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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前,李小芸特意去和师傅李兰道别。如今为了顾绣,李兰坐镇京中。
李小芸带了一些礼物,吩咐人搬进去。李兰府上如同她的娘家,她每次回来倒是不需要人引路,直奔后院。
冬日里,道路两旁的树枝干秃秃的,四处透着败落的痕迹。她才走到院门口,发现大丫鬟愁眉苦脸的迎面而来,诧异道:“怎么了?”
大丫鬟一怔,说:“侯夫人来啦,李兰师傅在屋子里呢,就是……”
“就是什么?”
李小芸见丫鬟面露难色,焦急道:“我师父怎么了?”侯府上事物繁忙,她有一段时间未曾来这头看望李兰。
大丫鬟叹了口气,道:“夫人快进去看看吧。李兰师傅不知道为何,近日来吃的极少,总发呆,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呢。”
李小芸抬脚跑进去,看到的书桌旁边,李兰梳着一头高耸发髻,露出额头,此时正托着脸失神看向窗外的院子。
“师父!”李小芸走上前,说:“在想什么,怎么这般瘦了。上次来看还不是如此,过几日小土豆回来了,你岂不是让他挂心?”
李兰一怔,扬起唇角说:“你怎么来了?最近煜哥儿很忙吧,你居然得空出来?”
李小芸脸上一红,道:“我们打算去东华山附近住一段时间,据煜哥儿说,那有温泉,还有打猎。过年再回来。师父你若是心情不好,不如随我们同去?”
李兰失笑,戳了下她额头,说:“傻姑娘,你们带孩子吗?”
李小芸摇摇头,道:“煜哥儿不让带。”
“那你还带我!岂不是让煜哥儿心里骂我没眼力见?”李兰轻笑道。
“他敢!”李小芸微怒,说:“你总归和别人不一样么。”两个人一路从小乡村走出来,若是没有李兰,她的命运还不晓得会如何凄惨。
“煜哥儿是个有心的,你成亲后在娘娘唠叨下不停生孩子,现如今小的总算离得开,你别再是冷落的夫君。”李兰劝她。
“知道啦!”李小芸不情愿的说:“你们都向着小不点。”
李兰抿嘴,嗯了一声,说:“那是因为煜哥儿对你好,没让我们失望。”
李小芸眼底扬起一抹温馨的笑意,他们成亲四年多,煜哥儿却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比他儿子们还像个小孩子。
“哎呀,快别说这些。您到底怎么了?我可是听丫鬟说了,不好好吃饭!”李小芸故作生气样子,埋怨的看着李兰。
李兰怔了下,本能的攥了下手心。
李小芸低头看过去,有一封信函在她的手里。她伸手抢过来,一看,说:“咦……”
这是一首情诗。
李小芸诧异的看了一眼李兰,发现师父满脸通红,伸手就要过来抢信函。
李小芸退后一步,试探道:“这是谁给师父的……”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问道:“夏子轩大人吗?”
李兰窘迫的低下头,两只手揪着衣衫,轻声嗯了一声。
李小芸望着师父一张丝毫不输给年轻女孩的美貌容颜,说:“干嘛那么不好意思,师父,你们……你们明明是夫妻呀。”
李兰眉头聚拢,要住下唇,说:“谁和他是夫妻。新哥儿长这么大,他关心过吗?”
李小芸忍不住为夏子轩说话道:“我听如意姐姐提过,他有救济过当时的你们。只是不见面而已。再说,他不见你们也是为了您和新哥儿可以活的更好呀。毕竟顾家冤案涉及当年政事。”
“我不会原谅他的!”李兰坚定道。
“师父……”李小芸坐了下来,说:“能告诉我师父的心结吗?是因为夏樊之大人吗?其实从他这些年的行径来看,他是后悔的……再说,这和夏子轩大人也没多少关系。夏子轩大人三十多岁,除了师父您没再另娶,可见心里只有您和新哥儿。”
说到此处,李兰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她想了片刻,又摇摇头,说:“不成。不能如此……为了怕他夏家抢我新儿,我令新哥儿改姓,这件事情外祖父至今不肯见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哪里能和他在一起!”
