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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起床了,日上三竿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唔…别吵..再吵打你屁股..”,闷闷的声音从床上堆成的小山包中传来,
“老爷说,一刻内见不到你,他就亲自过来”,传来的声音有些幽怨可怜,
“怜香,更衣”,蹭的一声,山包中坐起一个人影,张开手臂,眼睛闭着,轻喊一声,怜香碎步上前,扶着他坐到梳妆台前,拿起牛角梳,将长及腰间的发丝揽在手中梳理,发丝顺滑柔顺,如瀑落簪,
“啊..”唐心微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吓得尖叫了一声,忙闭上双眼,
“怎么了,少爷”,怜香停下动作,以为梳疼了他,以指腹摩挲着发根,轻轻按着,
“没事”,唐心摇摇头,微眯着双眼,瞄着镜中之人,眉不描而挺,斜飞入鬓,英气挺拔,眸如寒谭,若不是刻意放柔的眼神,随意的一眼便是凌厉威严,五官如雕刻般深邃,傲气英挺,气魄逼人,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冷厉杀伐之气。
唐心幽幽叹口气,穿越到这具身子,已经两个月了,每次照镜子,仍是看不习惯镜中的杀意凛冽的容颜。她伸手捏了捏手臂,结实紧致,二个月前时,是肌肉虬结,腹肌明显,似豹子般,隐藏着爆发的速度和力量,全身硬邦邦的,手感一点也不好。
唐心穿越前是个无所事事的米虫,身上都是肉肉的,捏上去弹性柔软,她心里不由感叹着,凌云染,你再要扮成男人,也不用这么彻底地为难自己。
唐心刚醒来时,摸着一身结实的肌肉,以为自己穿成了男人,发出了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可谓是莺鸣草溅,鸡飞蛋打,狗急跳墙,庆幸的是,胸前的微微起伏,才让她松了口气。
只是每次摸着那硬邦邦的肌肉,总像摸着一具男人的身体,诡异至极。所以养病期间,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两月,从不起身,缩在被窝里,拼命进补,人参、冬虫夏草、野山菌、海产,山珍海味,奇珍异兽,不过两月,足足长了二十公斤,久不见阳光,肌肤白皙,两颊丰润,她扯了扯腰上软乎的肥肉,瞄了眼好像变大些的某处,这才满意起来。
“少爷,宽衣罢”,怜香替她除尽里衣,唐心抬起手,让怜香将细长的白缎绕着胸前,一圈圈围起来,
从怜香口中知,凌云染女扮男装之事,凌府中就凌夫人、奶娘和她知道,凌云染出生那年,年方十三的兄长凌云翼随父亲凌傲天征战南蛮时,遭敌暗算,战死沙场。
因凌老爷子昔年随先帝征战南北,战死沙场,膝下三子,两个儿子皆战死沙场,仅留了幼子凌傲天这条血脉。谁知凌傲天极为宠爱妻子苏如眉,一意孤行,不愿纳妾,才使得凌家人丁单薄,仅有凌云翼一子。
凌云翼战死,凌家大业,无人继承,凌老爷子大受打击,病倒在床,凌傲天悲恸失神,一夜白发,那时苏如眉已怀有七月身孕,不忍公公和夫君悲恸欲绝,便谎称诞下儿子,书信传到沙场前线,才安抚了凌傲天的失子之痛。
“怜香,轻些,疼”,唐心龇了下牙,双手有些累了,软软地搭在怜香肩上,有些撒娇地说道,
“少爷从前,从不喊疼,总让勒得更紧”,即使过了二个月,怜香还是不习惯,昔日那威严冰冷的少爷,会如此刻般,柔软地撒娇,她不知如何表达的脸上扭成一团,
“若被勒死了,可没人怜惜你了”,唐心抬起微胖的手指,轻勾了下她,逗着她,果不其然,怜香立刻变成个大红脸。
“少爷,奴婢想要回从前的名字”,怜香胀红着脸,嗫嚅着,
