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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一颗心若沉入深渊。他清楚地知道,普天之下,恐怕没人能医好九霄了。
忽有一个青黑大翼的鸩族女子落于二人面前,行礼道:“鸩族问扇,见过炎帝殿下,青帝殿下。”
问扇是鸩族第二长老,为人有些刻板,却是十分精悍。她将一只小瓶和一片玉简呈于炎帝。
炎帝接过这两样东西,问道:“问扇长老带了多少人来?
问扇道:“五百人。”
炎帝点头:“你们尽可以布置防卫,我这边也会增派卫兵。必当护上神周全。”
问扇领命而去。
炎帝将玉简收起,把小瓶递与青帝:“劳烦你给他送过去吧,口服即可。”
这里叫做百草谷,距离炎帝的炽阳神殿,是炎帝用来专门收治病人的地方。山谷中遍地珍奇药草,座落着一处处舒适小院,远看倒像一座祥和山村。
青帝带着小瓶走回九霄住处,却没有进九霄的房间,而是折向东厢房。
推门进去,看到一张寒玉榻上的人蜷着身子卧着,口鼻乌青,面容憔悴,指甲已是变黑了,身下的寒玉床面竟被烫得炸开裂纹。正是被鸩毒之火灼得奄奄一息的凰羽。
三青在海上哭着找了两日两夜,才遇到了这片海域中龙王,身后拖着晕迷的凰羽,正哭丧着脸想把他送往炎帝那里去医治,一路拖,一路有被烫死烫晕的鱼虾翻着肚子浮上水面。原来是凰羽昏迷沉入水中,身体高温煮熟了身周水中的鱼儿,巡海的虾将喊来龙王。
前几日海面上莫名展开一场神族斗殴,殃及海族子民无数。好不容易等到这水面上的毒火熄了,龙王刚松一口气,又发现还有这么个火炭般的大麻烦,心中好生恼火。但走近了一看,认出此人竟是羽族族长,身份了得,不能不救。
龙王想将他冰封住,那冰力却瞬间被热力熔化,只好送去求医。三青和龙王将凰羽带到炎帝神农的百草谷时,遇到青帝,青帝这才晓得将凰羽落在了事发地。
炎帝赶来,一看就知道他是中了九霄的鸩毒。鸩毒除了鸩族的独门解药,天下无药可解,就是他炎帝也没有办法。原指望在九霄身上能找到解药,不料她随身带的解药也在那场战斗中掉落了,于是只好以玉简传信去鸩族求解药。及至这解药送来,已是又过去了两个日夜,凰羽勉强以灵力压着毒火,却已是吃足了苦头。
青帝拿着小瓶,递给泪汪汪守旁边的三青。三青急忙将这解药给凰羽喂了下去。
药水一入口,凰羽整个人从里到外就结了一层冰霜,从火的地狱瞬间跌入冰的地狱,立刻就晕死过去。三青哪见过这么歹毒的解药,还以为主子又中了另一种毒,吓得哭起来。
青帝安慰道:“莫哭,鸩神的解药就是这样的,过一阵就好了。”
说罢叫了人来,将凰羽的床榻换成木床。三青又抱了几条被子来将他严严裹住。青帝就坐在了离床边不远的椅上,静静等他醒来。
两个时辰以后,凰羽的眼睛微微睁开,尚不能聚焦,视线内只有隐约有个模糊的人影。
他发青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念道:“无烟……”
青帝道:“你醒了。”
凰羽略略清醒,视线也渐渐清晰,看清了对面的青帝。
青帝支着下巴看着他,道:“为什么你会在那里呢?”
凰羽的嗓子干枯,说不出话来。
青帝道:“上次天帝寿筵那一次,我们在渊河遇妖,你就恰巧出现。这次九霄遇险,你又恰巧在场。你是在暗中护送她吗?为什么?”知道凰羽此时发不出声来,就接着道:“听说你去世的那位夫人是个红鸩精灵,是这个缘故,你才有意接近她的吗?”
这时三青端着碗给凰羽顺进嘴角一点水,他才能出声。
他用沙哑的嗓音道:“不要告诉她我在那里。”
“为什么?”
“她不会愿意知道。”因为嗓音哑,语调显得分外苍凉。
青帝静静看着他,眸底暗沉。忽然道:“你是将她当成了你原来的女人了吗?”
凰羽没有回答。只问道:“她如何了?伤得重不重?”
青帝只觉心口郁堵,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又站住了,道:“我很后悔顾忌太多,没有像你这样随行护她。”
凰羽听得心中一沉,拼命撑了半个身子起来,追问道:“她伤得很重吗?”
