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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这厢才出了孙医政的院子,便马不停蹄的赶向家主楼相的落墨斋。
中途有一位小厮在所经之路上候着,近眼一瞧,正是方才站在陈福身后的那个黑瘦小厮。见着了陈福便凑过去低声耳语了几句,陈福点了点头,他这才躬身退下。
陈福打着灯笼刚穿过花厅,便见一黑甲侍卫守在书房外。
今夜门厅并未挂灯,这黑甲侍卫仿佛融入这夜里一般,静谧而冰寒。
夜里瞧见那黑甲侍卫,并不是陈福眼力好,而是这黑甲侍卫身形高大,身姿硬挺,身上带着极重的煞气。相隔甚远,便有种让人背上生寒的感觉
想来相爷定在商议要事了,陈福想着,便候在一旁,并不前去向那黑甲侍卫问询。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从里屋走出另一名身材健硕的黑衣人。
抬头见是陈福,并未寒暄,只是熟稔的拱了拱手,便带着门前那看守的黑甲侍卫离去。
陈福躬身作揖还了礼,这才抬脚进了门。
书房里,燃着小半截蜡烛,蜡汁一道道拖在烛台上,显得疲惫而寂寥,一如眼前以手扶额之人。
陈福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将短小的蜡烛取下,复又换上新的。
相爷现下里朝服都不曾更换,衣裳上因着之前小主呕出的秽物尚不曾完全清理干净,散发着微微有些刺鼻的味道。
一向有着洁癖的相爷此刻却浑然不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直到陈福将蜡烛换好,也未睁眼,只用略带干涩的声音缓缓问道:
“事情可办妥了?”
“回相爷,都办妥了。一十二位太医都送了命人重金,传回的话说太医们皆是被临时唤来的,且一直候在屏风外头,大多不知详情。”
陈福躬身上前,将楼锦年手边早已冷却的茶水换掉,又斟满热的,这才接着道:
“孙医政那边我亲自去了一趟,所言与众太医相符。不过倒是让他发觉小主闭气前有些异样,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我已将其中利害点播于他,他也是个晓得分寸的,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如此便好……”楼墨年颇为疲惫的睁开眼,心有余悸道,“福叔,今日,我险些又失去了小夭。”
见惯了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左相,这样的相爷,陈福还是在七年前小主遇刺那一日见过。
“相爷莫要忧心,今日虽有折损,却好在小主因祸得福。眼下孩子大好才是喜事,其他一切只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哼,我就是终究对他不够心狠,才叫他接连两次对小夭下了毒手。今日若不是玄衣卫赶到,只怕我的小夭早就被他的赤炎铁骑撕成碎片。”
楼墨年听着陈福宽慰的话,起身立于书桌前,手中尚握着上好的狼毫笔,眸中杀意大显。
只听“咔嚓”一声,狼毫笔在掌中段成几截:
“我已下令玄衣卫,将大夏境内隐藏的赤炎铁骑即刻肃清,一个不留!”
陈福眼神微晃,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少爷了?如此杀意浓烈,义无反顾。
尽管他吐字温润,却在这一刻轻描淡写的,将这些年的隐忍一一释放。
那些赤炎铁骑隐藏大夏多年,他不是不知,只是一直记着年少时的情份,忍着性子,不愿对他下手。
如今他再三逼迫,少爷终于要着手反击了,这一反击,便是一个不留!
“哎~终究是到了这一步啊——”陈福心中仿佛堵着什么,叹一声气。
“今日阵亡十八位玄衣侍卫,六个婢女,你从府中支些银子,好好安葬和善后吧。”
楼墨年眸中杀气渐渐散去,又是一副儒雅之色,起身朝陈福吩咐道。
“好。”陈福垂首应声。
“福叔,你说,小夭这一醒,她体内的封印是不是也快解了?”楼墨年直着身子,背手站在陈福身前,并不曾回头看他。
“这……”陈福蹙眉,这个答案,谁也不知道。
“我盼她醒来足足等了七年,可等她真的醒了,我又恨不能让她就这么一直痴傻着。至少有我护着,她或许一世无忧的活着……”
“少爷,孩子……总要长大的。”陈福并未如往常般唤他相爷,一声久违的少爷,让楼墨年心中有了稍许安慰。
“是啊,她要长大了,我只盼着能护她喜乐平安,一世周全。”
陈福看着楼墨年寂寥的背影,眼底有些热热的。
这些年少爷过着怎样的日子,别人不知,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在外一副风轻云淡,对内隐忍不发,忍受着失去挚爱的苦楚,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今终于盼到孩子醒了,却要自此加倍忧心她的安危。
少爷,他这一生,过的太苦也太累了。
“少爷,孩子醒了,老爷子,是不是按照当年的约定,也快来了?”
不忍心见楼墨年在骨肉与亲情间煎熬,陈福吸了吸鼻子,转了话题。
楼墨年闻言目光一滞,手指放松了几分力道,断笔滑落到地上,精美的云锦地毯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
“只怕,就在这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