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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佳站在台下,轻蔑哼了一声。
刚开始她确实被伊文捷琳的大胆震惊到了,但没过多久,这种震惊就转为了嘲弄。
戏剧舞台表演和电影试镜完全是两个概念,即使两者有太多的共通之处。
电影试镜只需要演员向导演展现自己对情绪调控的能力、剧情节奏的把握,至于台词演绎、情感爆发时的感染力,都可以在后期处理阶段得到弥补。
舞台表演则不一样,一场成功的舞台演出,必然要集全所有的演出元素:演员、舞台、道具、灯光、音效、服装等等缺一不可,哪怕仅仅是在现场演出时灯光师不小心打错了光位,都可能造成演出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伊文捷琳铤而走险,摒弃掉除演员、舞台外所有的演出元素,在没有灯光、音响的效果作用下表演戏剧——从一开始,这就注定了是场失败的表演!
台上,伊文捷琳一步一步缓慢地后退。
“可有我在这里呀,我的亲爱的!”她急切又狂热地开口,目光如同一团枯萎燃烧的火,痛苦地跳跃,“虽然那不是一回事!对!那不是一回事!让我们在最大的荣耀中死去……”
伊文捷琳惶然地疾退了两步,走位精准老道。“让我们的死亡变成恒久流传的神话!至少……他们会用我们的名字给一条街道命名!”
最后一步,她的脚跟恰好抵在了舞台边缘,再多一步就会摔下去。
楚慕眼神深处莫名升腾起愤怒。
目光燃烧殆尽,伊文捷琳神情空洞地流下两行泪。
“让我们烂在一起!烂在一起!多么不幸……”她喃喃着屈膝跪下,流泪演变成大哭,“我们不会被人遗忘!永恒的帝王将会记得我们!永远记得我们……一定会有一条街道用我们的名字命名!”
颠三倒四的台词,却让所有人看见了那个绝望孤独的老妇人。
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们的视线,直达空虚表象下丑恶痛苦的本质。
疯狂哽咽后,她的目光又开始趋于混乱,带着献祭般的疯狂:“再见,所有的人!再见!我的亲爱的!”
伊文捷琳倏然起身,又猛地跌撞在了舞台上。
砰地一声,台上发出巨响——
楚慕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
“再见我的亲爱的!帝王万岁!帝王万岁!”
尤涅斯库曾说,戏剧是感情的极度夸张,脱离真实的夸张。应该尽量地扩大、强调、激化效果,使它达到顶点!
伊文捷琳成功借助夸张释放的情感、台词本身的破碎凌乱,让整场演出抵到高/潮!
全场俱静。
表演戛然而止。
伊文捷琳动作翩翩地起身,“表演完了。”
所有人这才从极具冲击力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即便剧情混乱到极致,他们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推进了人物的情感里……
Jones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一直没有发表意见。
台下镁光灯不停闪耀,记者一边兴奋地观察台上,一边在网上发布噱头十足的新闻。
“影后伊文捷琳另辟蹊径,即将拿下第三位暂定宝座!”
“荒诞戏剧试镜电影,是标新立异还是哗众取宠?”
“楚慕神情阴沉,疑与绯闻女友伊文捷琳分手!”
……
萨拉见Jones迟迟不说话,摸不准他的心思,却又不好让台上继续冷场下去,只得出声问:“你认为你留给观众的东西变多了吗?”
此言一出,台下记者更加兴奋!
各大娱乐网站抽风似的更新:
“暂定无望!三届影后直接质问伊文捷琳!”
“冷门对抗主流!荒诞派戏剧VS潮流时尚大片!”
……
伊文捷琳礼貌道:“至少留给自己的东西变多了。”
萨拉又看了一眼Jones,他还是一副深不可测、难以捉摸的样子,眼神却明显带出了对伊文捷琳的兴趣。
她剔了剔指甲,无可奈何地继续:“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荒诞派戏剧。”
伊文捷琳沉默了一下。
“亚里士多德认为,一切艺术都是模仿,戏剧是对各种生物的行为的模仿。这样的说法其实很片面——艺术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创造与模仿是相对的,戏剧不可能单单只是模仿。”
“所以?”
伊文捷琳平静道:“所以我选择荒诞派戏剧,是因为它里面的人物是所有戏剧流派中最混乱、最干瘪的,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独立生命,不存在模仿——也只有摒弃了模仿,我才能最大限度地创造、释放情感,观众也能最大程度地感受演员释放的情感。”
萨拉微微眯起眼:“回答得很精彩。”
伊文捷琳颔首:“谢谢。”
“是楚慕教你的吗?”
