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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院像是个世外桃源,整个后院秋意浓重,这里却依旧生机盎然,翠竹掩映,红叶如火,金黄色碗口大的波斯菊,开的繁盛又热闹,挤挤挨挨的将这个一直住在胤禛心底最柔软处的女子簇拥在当中,她只站在原地,他看着就觉得宁静,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殊兰看见了胤禛,笑着转身迎向他,太阳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她朝他微笑,像是从天而降救赎他的神祗,她的手小巧细腻又柔软,握在手里却觉得能填满他的空洞,消散他无法让别人知晓的疲惫,温暖而柔软,却同样异常的坚实厚重。
殊兰唤了几声,胤禛却还有些走神,她只知道额尔瑾要是收拾的是钮钴禄,后来还参进了去了一个丫头,至于到底闹到了什么地步,她并不清楚,但看胤禛的样子,肯定是不好。
殊兰伸出手在胤禛眼前晃了晃,又唤了一声:“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胤禛眼眸才渐渐清亮起来,他的精神比刚刚好了很多,携着她的手进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想寻上几朵半开的波斯菊,剪下来插瓶。”殊兰道。
胤禛一直进了里间,殊兰看他要上床,侍候着他脱了外衣又脱了靴子在床上躺下,拉开个被子给他盖上,要去端茶,胤禛拉住了她的手:“坐下陪我说会话。”
他眉宇间有着疲惫,看着她的时候眼眸里又透着欣慰和暖意。
胤禛张了张嘴,本是想说说刚才的事情,最终却成了一声叹息,闭上了眼,他觉得这件事情说白了是他的失败,要他自己告诉殊兰他有多失败他开不了口,说他虚伪就虚伪吧,还是让别人告诉她吧。
“你也上来躺一会。”
青天白日的,这是个什么睡觉的点,她心里嘟囔了几句,还是顺从的陪着他一起躺下,胤禛抱着她,深吸了几口她身上的馨香,蹭了蹭她光洁的脸颊,低声说了两个字:“真好…..”
胤禛也就躺了一会,放松了自己,又和殊兰说了会就起来走了。
小梅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正说着呢,钮钴禄带进府的丫头苏荷要见主子爷,叫了进去,福晋只当她是来指正钮钴禄的,还笑着劝她说真话,没想到她是一鸣惊人,一番话打翻了两个人…她是早打算死的,吞了毒药,说完话就死了,估计人才是刚刚抬出去的…”
又说了胤禛的处置:“说让福晋此后就好好养病,后宅的事情以后都由主子管着,钮钴禄虽然害死了武格格还有那个小阿哥,但毕竟是有身孕,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等生下孩子在说,那个莺儿给杖毕了,钮钴禄当时就动了胎气。”说着话她的声音越发低了:“听说当时好些人都看见福晋咳血了……”
殊兰将一只白玉簪递给小梅,小梅忙帮她簪在一侧的发髻上。也只是偶尔一次额尔瑾少涂了一些脂粉,殊兰才看出了额尔瑾身体有问题,思虑太重伤了身子,在不好好调养就是大问题了…
她不知觉的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额尔瑾这么利索,一次就解决了钮钴禄,也没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可以同时定了两个人后半生的命运,也所以说,小瞧什么都别小瞧人。
胤禛毕竟没有明着处置额尔瑾和钮钴禄,小梅能打探的这么清楚估计也是胤禛故意透漏给她知道的,殊兰面上还要当做额尔瑾生了重病,将府上的事情全部接手。
她打扮妥当,带了丫头就往正院去,她如今不仅有宠爱,有儿子还有实权,下人对她的态度也是越发恭敬,老远的看见她就避在一旁,她到了就齐齐的行礼,等她走远了才敢动。
正院里鸦雀无声,一天之内死了三个人,还是死在这个院子里,怎么都觉得阴森了些,额尔瑾的屋子里点了浓郁的百合花香,却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大红色的帷幔后,雕花的拔步床上,额尔瑾躺在上面,玉漩色的丝被下,洗净铅华的她,面色难以言喻的差,呼吸也有些急促。
额尔瑾睁眼看着殊兰,这府上如今有哪一个比的上殊兰,死的死伤的伤,尚且还有一个新人,却也因为这刚进府的事情大抵也受了嫌弃,就连宋氏都能要了她的命,殊兰或许都不屑于跟她多话。
