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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短,他们来不及谈论所有的疑问,杨无端没有提到那颗围棋子,宁郁也没有问及康桥,他们更愿意把这些时间用来聊聊彼此的近况,做成了什么事,失败了几次,出了多少糗。
就像回到了宁府的少年时光,两个人用他们熟悉的方式轻松交流,为了一些并不那么好笑的小事放声大笑。笑声传出舱外,护卫们总算能放下悬在半空的心脏。
杨无端好久没有感觉这么舒适和圆满。宁府大火过后,她和宁郁成了一对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就像两只大雨里紧挨着彼此取暖的弃犬……就算她后来又找到京城杨府这个家,但只有和宁郁靠在一起,才能寻回那种相濡以沫的温馨。她和宁郁,再加上意外生还的杨小康,仿佛有看不见的纽带在他们灵魂之中细密地编织,无论缺少了谁,生命都不再完整。
这一场风雨也似乎只为成全杨无端与宁郁的相会,船将近白羽码头,雨停浪息,宁郁飘然而去。
杨无端立在船头,望着那一叶扁舟迎着夕阳的方向前行,宁郁划桨的动作甚至是悠闲的,每划一下,小舟却能在浪头掠出近十丈。
宁郁或许回头朝她挥了挥手,或许没有。杨无端凝视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铺满夕照红光的江面,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默默地垂下眼眸。
她觉得无悲无喜,也没有离愁别绪,只是空落落的。
仿佛一同离去的,还有部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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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图在码头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杨无端他们的船靠岸,透出一口长气,连忙迎上去。
杨无端也看到了他,有些意外。方图为人较为刻板,平日里和她相处得并不好,她本以为会是织文来接。
“通判大人,”方图也不管她是不是微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沉声道:“府尊大人有要事相商,请大人速回府衙。”
他没有避雨,因此被大雨浇了个通透,样子看着比杨无端他们更狼狈,杨无端过意不去,点了点头,顺从他的安排。
为了以最快速度回到府衙,方图带来了整队六品通判的仪仗,这时转身招了招手,立刻有人牵过一匹高头大马。
说是高头大马,其实不过是在南方那种比驴子高不了多少的矮马中选了个稍为高点的,只好算作不失朝廷体面。鞍辔倒是织锦绣花,在雨后天晴的晚霞光中显得既灿亮又华贵。
杨无端蹬鞍上马,仪仗队按规矩排列齐整,什么回避牌、肃静牌、职衔牌统统都打起来,因为杨无端是天下五魁和榜眼,单是象征她科举出身的牌子都有一长溜,包括五块某某年某某科第一……这总共数十块牌子布置在队列前方,就算小老百姓看不懂,也不得不感叹其威。
铜声敲响,码头上的行人纷纷避道,方图将黄五他们赶到一边,亲自为杨无端牵马,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替杨无端骑马飞奔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如此煞有介事,杨无端也不由地紧张起来,“秋汛有坏消息?”
方图摇摇头,杨无端顿时心头大松,只要不是这件“要命还是要钱”的大事,其它都能扛过去。
今年春汛的时候,梧州府下头几个县水利设施不够得力,洪水淹了几个村庄、上百亩田地,万幸没有人员伤亡。丁新语虽然把可怜的知县骂得狗血喷头,也不能不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待要拨款重修堤坝,却发现府衙的存银已经告罄。
一年多以来,丁新语与杨无端配合默契,丁新语是个极有控制欲的人,杨无端则不揽权,与其说她是二把手,不如说她是丁新语的谋主,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杨无端比他更清楚梧州府的财政。朝中官员大都眼红他们捞钱捞得狠,谁又知道他们几乎是以一府之力支撑着整个帝国的财政?不仅是明面的税收和输粮,暗地里,为了改革不受阻碍,必须照顾从上到下每个关节的利益,相关的湛州两府不必说,江南省的两位平章政事对丁新语言听计从,也是一笔笔银子喂出来的……
杨无端已经不是当年留园里随意向睿王吐露心声的天真少年,她并不畏言官场的*,当她想要做事的时候才发现,宁愿遇到一个贪官而不是顽固的旧党,贪官明码标价可以买通,旧党则只会告诉她此路不通。
这林林种种的折腾下来,梧州府只是看起来风光,银子流水价进来,还没捂热又流水价出去,事到临头,丁新语竟拨不出一笔小小的水利专款!杨无端跟着发愁了几天,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把彩票也弄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彩票是项缺德玩意儿,真正吸纳的是底层那些想要一夜暴富的穷人本就微薄的财产,若不是这次被逼到山穷水尽,她根本不愿意催产它。
不出杨无端所料,水利专项彩票再次引爆了梧州民众的热情,仅仅发行了三天,便凑足了兴修水利的款项。但随着暴利而来的,还有旧党雪片似的弹章和上官们贪婪地伸过来的手。
杨无端想到这里,在马上微微地笑了笑,这一年时间,她和丁新语已经成为旧党重点打击的对象,如果把弹劾他们的奏折砌吧砌吧,想必能垒起一堵墙。
那又怎样呢?她骄傲地想着,抬眼四顾,梧州貌似还是当初她由北郢南下,初次踏足而入的那个梧州,城市整洁,人物优雅,空气中充满东南沿海特有的带着点咸味的潮湿。
但她又知道,梧州已经不仅是那个梧州,证券市场引来了端朝所有排得上号的富商,通过股票和债券募集到的资金用于扩大再生产,意味着更多的就业机会,又引来了省内省外生计没有着落的贫民……生产出来的商品扩大出口,带回更多的黄金和白银;进口税的增涨并没有消减人们的购买热情,出口税由物改币则减免了损耗和无用的人力支出……
梧州正在成为南中国,不,是整个帝国的金融中心,如果她有机会改革货币,梧州甚至可以是整个东南亚的金融中心!再进一步,欧洲工业革命之前,趁诸国的货币制度尚在雏形,凭借端朝现在压倒性的贸易地位,她能让端朝的货币走上美元的争霸之路,使梧州成为世界的金融中心!
想到这些,就仿佛有一幅波澜壮阔的长卷在杨无端面前展开,又像是那几艘宝船遮天蔽日的重影浮现出来,让她只觉得手心发热,心脏勃勃跳动。
杨无端想,她终于完完全全理解了老睿王的心情,比起亲手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荣耀与成就感,什么都是次要的,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