“说了不准自称奴婢,唔..从前的名字..叫梅香..不好听嘛”,唐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那是少爷从前取得,说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让奴..让我身苦犹自香”,怜香有些怅然,竟有些想念从前那个总是严肃的板着脸,却偶尔会给她说些道理的少爷,
“梅香透着清苦,不如怜香,惹人怜爱,女人嘛,总是要让人疼惜的”,唐心有些宠溺地捏了捏她下巴,
“少爷~~”,怜香清秀白皙的小脸,赤红得快滴血了,老天爷,求求你,让从前那个严肃的少爷回来罢。
“我去取衣裳”,怜香红着脸跑开,取过一件粗麻的玄色衣袍,递到唐心面前,结实耐用的布料,剪裁简洁,袍上无一处修饰,唐心皱了眉头,懒懒地说着,
“给我拿几件穿着舒服的布料,颜色要艳一点,别这么死气沉沉”,怜香才又取了好几件衣衫过来,供唐心挑选。
凌家家主,凌傲天,护国公凌重山的三子,幼时两位兄长战死沙场,家父凌重山无心朝野,先皇赐封护国公,许凌家一世荣华。凌傲天年少为将,纵横天下,肩负重任,征战南北,令敌将闻风丧胆,立下汗马功劳,获封镇国大将军,率领京城禁卫军数万,长子凌云翼战死后,精力日益变差。
庆幸的是,幼子凌云染,在他严苛的管教下,智勇双全,文韬武略,胸中自有丘壑,有了几分云翼当年的影子,才任了他做青龙军副统领,平日操练军队,将本不过是护卫京城的青龙军,逐步发展强大,方令他老怀安慰。
“傲天,你不觉得对染儿过于严厉了么?”,凌老爷子凌重山,手执龙头杖,玄衣长袍,头发银白,坚毅的轮廓上,神色淡然,眉眼间仍有几分凛然傲气,说起凌云染时,脸上有了几分柔和,
“爹,玉不琢不成器,凌家就剩这么根独苗,断不能放纵半分”,凌傲天常年的征战,脸上的皱纹似刀刻般的锋锐,眼神里透着肃然冷意,
“染儿自幼听话懂事,好胜心又强,当年你不过一句,比之云翼,犹差远矣,他将自己困在房中两日,自此更是刻苦至极,每日睡不过四个时辰,如今青龙军在他率领下,纪律严明,军规森严,将士骁勇善战,足以成大器”
“他不过年方十六,少年心性,喝了点酒,你就责罚五十军棍,要是寻常人,早就丢了性命”,
凌重山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倒是有了些内疚,若是当年自己能护住傲风、傲云,凌家不会只留这么条独苗,孙子也不会吃这些苦。
“爹,他醉酒闹军营,犯了军规,理已受罚,正是少年心性,若不严加管教,他日如何接掌凌家,难道要我将凌家交予个不成器之人”,凌傲天看着父亲内疚眼神,纵是如此,断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失望,
“染儿不吭不响,硬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卧床养伤了两月,你还不准人去探望,若是不知情的旁人,都怀疑他是不是你亲生儿子”,苏如眉在旁说道,眼眶微红,口气中竟是心疼,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神色哀戚,凌傲天见得夫人这般,立刻放软了口气,冷冽的眼神里意外地透着温柔,轻声说道,
“待会他若是诚意认错,我便不再过问了,总好了吧”,苏如眉才展颜,握了下夫君的手,抬眼见得那远远走来的身影。
凌傲天征战沙场数年,闯过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却从来没有在敌人面前失过神色。
就算是当年他率百人从二千敌营中浴血突围,亦从未颤抖过一下。
但此刻,他身形微颤得如九月萧瑟的秋风,嘴唇不由地狠狠抽动着,两侧的凌老爷子和凌夫人亦是呆如木鸡。
