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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愁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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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宫选秀的一日对于箴儿而言,当真是极俱戏剧性。先是在倾禧宫与元凌冒然会面,后又在毓秀宫与梁氏无端结怨,最后还在宫道上与琼妃意外交言。箴儿觉得心极累。

    箴儿与孙呤墨带着各自的婢女走出皇宫侧门时,随箴儿一起进京的姨娘家丁们早就候在外头,他们见箴儿与婢女们出来,赶紧的就迎上。

    “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高沐皇恩!”家丁们对着箴儿远远的便是一个叩头的大贺,想来他们也是在宫里得到的消息。

    箴儿心中想着他们消息倒是传的快,赶紧就唤家丁们起身,“大家都幸苦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是,月儿快叫下人们将大小姐的轿子抬来。”如此吩咐的,是随箴儿一起来京的梅姨娘,她是郑老爷的偏室。一路上对箴儿关怀备至倒是没辜负郑老爷的嘱托。

    箴儿对梅姨娘点点头,转身便由婢女们搀扶着,小心翼翼的上了精美华贵的四人绣轿。梅姨娘也进了后头的轿子。

    孙呤墨身边只带了一个乳娘和一个丫鬟,她站在一旁乖巧的让箴儿先走。见箴儿已经上了轿,她屈屈身子,携着绣帕与箴儿告别:“妹妹恭送郑姐姐,姐姐一路顺风。”

    “呤墨,你也一路顺风,咱们便只等一个月后再到宫里相聚了。”箴儿嫣然一笑,掀起轿帘的手随之放下。

    婢女们一左一右伺候在轿旁,随着她们的一声起轿吆喝,家丁们抬起轿,抬着箴儿往来的路上走去。

    听着轿子往前发出的咯吱咯吱摇晃声,箴儿捂着自己胸口,疲惫爬上了她姣好的脸庞。

    箴儿闭上双眼,脑海中不由得想起自己一个月前,还是深宫里的罪婢,处处受人欺压。没想到世事难料,一个月后,她便要以一个嫔妃小主的身份重新进宫。

    从七品少使,这个地位对于一个普通的秀女而言,已经不算低了。

    看来在元凌心里,果真是认可她的。箴儿叹口气,将身子缓缓依靠在轿栏后,她知道自己今日之所以能在元凌心中留些印象,娴贵妃可谓功不可没。

    如果不是娴贵妃故意在一大早就召她进倾禧宫,又碰巧让她与元凌撞见,恐怕她被选进宫是没风险的,可是要在所有秀女之先给元凌留下一个才艺贤淑的好念想,那就不容易了。

    只是她今早在倾禧宫所遇的一切,当真都只是娴贵妃的意外之举吗?她与元凌的会面,当真只是一个机缘巧合?这一点,箴儿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怀疑的。如此巧合,会不会太巧了些?

    而且,娴贵妃为了帮她,不惜睁着眼蒙骗元凌,多少还是让箴儿有些意外。箴儿一直都想不明白,娴贵妃身为后宫第一贵妃,为何会期满元凌呢?

    难道真的如娴贵妃所说,真的是因为她对箴儿心怀同情,一心想要助她脱离为奴之命吗?美目无力睁开,箴儿突然取下在倾禧宫时,元凌赏她的金步摇,静静的看着这个金步摇,箴儿陷入了沉默。

    帝王手出的饰物自然是不简单的,金料华贵,修纹精美,这个金步摇看着都能让人感觉出一种尊贵和雍容之感。

    箴儿细细的拂过其上的每一道花璃,眼神满是不解。

    元凌对她何止如此?箴儿握紧了金步摇在手,抿紧嫣红的唇暗自百般不解的忖度着。

    想元凌身为一国之君,后宫美人如玉,再怎么被她的外表和娴贵妃口中的贤德所骗,也不至于在见到的第一面,就增她这么贵重之物的地步吧?

