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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黑幕啊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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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你。”

    杨府的会客厅内,当来人掀开风帽,露出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杨瓒眼不眨地喝了口茶,道:“坐。”

    不等他出言吩咐,杨福乖觉地将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自己也和客人带来的小厮一起出了厅堂,轻悄地掩上门,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守在门边。

    来客果然依言坐下,甚至自在地翘起了腿。他散着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只在额头上勒了条玉带,身上穿一件丝绸常服,领口和袖边的刺绣花纹精致繁复,衬着他难得一见的轻松神情,颇有当年烟波湖上风靡万千佳人的少年状元的影子。

    当杨无端得知杨瓒年仅二十二岁就高中探花的时候,曾经试图想象少年探花的风光过去,杨瓒此刻看着丁新语,也在回思着当年初初高中的年轻状元郎。

    丁新语任由他看着,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先深深地吸口气嗅闻茶香,又揭开看了看茶汤的颜色,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道:“这是南边儿新贡进宫的六安?杨大人圣眷非常啊。”

    杨瓒没理他,又啜饮了口茶,放下茶盏,骨节修长的清瘦手指在几上敲了敲,道:“丁侍讲,你是今科会试主考,我家中住着举子,当此嫌疑之时,你乔装改扮而来,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道喜。”丁新语顺口接道,懒洋洋地笑了笑,“恭贺贵府杨小公子拿下五魁,荣膺本届会元。”

    杨瓒眉毛都不动一根,似乎不管杨无端连中五元还是会试考第一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继续敲着花梨木的小几,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响,平静道:“你选了她?”

    “确切地说……”丁新语向后仰了仰,盯住杨瓒的眼睛道:“是睿王选了她。”

    就这么一句,八风不动的杨瓒却瞬间被激怒了,他改敲为击,“啪”一声重重地砸在那可怜的茶几上,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好说。”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丁新语极有风度地欠了欠身,道:“杨大人也不是第一天为官。”

    “你还知道你是官?”杨瓒清峻的面孔上寒霜笼罩,冷冷地道:“为官之道,本该上承天心、为陛下分忧;下顾民意,为生民谋福祉。而不是像你们一样,陷入党争不可自拔。”

    丁新语长眉一扬--他的一双眉生得极好,浓黑而锋利,便如同一对打磨得锃亮的箭--他扬了扬眉,忽然便笑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很肆无忌惮,或许比不了之前贡院里那次笑得真心,却更为酣畅淋漓。仿佛脱掉那身官服,深藏在某处的那个恣意放达的丁新语便活了转来。

    笑声传了出去,厅外的杨福和丁新语的小厮织文不禁对视一眼,又同时若无其事地转开。

    “杨大人,”丁新语笑道:“原来不止你那小侄子天真,你也这么天真。”

    “放肆。”杨瓒冷淡地道:“丁新语,莫要不穿官袍便忘了自己的身份,本官的品级可是高过你。”

    “杨大人,”丁新语收敛笑意,一双眼眸冷若寒星,望定了杨瓒道:“你这么天真的人物,若没有陛下撑腰,是不可能在官场上平平安安地走到现在,想来你自己心中也有数。可惜我不是你,你教我做‘官’,我又何尝不想好好做官,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若是不争,周学士的今天也就是我的明天。”

    他这番话胆大妄为之极,杨瓒却一反先前的激动,沉默地听了。半晌,他淡淡地道:“这个人情算我欠你们的,我不管你们革新党和守旧派之间想闹什么,别把杨无端扯进来。”

    “放心。”丁新语斜倚在椅上,拿右臂支住头,黑长的直发从身侧垂了下来,他有些傲然地笑了笑,道:“还轮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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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娇嫩得像一片掐得出水的新叶,连李香君的嗓子都被比下去了,所以隔间里全部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来人是一名穿着白衫子的美貌少年,但在场的女人都是看人的老手,一眼便认出她是女扮男装,就连杨无端这位同类也颇有不忍卒睹之感--这扮得也太不专业了吧!

    耳朵眼没塞,胸没填平,腰肢太细,肩膀太溜,那身男装起码大了两个号!再细瞧,这姑娘甚至脸都没洗,还留着脸上的水粉和唇上的胭脂!天!

