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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逐利者,可以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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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子楼坐落于瘦西湖畔,三层高,盛夏的时候满楼湖风捎带荷叶的清香,听着歌伎们莲子一般软糯清甜的歌声,用梧州府首屈一指的缙绅徐丰宜的话说: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但那是盛夏。

    现在是初冬时节,而梧州的初冬堪比北地深冬,寒风由四面大敞着门窗“呼呼”地灌进来,座中所有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除了主位上的府尊大人。

    丁新语今天在官袍外面加了件赤狐披风,头上还戴着熊皮护耳,手捧着暖烘烘的紫金手炉, 旁边的小几上还搁着一盏热气氤氲的香茶。

    事实上,为了取暖,座中的诸位不由自主地大口吞饮热茶,以至于《股市新规》尚未读完,好几位体面人不得不红着脸起身如厕。

    好容易终于捱到最后,王推官哑着嗓子读完末条,缓缓合拢手中卷轴,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透出一口气。

    徐丰宜--同时是梧州商会会长,徐家更是前朝丞相,梧州本地的百年世家--他觉得自己有资格也有义务头一个发言。

    “咳咳……咳咳咳咳……”他习惯性地清了清喉咙,没成想被一口冷风呛到,变成了尴尬的真咳。

    丁新语见他咳个不住,上楼的时候也不可能带仆从,竟连个帮他抚背的人都没有。他看向身侧的方图微微颔首,方图会意端了一杯新沏的热茶过去,替换了冷茶,又轻轻地拍抚徐丰宜的脊背。

    旁边的另一位士绅忍不住抢先道:“丁大人,这‘股市新规’怕有些不妥吧?”

    “哦?”丁新语转向他,认出是“福隆布庄”的大老板陈恭尹,据说与工部侍郎陈维崧是同族,福隆布庄亦是首批上市的产业之一。

    丁新语目光在他和徐丰宜之间一瞟,即刻捕捉到可堪利用的信息,他微微一笑,道:“今天请了诸位过来,正是为了集思广益。俗语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新规有何不妥之处,陈老板请讲,本官洗耳恭听。”

    他这一番话娓娓道来,态度亲切,令人如沐春风。要是杨无端见到丁新语此刻与本性迥异的模样,想必会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

    “谢大人!”陈恭尹也有点受宠若惊,禁不住先得意地环视了一圈,接着才道:“譬如那个‘涨停板’和‘跌停板’,小人就不明白,‘跌停板’还好说,‘涨停板’是为什么?说句糙话,谁还嫌钱多烫手不成?”

    “唔唔,有理。”丁新语含笑点头,也不说他对或是不对,只是兴致盎然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那个业绩报告!”坐在陈恭尹身后的一名商人出声道:“有的人就贪新鲜买了一股,掏几个铜子儿,小人也要三个月一年地向他们报告业绩?”

    “是啊,”另一个商人愁眉不展地接口道:“小人家祖传的生意,几代人都靠这份产业混饭吃。这每三个月对着一群陌生人做业绩报告,别人要是摸清了需实,小人的生意可怎么做下去?”

    “大人……”

    “小人有话说……”

    “特别交易股……”

    “审计……”

    “第三十五条未免太苛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旦起了个头,便七嘴八舌停都停不下来。不过转瞬之间,清静清凉的狮子楼上便喧哗嘈杂得像极了菜市场。那些衣冠楚楚的缙绅巨贾,此刻争先恐后的样子,怕是也与讨价还价的买菜妇人差不了多少。

    丁新语斜倚在椅中一动不动,态度良好地聆听着发言,不时发出鼓励地轻声,频频点头,明明左耳进右耳出,却有本事装得诚心正意。

    徐丰宜终于停下了咳嗽,他咳得满面通红,慢慢地喝了口茶润喉。到这时候他并不急着发言,而是冷眼旁观众人的表现,目光每掠过陈恭尹,都有一丝藏不住的怨毒浮至眼瞳表面。

    丁新语依然将一切尽收眼底,直到他觉得时机成熟了,才又向方图斜斜地瞥了一眼。

    方图端起徐丰宜手边的残茶,退至窗边,揭开盖碗,将碗底剩下的茶汤和余渍统统倾了下去。

    他若无其事地冲洗了茶盏,又新沏了一杯茶,依然放回徐丰宜桌上,后者丝毫没有留意。

    隔了片刻,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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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顺着二楼的楼梯不疾不徐地登了上来,脚步声轻盈得像落花满径,又似燕儿点水。

