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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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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霄盛起的怒意被冰冷的夜风冷却,渐渐只余下满心悲伤。

    唇边若有若无地飘出一句:“他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等到我去救他出来。”

    青帝握在她腕上的温暖手指忽然失了温度。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了,把手腕轻轻往回一抽,他也就松了手,夜风穿过空空指间。

    两人面对无边无际的北方莽莽森林站着。参天的落叶松组成的黑色森林,如覆盖大地的暗色云翳,不知遮掩着多少危险和阴暗。

    青帝道:“你不要太心焦,万不可冒险贸进,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尽量把凰羽保住。”

    “你也没有把握,是么?”她问道。

    以颛顼阴沉的性情,被逼上绝路时,没有理由会留下一个人质的性命。青帝沉默一下,道:“我们尽力而为。”

    “如果救不出呢?”她的语调里含着深深恐惧和绝望,“如果我没有机会跟他解释,那怎么办?怎么办?”

    青帝道:“你的心里还是有他。”

    “什么?”她一愣。

    青帝没有再说,眼中一片黯然。

    九霄明白过来,道:“我只是不想欠他。本来是他欠我的,这样一来忽然变成我欠他的,我不愿意这样。”

    “你与他的命运,原是受旁人的摆布,本不用去算计谁欠谁。”青帝看着远方,平平音线中隐约透出一些酸涩。“你只不过是……”话说了一半闭了嘴巴。

    九霄也没有接话。心中一片迷惘。

    只不过是什么?只不过是,不肯放手罢。

    北方的夜尤其寒冷。并肩站在一起的却不能互相取暖。明明她触手可及,伸手就可以揽入怀抱,他却不能迈出那一步。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明明白白在惦念着另一个人,没有空隙,他闯不进去。

    心头充斥着失落的味道。

    不过片刻之后就打起了精神。他会尽一切办法帮她营救凰羽,却不意味着他就肯服输将她拱手相让。她与凰羽已是互伤得伤痕累累,再重的缘份也经不起那样的拖累。他坚信自己比凰羽更适合她。他能给她一个完整而温暖的怀抱。

    即使现在她不愿来,他也可以等。

    将肩上披风取下,裹在九霄的肩上,柔声道:“天都快亮了。你也连着许多天没能成眠了吧。今晚多少总得睡一会儿,有了精神才能救人。”

    将她送到军帐前时,再嘱咐道:“不要跟罂粟吵了。鸩神的脾气本就不是好的,她已经够矜持了。”

    “不会吵了。”九霄道,“今天没有力气吵了。”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明天再吵。”

    青俊的嘴角忍不住无奈微笑。之所以争吵,是因为太相似。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吵起来真是有的放矢,分外激烈。

    九霄回到帐内,瞥了一眼仍躺在桌上的罂粟。罂粟已用灵力修复了被九霄撕扯坏的花瓣,又恢复成妖艳的娇花一朵。九霄也不理它,径直走到床铺上和衣躺下。

    桌子那边传来不满的话音:“喂,桌子上又冷又硬,过来把我移驾到床上去。”

    九霄翻了一个身,拿脊背对着它。

    罂粟恼怒道:“本上神的命令你听不到么?”

    “有本事,你自己过来。”九霄无情地隔着肩膀抛过一句。

    身后寂静了。九霄因为戳到了罂粟的痛处而窃窃暗喜。身后突然起了一阵异风,直袭脑后。

    在她的前世,曾在凰羽寻找魂魄时,历经了三百年的磨难和恶战。这三百年的战斗经验带进了这一世,使她具备极敏锐的反应能力。下意识地就着床铺翻身一滚,一道凌厉邪风险险擦耳而过。这时她已掉转了身子,面对着袭击者袭来的方向。

    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一朵巨大如伞的艳红罂粟黑压压地当头压下,那层层叠叠的重瓣拉长为丝缕细鞭,如诡异的触手般疾伸过来,有的缠住她的手,有的缠住她的脚,有的勒在了她的颈子上。

    层层重瓣中间露出漆黑剧毒的花蕊,一张一吐,如密密的可怖牙齿,发出得意的冷笑声:“上神我不肯移动,一是怕身份暴露,二是因为身尊位贵,不愿移动而已,你以为上神我真的成了一朵栽到哪里就动不了的呆花了?!”

    九霄灵力本是远在罂粟之上,但实战经验就比真正的鸩神要差得远了,狭窄空间之内,一招被束缚住了手脚,一时竟难以挣脱。再加上本无意伤罂粟,更是缚手缚脚,一犹豫之下,被罂粟以花瓣化成的丝绳捆更结实了。

    罂粟嘲讽道:“枉你占了我九分灵力,却因优柔寡断丧失最佳的反抗机会。说你无能,你还不信。”

    “喂,”九霄一边挣扎一边道,“我是不想真伤你而已,识相点,放开我。”

    “还敢嘴硬。”罂粟拉紧了绕在她颈子上的一根花瓣丝绳。

    九霄被勒得难受,心中又明白不能真运用灵力伤了罂粟,只好服个软:“算我输!算我输好吗!”

