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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赵子川便来找相思和唐玉川,听唐玉川说要收些刺五加,便带着两人到了城郊一片刺五加林地,半山腰住着几个农户,三人一边往山上走,赵子川一边解释道:“刺五加都是九十月份采摘的,你们来的时间正好,前几日风大光足,许多刺五加都已晒得十分干爽,这时候装带子就不易返潮了。”
唐玉川听了这话,追问道:“现在都是哪里的药商来金川郡收这药材?”
赵子川找了两根棍子递给两人当拐棍儿,道:“哪里的商人都有,不过多是北方的行商,南方的药商来得少,大概还是太远了的缘故。”
相思一路爬上来,见两面山地种满了齐肩高的灌木,只是如今天寒叶都落了,便问道:“这两边种的都是刺五加?”
赵子川点点头:“这味药材对气候很是挑剔,只在北方的几个郡里生长,金川郡尤其适宜,郡里的药农倒有一半是靠它过活的。”
“那另一半药农呢?”
赵子川看了相思一眼,觉得这少年生得有些好看,便想是不是因为云州府气候湿热的缘故,笑着回道:“另一半药农种的是龙胆草,也是南方没有的药材。”
说着话,三人便到了山腰,见一户民居开着门,赵子川便领着二人在门口唤道:“有没有人?”
“找谁?”应声的是个老头儿,嘴里叼着个旱烟袋,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样子。
赵子川眯眼看了那老头儿一眼,有意无意亮出腰间挂着的忍冬阁腰牌,那老头儿立马换了个态度:“三位爷有何贵干?”
相思自然没见到方才赵子川的动作,和善道:“大爷,我们想收些品质好的刺五加,可还有?”
那老头儿一看是忍冬阁的人,便知要不得个好价钱,难免便不愿意卖给他们,踌躇片刻才道:“倒是有一些,但是品质好的不多了。”
“且让我们先看看,若是好的,便都收了。”
几人进门,那老头儿从地窖里“吭哧吭哧”拽出一个麻布袋子,相思和唐玉川虽接触的少,但早先启香堂里,也是教过辨别优劣的法子的,这袋刺五加品质不错。
“大爷,这刺五加怎么卖的?”
那老头儿看了赵子川一眼,略有些为难,生怕自己要的多了,惹怒了他,于是一咬牙,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两银子,这袋拿走。”
唐玉川有些惊讶,重复问道:“只三两银子?”
老头点点头,于是第一桩买卖就顺利成交了。接下来进行得依旧很顺利,一上午便收了五百多斤品质上好的刺五加。
*
一驾香车缓缓停在忍冬阁门口,旁边随行的丫鬟十五六岁,生得伶俐,对门口的小厮道:“薛家小姐来访,还请小哥通传一声。”
她虽用了“请”字,下巴却微微抬着,颇有些倨傲。那小厮看了香车一眼,认出来人是谁,便去回禀。温云卿正在书房写文书,听到小厮的回禀,本想称病不见,却想到自己时日无多,许是最后一面,到底是自己亏欠了人家,于是让请到前厅去。
等到温云卿处理完手上事物,已过了半个时辰,他缓步往前厅走,进门便看到个娉婷的女子正站在窗边,那窗半关着,冷风吹进来拂起她的发丝,越发显得清丽无双。
“薛小姐。”
那女子急忙回身,眼中虽略有欢喜,面上却沉静非常,缓缓福了福身,声音温柔如水:“温阁主。”
薛真真回身关上窗子,袅娜行至温云卿面前,又行了个礼,方才坐下,她穿一件黛色缎面圆领窄袖长衫,逶迤拖地缕金并蒂莲裙装,云鬓里插着嵌银云形宝石头花,腰系蝴蝶结子长穗五色丝绦,又兼肤如凝脂,是极美的。单单这样坐着,便觉得是一副美人画。
只可惜,温云卿不知欣赏。他只静静坐着,偶尔饮一口茶水,不曾开言。
薛真真也是好性子,这样枯坐了许久,才轻声关切问道:“阁主身体可还安好?”