    箴儿想起元凌对她说的,这个金步摇,原本是他要送给琼妃的,她便更加不解了。元凌对他莫名的好感,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有几分是出于她的美貌,有几分是出于她的才情,另外几分又是因为什么?

    想到今日在宫中见到的一系列人:长孙皇后,娴贵妃,琼妃,梁氏,韩葵儿和孙呤墨,除了程萦能让箴儿毫无防范,其她的每一日都让箴儿觉得看不透。

    箴儿觉得后宫之人越身在高位,其言行越是深不可测,与她们交谈箴儿需时不时的绷紧神经,真是累极了。幸好,她身边还有个青梅程萦。

    箴儿对程萦是完全的信任的,且不说程萦的天性极善无假,单凭程萦与她上十年的幼年好友情分而言,箴儿也是对程萦十二分的亲近的。

    所以在重逢的第一刻,此时的箴儿虽对谁都留了个心,可是对于程萦,她绝对的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对程萦承认了她原本的身份。

    箴儿的确是自愿以见不得光的身份进宫的,可是在她最原始的心中,她只愿能拯救自己的家族,并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硬生生只能在深宫大苑中度过。

    她的人生,当真是能在后宫里,争着一个男子的恩宠过活吗?她当真只能对身边的人隐瞒自己的本性本心,就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得忘怀吗?

    不!箴儿捏紧秀拳,她绝不愿如此!

    她需要程萦,需要有一个懂她真实身份的程萦,只有这样,在世上就总会有一个人还记得,她郑箴儿并不是真实的郑箴儿。

    箴儿怕,若是没有程萦在她眼前时不时的晃悠,恐怕她自己有一天都要忘怀了,她是楚樱,她并不是郑家的小姐!

    她的真实身份是楚家的女儿,她是大盛楚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可是事已至此,箴儿也不想再多想些什么,更何况能以嫔妃的身份接近元凌,是她家道中落后一直梦寐以求的夙愿。如今一朝得偿,她没有任何理由不为之感到高兴。

    只是为何,箴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经过一道道高耸而深厚的宫墙时,想起宫墙内有多少美人嫔妃被锁在其中,由着深宫寂寞的岁月将她们的美貌点点磨尽,她的心总是不由得一阵阵缩紧?

    而这些如云的嫔妃们,一生的期盼和原想就只是一个皇帝,所谓的深宫长寂寞,箴儿内心难道真的甘愿吗?

    她独贞的爱情信仰呢?她一家和乐的美梦呢?难道真的要从一个月后,进宫,为妃,永世隔绝吗?

    箴儿蹙紧细眉,突然觉得心里闷的慌,捂住胸口都觉得四周的空气太过稀薄,让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就好像是被谁扼住了脖子般,止不住的不安。

    心痛,心很痛……

    这时,不知是打哪里经过,轿帘外突然变的十分嘈杂,箴儿喘口气,轻声问道:“月儿,外头何故如此热闹?”

    婢女在外头回答:“回大小姐的话,是咱们的轿子刚刚途径一座寺庙,今日来这寺庙许愿的人特别多,因而才显得有些许嘈杂。”

    “寺庙?”箴儿低声呢喃,捂住沉闷的胸口,脑中突然想到什么。箴儿连忙微微撩起轿帘,捂嘴吩咐道:“月儿,你去将梅姨娘唤来。”

    很快,梅姨娘便来到箴儿轿边,问道:“大小姐,您唤我有事?”

    “是,惊扰姨娘了。”箴儿想了想,微笑着说:“姨娘,麻烦你去叫家丁们暂且将轿子停在街角处,我想下轿走走。”

    “这……”梅姨娘面如难色,“小姐,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小姐您如今已是被选的秀女,板上钉钉的千金小主,身份尊贵,哪能再随便出露人群,显露颜面呢?”

