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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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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楼内,老太监韩福打高了帘子,帘外的人尚未进来,众人先看到一头雾蒙蒙的云鬓,鬓边单插一支凤钗,钗头衔着颗水晶珠子。侧方占据了一整幅墙面的长窗将阳光投射进来,映在那颗打磨得光滑无瑕的水晶珠上,那水滴状的珠子怯生生、怕颤颤,欲坠未坠,半点不像死物,倒像是酒入愁肠的一滴相思泪。

    来的是个女人,而能够不经通报随意进出御书房的女人,元和年间怕是只有一位。

    众臣不敢抬首,将就着挪动膝盖朝向门口,眼角觑见一幅遮掩得密密实实、直垂到地的红罗裙,赶紧都磕下头去。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大步迈到门边,伸手扶住皇后的手肘,埋怨道:“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说晕吗,大太阳晒着,当心又犯头疼。”

    虽说是埋怨,但皇帝声调柔软,言语里尽是细心呵护之意,半点听不出刚刚大发雷霆的痕迹。

    众大臣忍不住相视苦笑,又有点庆幸,希望皇后这么一扰,能将刚才剑拔弩张的形势混过去。刘廷玑瞥了一眼杨瓒,他也随众向皇后行了礼,此时垂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一屋子冠冕堂皇中间,他那没带帽子的光脑袋看着实在碍眼。

    “臣妾谢陛下关心,”皇后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很妙,既有少女的甜脆,又有一丝温柔牵扯的软绵,听在耳里舒服之极,像是盛夏暑天吃到一口冰得恰到好处甜得恰到好处偏偏还绵得恰到好处的瓜瓤。

    “臣妾歇了一早上,身子爽利多了,就出来御花园走走。若不是刚才遇到顺天府尹,臣妾也不敢过来打扰陛下和各位大人。”

    “臣等不敢--”皇后既提到诸人,众大臣只有谦逊地接一句,把腰杆弯得更底,眼风更不敢乱扫。就算平日里大家伙儿和皇后也挺熟了,但当着皇帝的面,没谁敢多看皇后一眼。

    “顺天府尹?”皇帝兴趣缺缺,但他和内阁诸臣一样,也存着换话题将刚才的争执混过去的心思,当即翻着眼皮想了想,“康景仁那厮进宫来做什么?”

    皇后又是娇软清甜地笑了一声,像是粉嫩的桃花瓣落在清潭里打着旋儿,单听这声音,年富力强的楚大人都觉得膝盖有点发软,看来是跪得太久了。

    “陛下忘了,康大人元和九年就已经放了外任,现任顺天府尹是解意解大人,他和恒生一样,是承乾二十六年的进士,还是二榜第六名呢。”

    这番话说出来,还跪着的众大臣心头滋味复杂,既有些惊佩,又有些惊惶,总脱不了一个惊字。众人偷偷地互相张望,既惊佩皇后对朝政了如指掌,又惊惶于她比皇帝更了如指掌……以及,身为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居然不避嫌疑地称呼大臣的表字……这下不只刘廷玑,楚巨才和汤尚任都转过去看杨瓒,同时在心里嘀咕:难怪杨瓒敢和皇帝强项,他和皇帝这一家子的感情,真是怎么高估都不为过。

    杨瓒依然半垂着一张无波无绪的脸,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朕记混了,”皇帝倒也光棍,或者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随手一挥就让大错小错都随风,接着追问道,“那解意那厮又是进宫来做什么?看来顺天府不够他忙的,还有空来找朕闲嗑牙。”

    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比弱不胜衣更弱不胜衣,若说她的笑声足以让男人膝盖发软,这一声叹息出来,楚巨才只觉得心头热血上涌,恨不得冲上去扶危解困、降妖除魔……什么都行,只要能让皇后重新展颜。

    “陛下,”皇帝果然也大是心疼地捏住她一双柔夷,正待要仔细地询问安慰,皇后轻摇螓首,那滴泪状的水晶珠子摇摇欲坠地晃了晃,她软软地道:“陛下,解大人来求见您,是为了京中出大事了。”

    她似乎不忍看皇帝的脸色,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挡了潋滟的眸光和眼中的深意。

    “就在今儿早上,北狄人派刺客行刺睿王,还……烧了悯忠阁……”

    “什么?!”