远处走来的一人,束发的粉巾垂着,身着桃红绸衫,绣着精致的春日万枝海棠,怒放的花朵,娇艳迎春,远远看去,不知是哪家的风流儿郎,倒像是戏台上的夜半潜入女子闺房,一偷香泽的多情公子。
走得近了,见得那人身形圆硕如球,颤悠悠走过来,远看就似个披着粉红袍的老母鸡,手中的桃花扇蹭的打开,嫣红点点,正摆放胸前,微侧的脑袋啪地转过来,翘起左脚,亮了个相,俏生生地喊了句,
“爷爷、爹、娘,染儿来了”,活脱脱一副西门大官人的模样,但脸上是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凤眼上挑,眸若寒星,显得极为突兀,就似个莽汉硬生生挤进了一身如花少女的衣裳中,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
丫鬟手中的盘子、杯子、扇子乒呤乓啷地掉落一地,正扶着花瓶擦拭的小厮,惊得嘴能塞进一颗鸵鸟蛋,他偷偷在大腿上狠掐了下自己,很疼,不是梦。
“诫棍..诫棍..”凌傲天气得嘴唇直哆嗦,四处环顾着,一时寻不着诫棍,他顺手抄起了立在一侧的穿云枪,调转枪头,枪身直向那人而去,
但见凌云染漆黑的眸子转了转,神情一悲,软软瘫倒在地,似个胖白的糯米团跌落在地,柔软松弹,看得众人眼角猛跳,凌云染胖乎乎的肉手一环,抱住凌傲天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爹,你上次没打死我,这次打死我吧,染儿对不住凌家,对不住你,来生,染儿还愿做凌家人”,这一句嚎得惊天动地,语气中又饱含哀怨悲戚,真让人闻着心酸,听着流泪,委屈至极,让凌傲天不由停了动作,右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手中穿云枪重重跌在地上,扬起了一地灰土,在地上砸出了深深的印子,惊得凌云染眼角一跳,抱住大腿的手又紧了些。
浴血战场数年却从未皱过眉头、失过神色的凌大将军,身体剧烈颤动,喉咙滚动,嘴唇颤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中竟是愤怒、失望、无奈,他抬起一脚,踹开了凌云染,拂袖而去,背影说不尽的萧瑟、颓然。
凌云染见得他离去,才撑着地,笨拙地爬了起来,白胖的身子,怯生生挪到凌老爷子和苏如眉眼前,低着头,飞快地扫了眼,
“染儿,你..怎得穿成这样,是不是..伤着脑袋了?”,凌老爷子勉强收敛了脸上的震惊之色,有些焦急地问道,
“染儿想换个着衣风格,不好么?”,凌云染嘟着嘴,怯怯地说着,让凌老爷子嘴角猛地一抽,勉强笑笑,
“挺好,挺好,鲜艳夺目”,
“染儿也觉得好”,凌云染一听,脸上浮出喜色,转了个圈,双手交叉,抵在身前,往后翘起一只脚,那袍角的海棠,愈发娇艳起来,
“我有些累了,下去歇息下”,凌老爷子陡然苍老起来,拄着龙头杖,一手扶着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再看下去,他的旧疾该犯了。
“染儿,过来”,苏如眉冲他招招手,凌云染小步跑去,蹲在她身侧,仰脸看着她,
“染儿,要记得你的身份,不可大意”,苏如眉替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眉眼间温柔宠爱,让凌云染不由心生亲近,往她肩上蹭了蹭,闷闷地说
“娘,染儿知道了”,
“身体可好全了?”,苏如眉问道,见到他点头,才放宽心来,
“可还缺些什么”,
“呃..缺钱..”,苏如眉翘起指尖,点了点他额头,从怀中取了些银票,
“平日里你也不花钱,这病好了,当真跟变了性子似地”,凌云染见到一叠银票,眼睛都开出花来,一把抓过,塞进怀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