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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殿下,平洲有人来报,说将士被困城内,急求援兵!”
荣灏听后大怔,貌似万分意外,回过神后他忙说:“来者何人?速速让他来见我!”
“是!”
信使领命,不一会儿就将候在院外的玉暄带入。
见到似曾相识的身影,阿妩一愣,眯起眼仔细打量。这黑不黑、灰不灰的人儿她不敢认,然而玉暄先前一步,见到她忙唤了声。
“阿姐!”
一语惊梦,阿妩不敢置信瞪大眼。满身泥灰,骨瘦如柴的小卒竟是玉暄?!一股酸涩奔涌而上,她情不自禁疾步上前,伸出双臂将跌撞而来的小弟接住。
“玉暄,怎么了?你还好吧?!”
阿妩焦急心疼,手忙脚乱地掏出袖中丝绢拭去玉暄脸上风尘。
玉暄肩负百条性命,来不及与她诉苦,他“卟嗵”半跪在荣灏面前,急急地将潘逸断剑交于他手中,且悲声道:“潘大哥锁死了城门,周王兵马暂且攻不破,但是飞火流星实在厉害,竟将山石震下,余下将士全都被困于三重门后,无水无粮。好在老天有眼,留出一条逃生缝,我是拼了命才从那缝里爬出来。如今潘大哥他们仍被困,救王爷派军增援。”
“什么?!”
荣灏大为意外,蓦然侧身怒瞪信使,指向他鼻子大声喝斥。
“混帐东西!前几天还收捷报,今天怎么就全军覆没?!你们竟敢拖延军情,欺上瞒下!来人,将他拉下去斩!”
信使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开口洗冤,就不明不白地做了刀下阴魂。紧接着,荣灏俯身将玉暄扶起,然而卸去重担,玉暄竟体力不支,突然昏倒在地。阿妩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动了胎气,脸色一白跌坐下来。
阿妩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晕的,睁眼的时候她已置身玉楼。荣灏在旁陪着,医士絮絮叨叨,总言之腹中的胎儿无碍。
阿妩听后大松口气,忍不住抚上小腹。荣灏见她醒了,连忙伸手探下她额处,拧着眉轻问:“哪里不舒服?”
他神色焦急,语露关切,温暖的厚掌握得死紧。一时间,阿妩略微恍惚,她以为他是远在千里的他,定睛看清之后,一下子失落起来。
“没事,没事。”
阿妩摇头,不经意地,她突然想起玉暄,忙作势起身。荣灏抓住她双臂,又将她按回榻上,且道:“玉暄正在歇息,没什么大事。”
阿妩听后长舒口气,可眉间忧色仍未褪去。荣灏在旁端水喂药,细心陪侍,好得都不像他自己,仿佛潘逸换了身皮囊回到这处。
阿妩迷惘,看眼前忙里忙外只为她的良人,恍然如梦,然腹中一阵痛又像刻意提醒,她想起潘逸,不禁忧心仲仲,而在荣灏面前又不能表露分毫。
阿妩憋着忍着,借机对荣灏苦心劝道:“别尽顾着我,如今国难当头,你要以国事为重。”
“你和我的儿也不轻,待你们母子平安,我自会安排。”
阿妩点头,朦胧迷媚的眸又悄悄蒙了层水雾。荣灏不禁拧眉,伸手揽她入怀。肌肤相亲,却看不见彼此神情,各藏各的心事。
或许荣灏被阿妩骂醒了,次日,他就穿上从未碰过的铁甲,亲自率兵去了平洲。王爷亲征,士气大振,阿妩送他出了城门,临行之前,特意在他腰带上系上平安结。
“你定要平安归来。”
这话她没能对潘逸倾诉,望着荣灏时,她把他当作了他,心中默念平安。荣灏捏着她小手很是不舍,千叮万嘱怕她委屈寂寞。别人眼中俨然一对伉俪情深。
荣灏一走,阿妩便入了佛堂为他念经祈福。笃笃木鱼声从早到晚,伴着一盏青灯、一本经书。阿妩不信佛,也参不透其中奥妙,之所以入佛堂,只是为了一个人。
素色清纱后,一抹淡影影影绰绰,他立了许久,待外面无人进时,才缓缓从纱后走出。木鱼声未断,阿妩侧首看着他,眼眸微弯似笑非笑。
“找我何事?”孟青轻问,语气半温不热,隐约有些不情愿。
“孟先生好久不见,找你是来叙旧。”
阿妩说得轻,木鱼声都盖过她嗓子,她不由往他那边靠近几步。孟青却不自觉地后退,似乎有意拉远。
“孟先生,你离得远,又怎能听清我的话呢?”
“在下能听清,夫人有何事,请直言?”
可见孟青并不想与她叙旧,自那日老虎故事后,他得偿所愿,也不想与她有牵连,未曾想到她竟然亲自找上门,这真有些让人手足无措。
阿妩嫣然一笑,虽说怀有身孕,但娇媚丝毫未减。孟青垂眸,有意不看她。她便绕了小案,故意站在他跟前说:
“当初孟先生说的那番话,阿妩铭记在心。如今阿妩当了燕王府的妩夫人,享尽荣华福贵,所以不知该不该谢你。”
听不出贬褒,孟青默声为答。
阿妩直勾勾地看着他,似在打量他神色,片刻,她又道:“平洲失守的事,孟先生之前可有听到风声?”
孟青先不语,思忖一会儿,回她:“这段时日我在赶飞火流星,对于战事一无所知。”
他瞒得巧妙,不过阿妩一眼看透,心中已了解大概。
“那你应该知道潘逸被困于城中,如今生死未卜。你的好兄弟怕是凶多吉少。”
阿妩未露悲色,犹如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见此,孟青心中涌起一丝怒意,不禁厉了眼色,低声斥责道:“他有此日,也是你害的!”
“你的意思是王爷已经知道了?”
孟青一愣,顿时语塞,他眼神闪烁狐疑,似乎也没弄清事态。他猜荣灏只是起疑还不知道,然而这点疑心足以丢了潘逸性命。
阿妩叹息,慢慢放下手中小棰。笃笃的声响停了,佛堂寂静无声,变得怪异且阴森。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潘逸是家中独子,若是他有不测,潘父潘母定会伤心。”
“没错。可你说这些有何用。”
孟青软了口气,似无力与她争辨。当年他与潘逸同窗,潘父潘母视他为已出,春至新衣、夏至凉食,二老总会替他备上一份。他与潘逸情同手足,同样也不舍二老难过,不敢想像他们收到噩耗会是何等悲惨。潘逸若死,便是她害的,她有什么资格来关心这些?
想到此处,孟青怒忧交杂,可最终抵不一丝无奈。
阿妩勾起唇角,嘴角一抹淡笑凄婉哀怨。她不自觉地抚起小腹,道:“我今日找你来就想告诉你,潘家没断香火,我腹中是潘逸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