青帝道:“炎帝自会想尽办法。你好好歇着,自己先好起来再说。”
凰羽的身子向前扑了一下,挣扎着想要下地,手脚依然僵硬着,若不是三青接着,险些一头栽到床下。三青硬将他按了回去。
青帝回身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走出门去。
另一处院内,炎帝下了禁制,将鸩族传回的玉简以灵力开启。之前以玉简给鸩族问帛长老报信时,他并没有隐瞒九霄的危急情况,已将她命在旦夕的严重性悉数告知,以让鸩族有所准备。并表明自己会尽全力医治。
玉简带回了问帛长老的回复。问帛郑重将九霄暂时托付给了炎帝,并说九霄的生命,决定着鸩族命运、天界太平,请炎帝一定要医好她。还提及了有人曾在瑶碧山内布杀阵,出自修火系灵力者之手。最后,问帛长老似乎是犹豫了一阵,才加了四个字:鸩令遗失。
古书中记载“□□之初,炎帝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他“不望其报,不贪天下之财,而天下共富之。智贵于人,天下共尊之。”
在这生死关头,问帛选择了相信炎帝,把这个惊天隐情透露给了他。
鸩令遗失。
炎帝念完内容,将玉简握在手心,轻轻一捏,化为齑粉。鸩令遗失。九霄一旦出事,就要引发巨变。
数百年来天界之中隐而不发的异动,难道会以九霄的安危为契机爆发出来吗?
问帛说瑶碧山内布的是火系灵力阵,而九霄此次遇险,行凶者用的似乎又是水系灵力,敌人的面目和派系越发混乱模糊。
尽管尚且猜不透前因后果,他却意识到,九霄,必须安好。
可是他无能为力。心中阴云压抑。
两日过去了,九霄虽然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却总想要起来走动一下。炎帝亲临再严厉地下了一遍医嘱,她才老实一些。
炎帝一走,她又蠢蠢欲动。问扇扶着她坐起来,背后垫上一个软垫子让她靠着。九霄央告道:“问扇,带我去看看余音。”
问扇答道:“炎帝说过您不能移动。”
“你背我啊。”
“背也不行。”她冷冷拒绝。问扇是个削瘦到带几分凌厉的女子,表神也冷冰冰的。九霄虽然看不到,但从她说话的语气中也想像得出这货的可恨表情。
恼道:“我命令你!……”
“属下是为了您好。”问扇的一对描绘得跟问帛一样乌青青的眼中,目光冰冷而坚定。
九霄哀叹道:“我手下这都是些什么下属啊,一个个的不听话。问帛就够不听话了,你比她还不听话。”
问扇蹙眉道:“属下只知道忠心,不知道听话。”冷冷又补一刀,“您又看不见,去了也白搭。”
“……”这什么手下啊,说话这么直来直去的好伤人!九霄挥去一把委屈泪,朝着眼前的黑暗伸出手来:“问扇啊,我很想他啊,看不见没关系,我摸一下他的手就好……”
问扇看上神的一对手儿在身前虚虚地划拉,眼神儿空洞,心中也不由暗暗一酸,万年不动的冷黑脸也有些动容。但上神现在身体太弱,炎帝已在背后暗暗说过,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尤其是近几日是下不得床的。心一软,伸了自己的一只手过去。
九霄捉住这只手拿着揉捏,捏了几下,感觉实在是干瘦硌手,更怀念余音的修长柔软的手指,心中更悲伤了。
青帝的嘴角不由弯起一抹笑意。走近几步,有意放重了脚步。九霄转脸向门口,门边透入的光半点也映不进她的瞳中。问道:“是谁?”
他忙答道:“是我,伏羲。”
她失明后的样子让他每看一眼就心中疼痛得紧揪起来。幸好他能把说话的声音很好地掩饰,语气轻松温暖。
走到床边,极自然地接替了问扇的手,握住她的手指,温声道:“你不要心焦,炎帝说过你的眼睛一定能好。”
“哦。”她不在意地道,“这个我不担心。”
她对失明这件事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有些诧异。鸩神一直是强大无畏的角色。越是强大的人物,骤然失明,理应历经愤怒、悲伤、烦躁的过程,她却平静得让人吃惊,摸索试探的动作没给她带来明显的挫败感,她的神态十分静,倒像是曾经在黑暗中生活过一般……
只听她说:“伏羲?”
“是。”
“在海上遇袭时,有人帮我们,是你派人护送的吗?”
青帝答道:“是我。”
“多亏了那些侍卫。不知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以火系的灵力与海上那股邪风厮打,破去大半杀阵,否则的话我可能早就命丧在阵法之中了。惭愧的是我控制不了灵力,看到余音受伤,一急之下竟放出绿火,不分敌我,将侍卫们全害死了。”
青帝默然一下,转头望了一眼开着的门。门边,静静站着凰羽。他看到凰羽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只好不否认,把这件功先担了起来,道:“你也是无意的。他们的家人我会重重抚恤,你放心好了。”
“替我跟他们的家人说抱歉。”
“好。”
“你好好休息,不要任性。余音那边我去看看,回来告诉你情况。”
青帝的话音有莫名的让人安心的魔力,她心中焦躁平息了许多,乖乖点了点头。
青帝细心地帮她把手放进被子中,把被角掖了掖,才朝门外走去。经过凰羽的面前时脚步顿了一下。凰羽的目光落在九霄的脸上,片刻也不曾离开,仿佛全世界都消失了,眼中只有九霄一人。他虽然安静,却分明在平静之下,有悲伤如冰层的深处暗暗断裂。
青帝一语不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想不出章节名了,这个隐情只是暂时的!!
帮我想一个好的粗来啊!……