额尔瑾轻咳了一声,她输得莫名其妙,只可恨天不帮她,看了看站在床边的沉默的二格格,叹了一声,强迫自己将眼里的恨意和嫉妒收起来,尽量平缓的跟殊兰说话:“我身子如今太差了,府里的事情一样都管不得,账本一会我就让李嬷嬷给你送过去,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殊兰以为额尔瑾已经是个有些疯狂的人了,她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武氏生下孩子,故意冷落钮钴禄,就是为了逼迫钮钴禄对武氏动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做的就是背后的黄雀,她在抓住钮钴禄的把柄,将钮钴禄一起收拾掉,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说输就是满盘皆输。
她没有阿哥,谁都不能有阿哥。
可如今看她还有牵挂和顾忌,那便是二格格,对付一个有顾忌的人总比疯狂地无所顾忌的人要好,殊兰点了点头:“福晋好好养身子,以后二格格的孩子说不定还要求着福晋给起名字的。”
她说了个不咸不淡的笑话,额尔瑾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是。”
殊兰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出了屋子走了几步,又拐到了钮钴禄的屋子外,屋外站着两个媳妇,见了殊兰都是一脸谄笑:“西侧福晋怎么来了?今儿这院子煞气厉害,您身娇体贵,当心冲撞了。”
殊兰点了点头:“我跟钮钴禄格格有几句话要说。”
只说不能让钮钴禄出来,又没说不让人进去,两个媳妇乐得奉承殊兰,忙开了门,让殊兰进去,吉文跟着进去,小梅守在外面。
钮钴禄呆呆的坐在窗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早上见她的时候还是一脸红润的样子,这会在见她却是发髻散乱,脸色惨白,旗袍的一颗盘扣都开了,神情呆滞。
殊兰两辈子加在一起何曾见过这样的钮钴禄,她心里竟是莫名的感到快意,嘴角压不住的向上挑起。
钮钴禄看见殊兰,眼睛竟然亮了起来,猛的跪在殊兰跟前:“你在救我一次,救我一次!我发誓你的身份我谁都不说,谁都不告诉!”
殊兰冷笑了一声:“我的身份?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你做下了这么恶毒的事情,武妹妹在天之灵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当心她夜里来找你索命!你不是喜欢虐待苏荷吗?这下好了,她也死了,你怕不怕她跟武妹妹还有武妹妹的孩子搭伴来找你?多热闹!”
殊兰说一句,钮钴禄就哆嗦一下,她猛的尖叫了一声抱住头,歇斯底里的道:“你胡说!你胡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根本就没有鬼!人死灯灭,死了就是死了!”
殊兰笑看着她:“有没有鬼,你最清楚。”她说着笑看着钮钴禄身后:“看见没,那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坐着武妹妹,正抱着孩子哄了,她身下还留着血,留了好多血,你没感觉到吗,都流到你脚下了,黏答答的,真恶心,唉,我是呆不下去了,你跟武妹妹慢慢叙旧吧。”
她转身就走,钮钴禄尖锐的叫了一声蹿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你胡说!你骗人!没有血,根本就没有血!”
殊兰站在门口回身看了一眼:“看见墙角跪着的苏荷没,她正冲你笑呢!”
钮钴禄喜欢让苏荷在墙角罚跪,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可殊兰偏偏就说出了口,这一句话,给原本就已经骇破了胆子的钮钴禄,致命的一击,她本来还有的心防全面溃破,只觉得整个屋子都是武氏,苏荷,还有武氏孩子的声音,都冲着她说:“还我的命来!”
屋门嘎吱一声闭上,本就微弱的光线全部都挡在了外面,暗下来的屋子里似乎却比别的时候更清楚,□流着血的武氏,跪在墙角笑的苏荷,猫一样哭个不停的小阿哥……
钮钴禄缩在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颤抖的停不下来,粗重的喘息着,盯着每一个角落….
出了屋子太阳一晒,吉文才打了个哆嗦,直到出了正院她吞了一口唾沫问殊兰:“主子,你刚刚是吓人的吧?”