    这样轻的脚步声,在座的每个人却都奇迹般听得清清楚楚。徐丰宜最先反应过来,震惊地望了丁新语一眼,见他恬然安坐,唇边笑意未敛,不禁又惊又疑,倏然转头盯住楼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却依然轻盈得像是踮起脚尖在刀尖上舞蹈。徐丰宜的古怪举动终于引起众人注意,有些心思灵光的立即猜到了来者是谁,脸色也是一变。

    那脚步声终于停在楼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去,看到一名翠色衫子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束素,面上蒙着淡淡的薄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眸灵动异常,顾盼之间仿佛脉脉地诉尽了千言万语。

    丁新语懒洋洋地坐直了身,拢了拢披在外面的赤狐披风,笑着招呼道:“历姑娘。”

    “丁大人。”历云循声转首,福了福身,袅袅婷婷地朝他走过来,途经的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互相之间打着眼色,交换着彼此才懂的暗示……却没有人再出声。

    由极闹至极静的狮子楼上,历云行至丁新语身前,又蹲身福了一福,娇声道:“民女历云,参见府尊大人。”

    “请起。”丁新语向后仰了仰,睨着历云发髻之上一枝绢制的杏花,做得极之精巧,花瓣上甚至还点缀着昨夜的雨珠。

    历云依言起身,又转向满楼里呆若木鸡的男人,深深地敛衽一礼:“历云见过诸位叔伯。”

    她是江湖出身,毫不在意地就报出闺名,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颇为窘迫。但在东南一带做生意,谁都逃不脱和漕帮打交道,甚至和历云的父亲漕帮历老大称兄道弟,所以历云叫他们一声“叔伯”,倒也没有错。

    不少人含含糊糊地应了,脸皮薄一点地回礼点头,脸皮厚的悄悄侧过脸装没看到。

    “历姑娘,”陈恭尹又是抢着当出头鸟,他既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朝中又有后援,便不太将总坛设在湛州的过江龙漕帮放眼里,“府尊大人驾临狮子楼,主持的是我们梧州商界的要事,你就这么不请自来……不太好吧?”

    “陈叔叔误会了,”历云掩口一笑,“小女子并非不请自来,而是应府尊大人所邀,为发行债券一事而来。”

    “债券?”徐丰宜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盯着历云,历云却又再度回首看向丁新语。

    丁新语俊脸上满是为难,摊手道:“本官是打算说的,奈何诸位的意见还没听完。既然股市新规有如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债券一事,不如延后?”

    “啊?”历云惊道:“可是大人,小女子家中产业急缺资金周转,只有发行债券才能尽快筹到二十万两……”

    “没办法!”丁新语眉头纠结地叹了一声,犹豫地道:“本府做事向来求稳,股票还没做好,债券就先放一放……”

    “府尊大人!”徐丰宜拱了拱手,他眯起眼来回看两人,早就看出两人一唱一和在演戏。但历云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不由得他不怦然心动。

    其他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们也都凑近来,连陈恭尹在内,全都眼巴巴地望定了三人。徐丰宜俨然又恢复他的领袖地步,掷地有声地道:“小人浅见,‘股票新规’虽有一些小小的缺陷,但瑕不掩瑜,大可先实行起来,再慢慢地予以修改完善,总比咱们在这里闭门造车来得好。”

    他小小地刺了一句陈恭尹,觉得心头舒爽,又见丁新语一双凤目睁了开来,有光熠然,盯在他脸上,让他觉得一股子颤栗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徐丰宜知道自己做对了,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一鼓作气接着道:“小人对”股票新规“没有意见,不知能不能请教大人……这‘债券’究竟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