“师父……你虽然这般想着,可是心底明明对夏先生有情,才会如此烦恼吧。”
李兰用力摇头,说:“小芸,这事儿你不要管我。如今新帝登基,有着你和煜哥儿这层关系,我也不怕夏家做什么。我上个月便同新哥儿通信,让他今年回李家村过年。当年若不是李家村长辈肯收容我们母子,我的日子根本无法安稳下来。”
李家村……
李小芸心头一震,这三个字竟是好久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如今为人母亲,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她对于父母的埋怨却是少了一些。或许他们并不爱她,但是至少给了她来到这世上的机会。
“你爹娘没再来过京城寻你吧。”李兰望着她,轻声询问。
李小芸摇摇头,说:“关于李家村的事情,煜哥儿都瞒着我。我不晓得……”
“你受爹娘伤害那么大,煜哥儿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接近你。哎……其实这些年过去了,若是有机会,就回去看看吧。血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年岁越大,越经不起回忆。”
“我懂哒……”李小芸扯了下唇角,说:“师父,您能劝着我,为何不劝劝自己呢。有一年我和煜哥儿去海边,手里攥着沙子,我攥着越紧,它流的越多……后来我索性不攥着,任由它被踩在脚下,海水里,那才是属于它的世界。凡事不要勉强,日子还长,我们昨日还念叨着的怨恨,可能很多年后回想,记都记不住。莫让恨意蹉跎了大好青春呀。”
“知道啦。就你说得多……”李兰敷衍道,依然是不想面对。
入夜后,李小芸躺在床上。李桓煜见她不说话,诧异道:“今日去李兰师父那了?为何闷闷不乐的样子。”
李小芸轻声叹了口气,道:“煜哥儿,等过年后,咱们回趟李家村吧。”
李桓煜身子一僵,说:“为什么!”
“我……我想看看他们。”
李桓煜胸口处一堵,道:“看他们作甚。当年他们害你还不够惨吗?”
李小芸见他脸色一沉,急忙转身趴在他的身上,柔声道:“桓煜……”她的嗓音很轻,好像一根羽毛从挠着心脏,李桓煜瞬间投降,闷声道:“嗯?”
“别生气么。”
李桓煜咬着牙,右手拦住李小芸腰间,说:“能不生气?你不记仇,我可是小心眼的。”
“嗯,你待我最好啦。”李小芸拍马屁道。
李桓煜十分受用,说:“那是自然。”
“那就依着我回趟李家村呗。”
“好……不成!”李桓煜差点顺嘴道。他捏了下李小芸的肉肉,说:“好呀,为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你开始糊弄夫君了?”
“桓煜……”李小芸温柔的看着他,道:“就当是陪我了却心愿呢。”
李桓煜怔住,定定的看着李小芸,良久,说:“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谁敢出言不敬,你不许我惩治他们!”