    罂粟这才舒爽了,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花瓣细丝,但却没有缩小身形,保持着硕大的花型,几乎挤满了整个床铺。九霄揉着被勒疼的脖子,不满地道:“你倒是变小啊,占这么大地方让我怎么睡?”

    罂粟原还打算变小的,被她这样一说,反而坚定地要保持巨型的模样。道:“我躯壳都让给你了,就占你个床又怎样?”偏就不肯变小。

    九霄翻了一下白眼,干脆一头栽进大罂粟的花瓣里躺着。这朵罂粟是重瓣罂粟,层层叠叠的花瓣很是柔软,像数层软被一般,倒是十分舒适。

    罂粟似乎也累了,也不与她计较了,任她拱在在自己的花瓣中。

    九霄很想睡一觉,她接连好多天没有睡着了,实在是很累了。然而脑海深处总是绷着点什么,悬着挂着,紧张着,让这累透的躯体不能安然入眠。

    在她辗转反侧数遍之后,罂粟出声道:“你再滚来滚去,我的花瓣都被你揉烂了。”

    “我睡不着。”九霄抱着头哼哼道。

    “这具躯壳给了你,你要好好善待,总是这样不睡,若累出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九霄苦恼道:“我也想睡的,可是就是睡不着。”

    罂粟道:“这是心焦所致的失眠症。难道是因为惦记那只凤凰吗?”

    九霄不吭声了。

    凰羽身陷敌军沦为俘虏,身上有伤,也不知伤有多重,甚至不知是生是死。她如何能安心睡去?

    罂粟的音线低低,带了几分无奈:“你究竟要与凰羽纠葛到什么时候?”

    “我与他没有纠葛。”九霄驳道,“我只是想救他出来,不要再有误会而已。”

    “那么假如你救了他回来,消除了误会,然后要怎样呢?”罂粟的语调里充满了讽刺。

    “……以后的事,我哪里能想那么多,现在想的,唯有救他而已。”

    罂粟道:“那就不妨现在想一想。假若他能活着回来,你就要与他再续那前世孽缘吗?”

    九霄烦道:“说那么远干什么?我真的没有心思想那么多。若真要说,我只能说并不想续那前缘,以后各走各的,再不纠扯就是了。”

    “嘁。”罂粟发出嘲讽的声音,“得了吧。你不要忘记了,你就是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就是对他没有心意尽断。”

    九霄恼道:“我真的是那样想的。信不信由你。”

    罂粟道:“我知道你是那样想的。可是我能看到更真实的你,所谓当局者迷,我比你更能看清你最深层的想法。”

    “不要自以为是了。”九霄掀起一片花瓣烦恼地遮在了脸上。

    罂粟道:“你为什么不看看身边的伏羲呢?”

    “什么?”九霄诧异地把脸上的花瓣掀开,看着那个被罂粟当作脸、一翕一动的黑色花蕊,道:“你之前不是还嫌他烦?”

    “那叫矜持,蠢货。”罂粟道,“其实我觉得伏羲是个满意的人选。”

    九霄颇是惊异,道:“你满意?你又不是我,你满意你上啊,不要拉上我。”

    “不要不识好歹,我是在替你选如意夫婿。”

    九霄恼道:“你不要胡说了。”

    罂粟道:“怎么是胡说呢?伏羲的人品我多少也了解,为人忠诚宽厚,你若选择了他,他多半是不会负你。至少背叛你的机率比那个凰羽低得多。”

    罂粟说这番话时,声音温软了许多,娓娓道来,像一个闺间蜜友为对方出主意:“青帝是多优秀的一个人啊,长相清俊不用说,人也很有才气,胸怀大略,宽广温厚。”

    这样的夜谈氛围让九霄心中忽然感觉到了几分温暖。却仍是道:“我何尝不知道伏羲是个优秀的人。只可惜我对他完全没有心思。”

    “没有心思可以培养嘛。我看伏羲对你柔情似水,看他盯着你看时的眼神,简直要把你看化了。”罂粟道,“我即是你,我了解你,伏羲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就不要总盯着别人,就回头好好地看看他,看的多了,或许就会心动了。”罂粟道,“再者说,他是东方青帝,现在又是中央天帝的储君人选,前程可喜,你若与他联姻,鸩族在天地的地位就会稳固如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终于做到了~困啊困啊困啊

    还要连续双更三天~苦啊苦啊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