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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从北郢到梧州这一路,杨无端可不止草拟了一部《证券法》。
大约学法律的人都有点“制度强迫症”,当她从杨瓒那里听说丁新语搞出股市,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没有一个完善的制度,没有系统的经济学知识,就像三岁小儿手捧黄金在闹市上把玩,这是要找死啊?
这次离京,杨福奉杨穆氏之命租下一整条船,菊蕊和琴儿随行,大大小小塞满杨无端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箱笼堆积如山。她老实地上了船,然后把自己锁进船舱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奋笔疾书。
带着康桥和李四溜下船之前,她不但完成了粗略的《证券法》,并且搜刮出她记忆里所有的经济学知识,准备了一本经济学教材。
可惜这些教材和草案都被历行拐跑了。
丁新语听完她们抵达梧州后的经历,认为历行应该也是漕帮的人。漕帮历云为了上市的事求见过丁新语几回,每回都被拒,姑娘到底是黑帮出身,不懂得官场面和心不和那套,就有些言语无礼。丁新语虽然禀性倨傲,对女人的容忍度倒高,又不想在敏感时期和漕帮撕破脸,于是来了招以恶治恶,索性躲到瘦西湖白娘子的画舫上,依她们三帮四会内部的规矩,彼此不得相犯,历云便再没办法骚扰他。
这时杨无端一行人现身梧州,历行刚开始或许只是受雇干活,忽然发现雇主与府尊有点关系,以漕帮严谨的组织方式,他不敢隐瞒,赶紧将此事报了上去。历云正对丁新语无可奈何,闻讯大喜,迅速召集人马搞出这场闹剧。
杨无端同意他的推测,历云大概只想绑架她,以她简单直接的黑帮思维方式,有了人质就能逼丁新语就范。却怎都没料到她身边会有李四这样的高手。
喝光了两壶酒,杨无端自告奋勇又煮了一壶,两人干脆抛弃了古筝,移师到角落里那张梅花小几旁,就着愈来愈发红的烛光继续夜谈。
虽然没有教材,杨无端仍是开始了她的经济学讲座。她对经济学其实所知并不多,只是学经济法的时候连带着感兴趣地读过一些有名的著作,比如亚当斯密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范如国的《博弈论》等。还有就是中国特色的教育成果:由中学到大学不间断的政治经济学原理……
所以她讲解给丁新语的东西,如果要按经济学分类,应该属于宏观经济学、政治经济学,以及少量的法律经济学和货币经济学。
丁新语可能是世界上最好也最坏的学生。最好的是,你一句话刚说出来他就明白了,那些新鲜生涩的名词,他单靠联想就能猜出涵义。最坏也是因此,他让杨无端充满智商上的挫败感,难怪丫一直不肯娶妻,真不知道什么女人才有资格和他并肩而立。
架子上的蜡烛越燃越短,忽然有一支无声无息地熄灭,只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
酒壶和酒坛都空了,空气中渐渐有了薄曦的味道,丁新语偶然回首望向窗外,东边天空已经发白。
他回过头来,杨无端却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睡着了,身体还窝在角落里,又厚又长的黑发披散了半身,显得整个人小小的,手肘撑着几案,头颅向前一点一点。
“公子。”
丁新语注意到杨无端在微微地颤抖,显然睡梦中酒并没有带给她温暖,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露出胭脂色裙裾下的赤脚,十个脚趾头紧紧地蜷着,显得圆嘟嘟又可怜兮兮。
“公子,”方图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寅时过半,该回府衙了。”
端朝规矩,除非休沐和年节,地方正印官员每日必须自卯时起就坐堂办公。
丁新语充耳不闻,他继续饶有兴致地观察杨无端,她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发出牙关打战的轻微声响。但她依然没有醒,双臂环在胸前,脸侧了侧,紧紧地贴住船舱壁。
……他觉得有趣,那种超出期待的有趣。像是你偶然得手了一幅画,开始只是漫不经心地觉得还不错,看习惯了觉得不仅不错还很好,对你的画技颇有启发。等到有一天,你有机会有时间,仔仔细细地将这幅画欣赏了一遍,你才恍然惊觉--这原是你渴望已久的大师之作。
丁新语垂眸看着梅花几案,那上面还残留着酒痕,是杨无端说到激动处,用手指攒酒写字画图留下的。
他慵懒地抬起一只手,手腕转动,指尖从那些痕迹上方低低地掠过。
既是大师之作,便该珍藏起来。由有资格的人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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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冻醒了,睁开眼一片昏黑。她吓得不轻,过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兜头罩着丁新语那件暗紫色的外袍。
她从衣服里钻出来,一边拍着宿醉过后昏沉沉的脑袋,一面拎起那件外袍看了半天,即使雨雪过后分外清透的阳光照着,依然辨不出上面的花纹到底绣着什么。
杨无端微觉诧异,以她对丁新语的认识,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等小儿女姿态的人。难道真的优待女学生?
这点小小的感动很快就变成了埋怨:丁新语主仆真不够意思,他们居然就这么溜了,留下她和康桥在一条空船上!
大白天,画舫靠了岸,昨夜那些歌伎和白娘子都不见踪影,杨无端原路返回换衣服,找到了被扔在走廊上呼呼酣睡的康桥。
两师徒形容狼狈地下了船,没办法,都不会梳头,康桥的手艺还比杨无端好点。泡过水的紫貂可以不用想了,杨无端其它衣物也半湿半干地皱成一团,总算丁新语那件外袍够大,她穿在外面还能遮丑。
两人沿着岸边走了一段,昨天被历行逛骗,说瘦西湖离府衙不远,杨无端才傻傻地同意过来,这时她可不敢再信他。她打定主意先找家客栈安置了,然后等丁新语派人来接,她不认为解决历云之前丁新语敢抛下她在梧州城内乱走,漕帮的人又不是蝙蝠,白天就停止活动。
就像帝都的烟波湖畔,瘦西湖沿岸颇多茶寮酒肆,客栈也不少,杨无端和康桥偷偷摸摸地张望了半天,终于选中一间看起来既清静又干净的,最重要它门口没有疑似漕帮的青年壮汉出没。
走进客栈之前,杨无端很隐蔽地回了次头,觑见秋香色的衣角一闪,有个身影飞快地缩到树后,看身形应该是位姑娘。
杨无端暗暗点头,从离开画舫她就察觉有人跟随,看来应该是白娘子的手下,就不知是白娘子还是丁新语安排来暗中保护她们。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按自己的步骤先在店门外留下李四一眼即明的信号,又到柜台要了两间上房,吩咐烧足了热水送进房,她和康桥都需要好好地泡个澡祛寒。
最后托店小二去成衣铺买两套衣衫,她终于精疲力竭,扶着楼梯慢慢地攀上楼,觉得自己沾床就能睡死过去。
这间看似冷清的客栈其实接近客满,所以她和康桥的房间并没有挨着,杨无端把楼下地字号的房间留给他,自己挑了楼上天字三号那间。
这客栈的房间只有一侧,按楼层单双号排列,也就是说,天字三号旁边是天字一号和天字五号。杨无端推开房门,眼角瞟到隔壁的隔壁、天字七号房门突然裂开一条宽缝,能看到一个正对着门的桃红色窈窕背影。
她没在意地进了房,蹬掉鞋子扑到床上,也顾不得一股子扑鼻的霉味,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
昏昏沉沉中,仿佛一道霹雳劈开天际,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惊得她打了个激灵,翻身而起。
那是清清!
唐大的丫鬟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