边传来柳宴清亮的声音。姈儿无意识地点点头,对于他发出的邀请根本无法拒绝。
竹屋的周围似乎都被辟成了菜地,整整齐齐地种满了各色蔬菜。姈儿指着一片绿油油的植物惊呼道:“柳大哥,没想到你还会种菜!”她原本想说的话,中间还有“除了红薯”四个字。她暗暗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柳宴感觉到面部肌肉在抽动,“这是草药。”
姈儿恍若未闻,急忙指着另一边开着蓝紫色小花的植物说:“那是什么花,真好看。”
“那是桔梗,也是草药。”柳宴又用那种表情看着她了。那一刻,姈儿真想大喊一声自己不是白痴。
“桔梗。”姈儿默念着,不禁朝那边多看了几眼,蓝紫色的五瓣小花并不比蔷薇逊色,有几朵长成了灯笼形,随风浅浅地摇动。
柳宴又扶着她去了观星台,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建安城。原来那个小竹屋和观星台之间只隔了一片竹林。“你睡得太熟,不然可以看到日出。”柳宴有些惋惜的说。
姈儿想象着柳宴在榻边叫了她很多次,最后无奈离开的情景。她捂着胸口,掩饰语气中深深的遗憾,“其实我更喜欢看夜景。”
“所以你昨晚一个人上山?”柳宴明显是不相信,“我还以为她们追到这里来了。”
姈儿想起城中的盛况,“你是说她们?”
柳宴点点头,“我好像遇上三年一度的寻郎会了。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却都是些可怕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要追着我跑。”
姈儿想到下一句乃是“无缘对面不相逢”,若是无缘,他们怎么会几次三番地遇上呢?每当她无助或是失望时,柳宴就会出现在身边,重新燃起她心底的希望。她默默地靠过去,望着柳宴线条柔和的侧脸,“这样真好,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你是柳宴,我是萧誉。”
柳宴苦涩而无奈地一笑,“可惜你是萧雩姈。”
姈儿的把手覆在柳宴的手上,“今生今世,你我都是夫妻,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柳宴闻言微微一怔,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