“好哒!”李小芸心满意足的点了头,飞快的亲了下李桓煜额头,立刻又缩回被窝里。
李桓煜身子僵了一下,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李小芸来了月事,不方便承欢。两个人就这般平躺着,烛火被吹灭,良久,李桓煜开口道:“小芸,你睡得着么。”
李小芸睁开眼睛,眨了眨,说:“倒是没睡着呢。”
她等了下,发现被窝里钻进来一只手,手掌打开,将她的手窝在手心里,说:“怎么会是凉的。”
“每次来月事身体就会偏寒一些。”李小芸红着脸,小声道。
“那肚子痛么。”李桓煜蹭了蹭靠近她,没一会把腿脚都伸进来了,说:“我给你捂着。”
李小芸蚊子声似的应了声,说:“女人这时候不干净,我怕你沾了血。”
“没事儿。以前你都不会痛,知道为什么现在会痛吗?”李桓煜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李小芸挑眉扫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哼,就是瘦哒!”李桓煜将一只手心覆盖在她的肚子上,说:“以前胖胖哒多好,偏学李小花似的减肥,瘦有什么好?枕着都不舒服了。”
李小芸望着他不甘心的样子,失笑道:“瘦了好看呀。我若是大胖子,你岂不是被人说三道四。如今我不算丑,还有人说你闲话呢。”
“管它呢?谁敢当我面说……”
李小芸琢磨片刻,道:“是啊。”
如今敢得罪他们的人基本不复存在了。就连皇上都特别向着李桓煜,毕竟是一同长大,更何况他还是圣人小舅子。
皇后白若兰从小未曾同李桓煜相处过,身为姐姐,如今只想着对他好,从未索取。
太皇太后李氏就更别提了……她的煜哥儿还真是蜜罐里的孩子,所以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但凡出门应酬,不敢有谁给她脸色。
“小芸,别人都当我是任性,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黑夜里,李桓煜突然开口。李小芸抬起手附在他的长发上,摸了摸,说:“我晓得。”
“六殿下登基后,他心里一边说不希望我们改变,他自己却一边变着。所以我才更不能变。我若是真成了老谋深算之人,皇上怕是反而远了我。”
李小芸心里咯噔一声,没有说话。
“分裂欧阳家军权的提议虽然是太皇太后娘娘暗示的,她想让我重新扶起镇南侯府,可是皇上却没有反驳,反而顺水推舟。他同欧阳穆大哥,岑哥儿还有宇哥儿可都是小时候便在一起,比我感情深呢,最后都要如此……所以说权势害人,让人失去本心,我真心不曾留恋。”
“煜哥儿……”
“但是,只有你……”李桓煜突然抬起头,一双墨黑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只有你,李小芸是我不可碰触的逆鳞。我小时候就同你一起,你受的苦,我看得到。我会从军,我会当官,我会做侯爷都是为了让你觉得骄傲。”
李小芸眼眶忽的模糊起来,她轻轻的揉按着李桓煜的背脊,说:“知道啦,煜哥儿。我的小不点……”
“嗯,你的。我们绝不分开……”
李小芸眼前一黑,感觉到湿乎乎的唇角亲吻着自己的泪水,她破涕而笑,说:“讨厌,这样好痒痒……”
“再胖点就好了。”李桓煜不由得遗憾道:“脸庞再大点,就不怕会怕痒。”
“谬论……”李小芸轻斥。
“胖一点么。这样还可以有地方多亲一下……”李桓煜的言辞隐隐透着几分撒娇:“明日让人炖猪骨汤,你太瘦了。”他的手掌来到李小芸腰部下面,“嫌弃”道:“以前是肉肉的……”
李小芸被他揉的浑身软绵绵的,说:“别闹了,我肚子还痛呢。”
李桓煜不情愿的停下动作,他蜷着身子进了她的被子里,作收附在她的小肚子上,说:“闭眼,我给你揉着睡。”
李小芸甜蜜的闭上眼睛,感觉耳朵又被人咬了一下,痒痒的。
两个人就这般亲亲闹闹的进入梦乡,屋外守夜的丫鬟们彼此对视一眼,说:“咱们家侯爷真是痴情呢。这都多少年了,眼里谁都看不进去,除了夫人。”
“是啊,还像个孩子似的玩闹。感情真令人羡慕。”
“我记得当时夏家令咱们陪嫁的时候,还说过兰馨姐是要……”
“别胡说!”另外一丫头打断她,道:“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是会要人命的。但凡惹到夫人不高兴的,侯爷都私下处理了。”
小丫鬟哦了一声,不敢再乱开玩笑。
徐兰馨本是要过来看下是否需要夜宵,此时正巧走在石头后面。她皱了下眉头,当初她不是没有过乱七八糟的心思,面对这般英俊专一的小侯爷,谁不想投怀送抱。
可是侯爷在李小芸怀孕时候,宁可离家去欧阳家住着,都不肯在侯府独守空房传出流言蜚语,伤着夫人呢。
此种真情,谁还敢有其他心思。若是来生可以遇到这般如意郎君,是任何女人的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