温云卿依旧没有看她,却是淡淡笑了笑,道:“还是老样子,薛小姐费心了。”
薛真真于是又沉默,统共坐了一个时辰,两人只说了这几句话,薛真真倒是想再问些话,但感觉到温云卿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她哪里还敢逾矩。
“真真今日来并无别的事,只是想探望一下阁主,还望千万珍重。”到底是害怕坐得久了温云卿的身体受不住,薛真真起身告辞。
温云卿起身回礼,本想说些劝导的话,但想起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于是只淡淡道:“也请薛小姐保重。”
这边要出门,那边才进门,相思和唐玉川便和薛真真在门口打了个照面。薛真真虽不认识二人,但见是赵子川领着的,便知和忍冬阁有些关系,十分优雅娴静地福了福身,告了一声罪,便上了马车。
相思身后的唐玉川眼睛都看直了,喃喃道:“这小姐好俊啊!”
相思看了看自己因一整日爬山验货而有些脏的普通长衫,心中本就有些难过,听了唐玉川这话,越发的不是滋味。却听赵子川又道:“方才那位是郡守大人的千金,薛小姐。”
这下好嘛,相思晚饭彻底吃不进了。
*
天将黑未黑之时,相思已瘫在床上,屋里没点灯,她脑袋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敲门,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立在门口,相思心头一堵,没说话。
“怎么没点灯?”温云卿的声音淡而轻柔。
相思咕哝:“懒得点,要睡觉了。”
“红药说你晚上没吃饭。”温云卿摸到桌边,寻了火折子想要点灯。
相思觉得脑袋有些昏沉,闷声道:“没胃口。”
尝试了几次都没点着灯,温云卿有些气馁,索性便弃了点灯的想法,走到床边:“可是不适应金川郡的水土?”
他背着光,居高临下看着相思,声音温和关切,相思却越发觉得委屈,拉过被子蒙住头不出声。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相思的回答,温云卿便有些着急,也顾不得避嫌,伸手去掀相思的被子,相思却把被子裹得越发严实,温云卿一时没个办法,只得坐在床前春凳上,好言好语劝道:“你的声音不对,肯定是着凉了,让我给你号一下脉,要是病了需早吃药的。”
相思缓缓把头伸了出来,声音闷闷的:“我今天看见薛小姐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若是旁人肯定不明所以,但温云卿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听了这话并未立刻回答,想了想,只道:“她过来探望我。”
屋内沉默了许久,相思忽然柔声道:“温阁主,我好难受。”
温云卿心下一慌,伸手便要去抓相思的手腕,谁知却只抓到了微凉的锦缎被面:“你哪里难受?”
相思的声音有些虚弱:“我在韶州府时挨了一箭,那箭伤偶尔还会痛,今天出门好像还吹了风,现在头也很痛……”
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相思坐了起来,往床边挪了挪,细长的胳膊缓缓环住了温云卿的脖子,柔软的身子依偎进了温云卿的怀里。
少女的身子很软,旖旎的曲线隔着薄薄的里衣根本无处隐藏,似有若无的香味萦绕着温云卿,让他一时僵硬了起来。这时才听相思在他耳边轻轻道:“可是这些疼,都不如我今日见到薛小姐时的心疼。”
温云卿没说话,相思却有很多话说:“我看着她都觉得好看得不像话,想起你和她还订过亲,心里就更难受。”
温云卿能感受到相思此时心情,知道她的确很难过,但是却无法出言安慰,他是将死之人,给不了相思任何东西,于是只能狠下心肠:“薛小姐的确很美。”
相思一哽,手臂松了松,就在温云卿以为她要放开自己时,她却猛地又收紧了手臂,声音带着哭腔:“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温云卿一直垂着的手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很平静:“一点都不喜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温云卿能感觉到少女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手臂也渐渐松开,他到底是心软,扯了床上的被子盖住相思的身体,正要说话,相思却再次扑上来,这次抱得更紧了些。
“你骗人!”
纵使温云卿是个清心寡欲惯了的人,到底是欲|火旺盛之时,被相思这柔软的少女身体又是抱,又是摸,又是各种蹭,老僧都要守不住色戒,何况他?
相思却没察觉到,半跪着扑在他的怀里耍赖,死活不肯松手。
“你不要……再动了。”温云卿的声音带着一抹奇异的蛊惑沙哑之意。
相思却不解其中之意,只以为他是嫌弃自己不守礼数,却不害怕,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你明明在骗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