    “姨娘误会了。”箴儿摇头,温柔解释说:“刚刚月儿说途径了一个寺庙,我只不过是想去庙里上柱香,感谢上天对我郑府垂怜,用不了多久。姨娘不必担心,左右还得请姨娘随我同去才放心。”

    梅姨娘听箴儿此言,心里微微放下,但还是有些顾虑:“如此倒是小姐您的一片孝心。只是小姐您的颜面尊贵,还是不宜暴露人群。”

    梅姨娘此说,正是今日箴儿想去寺里许愿的原因。

    箴儿想着,她已经是待命的小主,现在还在回家的路上还好,可是一旦明日回到郑府家中,身为小主的身份牵出的规矩,那才是会让她受不了。箴儿都算的出来,她回到郑府一定是会被郑老爷按礼节安排,单独避开旁人的。

    按照大盛朝的规矩,身为小主,一进家门便不再是原来的家族小姐,而是实实在在的天子嫔妃,如此,就是自己的父母双亲也不得轻易见其之面。这虽说是大盛朝嫔妃理应的规矩,可是箴儿并不喜欢如此。

    但箴儿也无可抗拒,只想趁现今还未到郑府,赶紧去这方的寺庙许个愿,祈祷她日后进宫能顺顺利利,祈祷待她如归的郑府能世代昌隆。

    她马上便是要长锁深宫的人了,再不珍惜最后一点的自由时光,日后岂能不懊悔?

    “这个姨娘放心,我自有法子。”箴儿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纱巾,对姨娘婉约一笑,悄然蒙在自己耳弯处。“姨娘看,如何?”

    梅姨娘见箴儿用面纱将容颜遮住,的确是个好法子。又看天色还早,便点头笑道:“那便由姨娘随小姐去吧,难为小姐一片孝心,老爷和夫人听了也会欢喜的。”

    “多谢姨娘成全。”箴儿感激的垂下轿帘,伸手拂拂自己面纱两侧的秀发,再一次将脸上的面纱戴好,确保能让自己的脸露在外人跟前。

    看到手中握着的金步摇,箴儿想到这是元凌亲自所赠的东西,丢失不得,便没有再将它绾上发髻,而将它小心的放在袖中。

    待轿夫们将轿子挺稳,婢女们撩起轿帘,箴儿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出了轿去。

    “小姐,请随姨娘来。”梅姨娘从婢女们手中接了箴儿的手,小心翼翼的搀扶在自己手心。箴儿嗯的应声,转身便另携了两个婢女准备进庙渠。

    转身时,箴儿见随她左右的家丁们都喘着粗气,想来是一路上急着护她赶路累着。箴儿瞄了眼婢女,从她手中接过一个银锭子。

    转身,箴儿温柔的吩咐家丁中最年大的一人道:“福伯,你将这银子拿去,我随姨娘暂且进庙去上柱香,马上便回来。你们拿着银子到那边的茶铺子里买盏茶喝,也好歇息歇息。”

    福伯没料到箴儿还会注意到他们下人,更不会想到箴儿还会出银子让他们解解渴,当下接过银子,感恩戴德的弯腰作揖:“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大小姐真是心眼好!”梅姨娘眉开眼笑的感叹道:“怨不得大小姐能够被皇上选中!”

    箴儿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挽着姨娘的手,主婢四人便往后头的寺庙走去。前方是一座供奉着佛祖的庙,看着人来人往的倒是香火隆兴。

    “清乐寺……”箴儿见之寺名,脑中不由想到“人生有味是清欢,清欢极乐”,倒是个好名字。小心的护住自己的面纱,箴儿在姨娘和婢女的搀护下进了寺庙内部。

    大堂里,远远的就望见在佛祖灵像前叩头进香的信男善女。箴儿其实内心是不信神佛之说的,但是如今身世飘零,前途不可预知,进寺附拜一下神灵,也未尝不是一种寄托。

    微微一笑,箴儿缓缓走进大堂,凝望着普渡众生的佛祖神像片刻,箴儿莲步微移,从方丈手中求来一香,转身便要跪到佛堂下许愿。

    只是箴儿从未想过,她竟会在下一刻,遇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