    皇后的声音依然美妙,但已经没有人再会为之分神,她传递的这条消息仿佛高天之上一道张牙舞爪直拖到地的霹雳,撕裂天幕后滚出阵阵响雷,震得宣德楼内所有人都懵了,无分尊卑地齐齐喊出一声。

    皇后无声地叹息,缓缓转眸看了眼角落里的韩福,老太监鬼魅般倏然消失,除了皇后,没人发觉厚重的锦帘曾微不可觉地荡了一荡。

    午时过半,长窗里透进来的日光还残留着盛夏的酷烈,皇后迎着一天中最刺目的阳光眯了眯眼,她其实还有点头晕,若不是睿王传信进来,她本不该强撑着病体来见皇帝。

    她的目光仿佛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掠过,经过杨瓒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停了一停。

    杨瓒恰在此时抬首,即便沐浴在暴烈的阳光中,他孤寒清隽的气质依然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让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幅画,画上寒江覆雪万里茫茫,岸边却仍有几茎迎着风傲然挺立的芦荻。

    杨瓒目光清明地与皇后对视了一瞬,时间短得除了他们,其余深受打击的众人没有一位发觉。

    然后就转开来。

    皇后低眉,杨瓒敛目,隔着空旷的宣德楼,隔着森严的君臣分界,便如同刚才那一眼不过是隔着苍茫时空的前后来者,于前因后果的短暂交汇间,碰巧赏了同一幅画。

    不片刻,帘外传来一声通报:“顺天府尹解意求见陛下--”

    “宣!”

    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被风托起来,送出宣德楼,借了这阵好风的风力,愈升愈高……

    直达天际。

    ===

    方图在跟踪那个人。

    出了北郢城西门,大道两侧尽是刚丰收过的麦田,地里只留下短短的茬子,那人脚不沾地地奔了一阵,突然在疾奔中骤停,被他掠起的风“呼”一声恶狠狠地扑回他身上,将他穿的那件蓝布衫吹得烈烈作响。

    他旋转身,伸手按压了一下头顶的草帽,帽沿上乱七八糟的草茎也在风中乱舞着,他的脸被遮得严实,只能看清一个阴影笼罩的下颌。

    下颚方正,本该清晰的线条却又透出一分柔和,如果方图能够精于相面之术,或者他如他家公子一般聪慧,或许他敢大胆地推测:这人的个性坚毅狠辣,却又有心慈手软的一面。

    “出来吧,”那人低声道,风有些大,他的声音却像他的个性一样坚定,并不如何响亮,但清清楚楚地传入方图耳中,让他想装没听清都不行,“阁下从城内跟着我到城外,此处四下无人,在下正要请教请教。”

    方图藏在道旁的一株白杨树后,这树瘦得像是烟波湖上红姑娘的纤腰一搦,他躲得很是心虚,想了想,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在下并没有跟踪的意思,”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拱了拱手,谨慎地道,“只是见阁下武艺超群,心实羡之。在下的主人最爱招徕豪侠英才,不知阁下是否有意……”

    “你的主人?”那蓝衣人打断他,隔着草帽和阴影,他也并没有发出声音,但不知怎的,方图就是知道他笑了一笑。

    “你是说,丁状元?”

    “你--”方图惊骇之下倒退了一步,随即醒悟过来,左手慢慢地摸到腰间的匕首,又向前一步,堆起满脸笑容,“什么丁状元,阁下真会开玩笑,我家主人不过是地方豪强,哪里扯得上庙堂之上的高官。再说了,那些个大人物又岂能瞧得上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

    那人又是无声地笑了笑,他微微地侧了侧头,也看不出如何动作,方图便觉得自己握着匕首的手腕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痛得他“呀”一声,飞快地缩回来。

    他低下头,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块瘀血的红印,地上则有一颗黑色的石子儿在起起落落地弹跳着,再定睛一看,不是什么石头子儿,而是一颗黑色的围棋子。

    “你说得有道理,就带这番话回去劝劝你家主人,做官讲究得是走正道,大道朝天,就算走得再慢也有抵达目的地的一天。若是专门剑走偏锋,尽寻些偏狭小道来走,只怕事与愿违,欲速则不达。”

    那蓝衣人声未落,干净利落地又返转身,轻轻一蹬便腾身而起,方图只见那蓝衣的背影疾如奔马,在一望无垠的平坦麦田上拉出一条笔直的尘烟,须臾便消失在天地交接之处。

    ------题外话------

    九十九章更了,但是显示比较慢,明天早晨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