台下轰然。
镁光灯闪烁得近乎疯狂!
伊文捷琳淡定依旧,“如果这能教的话。”
萨拉耸了耸肩,风情万种地瞥了一眼楚慕,“试镜结果一会儿再说。”转头示意谢尔盖到他点评了。
到这里,所有人也差不多明白了,萨拉就是摆在台上好看的花瓶,真正具有决定权的,只有Jones、谢尔盖、楚慕三人。
谢尔盖干咳一声,勉强撑出万分稳重的气场,缓声道:“表演得很不错。”
“——暂定。”
萨拉尾指修剪精美的指甲成功被掰断了。
Jones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谢尔盖。
楚慕目光更深……
台下,林妙佳脸色骤变。
记者手兴奋得直哆嗦,内心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评委席上信息量太大”……
谢尔盖没有多作解释,直接示意楚慕点评。
璀璨闪烁的镁光灯下,楚慕目光难得的冰冷漆黑,他注视伊文捷琳膝盖许久,淡淡道:“Jones先说吧。”
伊文捷琳偏过头,对他的神情小小的诧异了一下。
“戏剧演出和电影表演是完全不一样的。”Jones漫不经心地抻了抻手指,“优秀的舞台演员不一定会是优秀的电影演员。”
伊文捷琳微笑,不作声。
“以前我对你的表演缺乏探究*,现在不同……我对你的表演观念很感兴趣。”Jones笑道,“暂定吧。”
来不及惊讶,萨拉立刻紧随其后:“暂定。”
楚慕停顿了一下,移开在伊文捷琳身上的目光,“……暂定。”
三秒寂静后,全场沸腾。
林妙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双手紧攥成拳。
——怎、怎么会这样!
明明Jones自己也说了的啊,戏剧演出和电影表演是完全不一样的……为什么还会暂定她?
强烈的眩晕感一下子冲垮了她的理智,林妙佳思维变得艰涩而滞缓,偏偏在这时,媒体朝她一拥而上:
“Lin!请问你对刚才伊文捷琳的表演有什么看法?”
“请问你对戏剧表演有研究吗……”
“请问如果是你来表演尤涅斯库的《椅子》,你会怎么来表演!”
“请问……”
……
各国语言密集而尖锐地刺向她的耳膜,林妙佳内心里发出凄厉尖叫,话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
“我不认同她的表演!”
“我对戏剧表演没有研究。”
“我不会愚蠢到选择尤涅斯库的《椅子》来当作电影试镜内容。”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记者的表情呈现诡异的兴奋,恨不得把录音笔和麦克风塞到她的嘴里。
“——请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另一边,伊文捷琳缓步下台,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了。
楚慕面沉如水站在她身后,低声道:“跟我来。”
“你怎么过来了?”伊文捷琳眉尖微蹙。
楚慕默不作声地承受了嫌弃,直接拽着她就往评审休息室走去。
到了休息室,楚慕用力摔上门,目光充满压迫地注视她许久,冷冷地蹦出两字:“坐下。”
伊文捷琳眉梢微微扬起,正想说话,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抱着她放在沙发上,单膝跪地,动作轻柔地撩起她的礼服下摆。
他眉眼低垂,神情寒冷而专注,英俊完美的轮廓在休息室昏暗的灯光下几近完美。
楚慕半笑不笑:“避重就轻……你的试镜桥段选得很好。”
伊文捷琳:“?”
他缓慢地挪动手掌,炙热的温度如同燃烧的火苗舔舐她的膝盖,伊文捷琳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
四目相对,楚慕漠然补充:“摔得也很好。”
“……”
他俯身,轻巧掰过伊文捷琳的脸,深深地亲吻了上去,大力地撬开伊文捷琳的牙关,纵情地与她的唇舌相缠。
一瞬间,空气悉数被阻挡在外,感官触觉全部消失,只剩下唇上辗转到发麻的力道。伊文捷琳蹙眉想要推开他,楚慕不客气地钳制住她的手,强制性地继续亲吻。
三分钟后,楚慕松开她,神色勉强好看了一点:“脚扭到了吗?”
“……没有。”
“刚刚岔气了?”
“没有!”
楚慕扳过她的脸,又深吻了上去,这次力道变得缠绵而温柔:“我帮你岔回来。”
伊文捷琳面色酷寒地卡住他下巴,冷哼一声:“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