    乘着众女被引走注意力,杨无端飞快地挣脱出来,迎着那姑娘拱了拱道:“这位……兄台,请问有何贵干?”

    那男装女子闪了她一眼,杨无端注意到她目光中瞬间变幻了好几种情绪,先是“了悟”,然后“鄙夷”、“羞怒”,最后却便成了“踌躇”……这姑娘认识她,杨无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无奈地想,怎么她在杨府坐了半个月牢,外面却人人都认识她?

    “来窑子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嫖了!”那女扮男装的少女故作粗豪地道,可惜由她娇嫩的嗓子说这等粗话愈显得不协调,她自己大概也发觉了,窘迫地干咳了两声,又道:“码头上的船娘说清清姑娘在你们这艘朗月坊上,叫她出来见我。”

    她话说得难听,有当着和尚骂秃驴的嫌疑,一众女子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变,岚儿当即就想发作,被李香君拦了下来。杨无端微有点奇怪,邱亮那小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揎起袖子护花,斜瞥一眼,却见他盯着那男装女子痴看,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杨无端翻个白眼,看来这小子怜香惜玉的情怀与性别无关,只和美貌等级有关。

    “这位‘小公子’,”李香君不愧是北郢名妓,不卑不亢的说话几乎让人听不出嘲讽之意,“朗月舫上并没有叫清清的姑娘,烟波湖上倒是有,且不只一位,请问您到底要找到的是哪位?”

    那男装女子被李香君完美的容貌惊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不管,那船娘说清清就在你们船上,她姓周,你叫她出来,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李香君似被她蛮横气乐了,她涵养甚好,也不再理她,向杨无端福了一福,道:“本想与杨公子浅论词曲之道,看来今天不是时候。香君先行告退,若公子改日有暇,香君必备清茗一盏,恭候公子大驾。”

    岚儿也跟着施礼道:“今日会试放榜,奴婢祝公子前程似锦、官途亨通。”

    两主仆又对着邱亮也福了福,邱亮连忙还礼,恋恋不舍地目送二人行至门前,岚儿打起竹帘,瞪了旁边的男装女子一眼,又狠狠地摔下帘子。

    杨无端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暗道不好,偷摸地环视室内,果然其他女子眼光中期盼之色更浓,不知多少双美目眼巴巴地瞧着她,随时可能再扑上来!

    “兄台!”杨无端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那男装女子的手,语不加点地道:“香君姑娘说这船上没有你要找的周清清就是没有我们到别处找我帮你找肯定能找到事不宜迟快走快走!”

    也不管那姑娘什么反应了,她扯着她就钻出了隔间,一边向后招手让邱亮自己跟上,一边急匆匆穿过走廊。

    回到他们登上画舫的入口,果然旁边泊有送客人上岸的小船,船上还是刚才那位船娘,一脸笑意盈盈,抛媚眼的方式都不变化一下。

    杨无端没空找她晦气,扯着那男装的姑娘登上船,一迭声催促道:“快开船!”

    “哎!”船娘清脆地应道,摇起木桨从画舫旁边漾开,邱亮差点一脚踏空,在半空中硬生生侧身旋了半圈,衣袂飘飞,总算平安落到船上。

    “雕兄好样的!”杨无端见众女没有跟着追出,彻底放松下来,出言赞道:“难度系数虽然低点,完成的很漂亮!”

    邱亮明显不懂她说什么,但这小子有个好处,从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很容易满足,当即傻呵呵地乐起来。

    “啪!”

    看来杨瓒是对的,杨无端最近都不宜出行,这才刚高兴了不到一分钟,又有不幸降临。

    “你……”她错愕惊讶太过,根本想不起来生气,只本能地捂住被打的半边脸颊,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

    “无赖!”那位打人的男装姑娘自己倒双目含泪,看起来比被打的杨无端更委屈,甩着手带着哭腔道:“还不快放开我!”

    杨无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抓着那姑娘的手,依言放开,仍然没想通这两者的逻辑联系--牵个手就要被打?有没有搞错?

    那男装的姑娘立即将自己的手浸入湖水中,像要洗去什么脏东西似的搓个不停,一面恨恨地道:“杨无端你这登徒子,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

    啊?啊?啊!啊!这一棒比刚才那一掌打得杨无端更懵,她甚至晕乎乎地求助于邱亮,两眼问号地望着他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