殊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吓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吉文的脸瞬时白了个透,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让人给自己捎个平安符回来带一带的好,嘴里念念叨叨的念了无数遍佛。
殊兰胸腔里的快意渐渐散去,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她不能做的太多,做的太多将自己陷进去,一不留神就会让仇恨左右了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可做的事情何其多,报仇不过是小的不能在小的一件事情,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清醇的空气,满口的桂花清香,她微笑着嘱咐小梅:“过上大概有一个月吧,让庄子上将新鲜的螃蟹多送一些过来。”
小梅应了一声。
现在还不适宜大吃大喝,总不好让别人说她太凉薄了,桂花螃蟹可是秋日里不可多得的美味……
皇十八子胤祄抱病留住永安拜昂阿地方调理,至是病笃上回銮临视驻跸永安拜昂阿地方。
十八阿哥是老来子,一向得康熙的喜欢,这几年年纪大了一些,皇上外出总是带着,儿子病的脱了形,康熙的情绪很不好,看着太医给十八个扎了针,并没有什么起色,太医面色惶恐:“臣技艺不精,实在无能能为力。”
康熙自己多少也懂一些医术,虽说心里明白但还是恨太医无能:“滚下去!”
太医如得了赦免,仓皇的退了下去。
太子嘴角阴冷的笑意一闪而过,上前低声的劝康熙:“皇阿玛,十八弟已然不中用了,您的身子重要,儿臣的意思还是给他穿了衣裳备好后事,也免得十八弟走都走的不安生。”
康熙在底下站着的儿子身上扫视了一圈,又看向了一旁温文尔雅的太子,冷笑一声:“你到是清楚?你如何就知道他一定不中用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看见朕对谁好你都疑神疑鬼,在朕的帐前都敢鞭笞朕的臣子,你眼里还有朕?你还会有这孝心!滚远一点,朕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太子也没想到不过是劝一句,就惹来了这么多的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磕头:“皇阿玛,儿臣对皇阿玛的孝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儿臣根本就没有鞭笞谁,都是那些见不得儿臣好的故意栽赃给儿臣的,皇阿玛一定要明鉴啊!”
十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早没了往昔风光的太子,勾着嘴角嘲讽一笑:“太子说的这可是话里有话,谁还敢陷害太子,太子没有害十八弟就很好了。”
大阿哥看了一眼十四,眼里的光华一闪而过。
太子一僵,咬牙道:“十四弟这是什么话?口说无凭,拿不出证据就是凭空诬陷!”
康熙的脸色越发不好,他看了看地上的太子,显然已经将十四说的话信了几分,他深恨儿子的不争气,却又前所未有的觉得无奈,就是鳌拜当权,三藩叛乱的时候他都未曾有过这样深深的无奈,或者他真的已经老了,已经不足够跟这些逐渐强大起来的儿子们力拼,难道他还要因为一个重病的儿子去打杀另一个宠爱教养了多年的儿子。
他疲惫的挥了挥手:“下去,都下去。”
后头十五几个应了一声当时就行礼下去,大阿哥几个顿了顿才退下,太子出了帐篷接过太监手里的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掉,路过十四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眼睛钩子一样的厉:“你最好祈祷日后不会落在孤的手里。”
十四轻蔑的笑了一声:“怕你,爷就不是好汉!”
太子风头最盛的那几年十四还小感受不深,太子渐渐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十四懂了事,也因此他从未真正的将太子当回事,太子扭曲着脸笑了笑,大步走远。
都不想让他好过,那谁都别想过好!
十三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十四,多少还是佩服他这胆量的,他在太子手下久了,可不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
阿哥们都退了下去,李德全忙给康熙端了一碗参茶:“皇上润润嗓子。”
康熙摆了摆手,并没有接:“朕记得四贝勒当时病重,四贝勒说是他的西侧福晋施针治好的?”
李德全应了一声:“奴才记得,当时太医也没有看出来垂泪兰的问题,还是西侧福晋看了出来,太医束手无策,西侧福晋施针又辅以药膳才治好了四贝勒。”
康熙起身在地上走了两步,回身不容置疑的吩咐李德全:“快马加鞭回京,务必将四贝勒府上西林觉罗氏带过来!”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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